第3章 雙煞(上)
開幕雷擊,圓月被破,月華之力像水似的瀉向四周,霎時間方圓百米盡染霜寒,寬大的水袖破空而來,勢若千鈞,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他也想運功反擊,但是雙掌與水袖碰撞卻產生金鐵相擊的聲音,反倒把他的手臂震得發麻。
鐵衣崩散,玉骨碎裂,可還是未能化消這股力量,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破麻袋,橫飛出去,撞折了兩棵老樹,才堪堪落在地上。
就地十八滾,白西陸揮袖卷風塵,體內功力運行更為劇烈,下凹的胸骨一下子被撐了起來,一道道血箭透體而出,將這一片沙塵染得鮮紅。
紅雲掩映,分金碎石,周圍的草木僅僅是剛一接觸紅砂之力,就如同遭受了成千上百次的打擊,瞬間變得酥爛化為飛灰,白西陸首現赤砂掌,他要與這鬼物決一死戰。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他剛剛被拖入林中之時。
地麵恢複平穩,附著在他身上的古怪吸力頓時消散,白西陸身形一輕轉身就走,可是剛一回頭,一種瀕死的感覺就瞬間充斥他整片心田。
這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就好像是荒島求生時被釣上岸的魚,過年時捆上準備放血的豬,求生的本能讓他邁出去的這半步,生生地停了下來,無奈地回身向前走去。
“這是要活活地玩死我呀”。白西陸心湖掀濤,但表麵上不動聲色,負手前行,口中哼著一些古怪的小調,仿佛是在出門遛彎,夜半賞景。
他腳踏四方步,走一步搖三搖、晃三晃,這才邁出第二步,每走三步還要退兩步,反正就是怎麽慢怎麽來,拖延時間恢複功力。
這一次卻沒有傳來警示,估計幕後這人也就把他當作猴戲來看,大概三十米的距離,白西陸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可終究還是到了目的地,就是他為了隱藏暗道出口所建造的墳墓,是他自己的墳墓。
這裏爆炸的痕跡早已複原,周圍原來叢生的雜草也都修剪得整整齊齊,青鬆翠柏,左右相襯,還有些氣派之感。
原本隨意堆起的黃土墳包也換成了上好的石磚,墓碑也重新開鑿立書,黑底紅字,“白西陸之墓”這五個字,筆走龍蛇,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好一處安樂之所。”
這番盛情,不禁讓他心底發毛,看樣子這些鬼物不是要玩他,而是饞他的身子。
“好下賤的鬼物”。這幾個字明明是先後而出,音調由低到高,讓人聽得真真切切,但這聲音在半空盤旋不散,又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拽回到白西陸的嘴中,混雜成一種空靈的聲音,再次爆發。
聲音變成了實質的波濤,向著四周拍打而去。隨著這道聲音的發出,他的精氣神直接下降了一截,但是呼吸吞吐之間卻極為順暢。
這聲音蘊藏奇能,音浪所過之處,陰冥之氣如避蛇蠍,浪濤激蕩,最終匯聚成一道閃電劈在了墓碑之上。
悶雷乍響,白西陸隻覺靈台清明,陰冥之氣帶來的壓製也小上許多。墓碑受此重擊,並未碎裂,隻是上麵鮮紅的文字變得暗淡無光,失去了之前那種筆走龍蛇的氣勢。現在他再看這五個字,就像是一隻被砸斷脊梁的喪家之犬。
“嘿嘿”。白西陸心中暗喜,這捉鬼道人教他的這些東西還真有用,看來當年這錢沒白花,要是當時他真沒說謊,自己僥幸能夠從這裏脫身,還得去西邊一趟。
“辟邪六音!原來也是鬼道一脈的同道,不知閣下所屬哪脈,師承何人?”
聽聲音是一女子,聲音清脆悅耳,而且極具穿透力,直入心底,頗有空穀幽泉的韻味。
“在下不過是跟一捉鬼道人學過一招半式,當不得同道二字。”
“能教你辟邪六音,那捉鬼道人想來身份不低,也罷,既然有此緣分,我送你出陣,你就當此地無事發生,可好?”
……半晌無言,白西陸再次開口,語出驚人。
“你是那夜煞鬼哭郎,想必你也要行逆天改命之事。”
“閣下學識淵博,我的提議你又覺得如何?”。點破正身,被稱作夜煞的鬼物,在情緒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語氣依然平靜無波。
“我這個人就是賤骨頭,剛才想跑,現在又想留下來,您老人家好良言,難勸我這該死的鬼,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吧。”
“你我不過誤會一場,真要以死相拚嗎?”
“放我走?跟你這樣的災異結下因果,一百個我也不夠您惦記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隻要你不透露這裏的任何事情,我這一世見你退避三舍,絕不傷你分毫。”
“那你發呀。”
“……”
“都說鬼話連篇,現在看來確有其事,您老人家都要逆天改命,還對天發誓,糊弄死人都沒有這麽敷衍。況且你真要是逆天改命成功,不就直接是下輩子了,哪裏來的這一世。”
“看樣子,那捉鬼道人教了你不少東西,你不嫌知道得太多,死得太快嗎?”
“這世道,知道多的死得快,知道少的死得也快,啥也不知道的,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樣看來還是知道多點好。我不就是知道得多,才敢和你這樣講話,才能多活一會。你現在正處於緊要關頭,沒有多餘的力量來管我了。”
掌托月輪,一輪巨大的滿月高懸中天,猶如一個磨光的銀盤,光華四射,澄清玉宇,群星暗淡無光,十成十功力的中天圓月悍然砸向墓碑。
他這座新墳墓,雖然不是整座大陣的陣眼所在,但是一旦受到破壞,也能夠減緩夜煞逆天改命的進程,逆天改命拖得越久,它的危險就越高,死得就越難看。
明玉功運行極致,白西陸整個人就像是包了一層溫玉所做的甲殼,纏繞他的陰冥鬼氣紛紛滑落,擋路的無主幽魂也在聖潔的月光中灰飛煙滅。
地動山搖,黑煙躥升,險道神將再次出現,前來阻擋他的腳步,不過很明顯它重傷未愈,身軀已經縮水到隻有原來三分之一大小。
還是那老幾樣,血紅邪能,大頭娃娃錘,可謂是一次不靈,百次他也不靈,僵持不到三個呼吸,這名險道神將被寒意完全凍結,在月華之力的威能中徹底魂飛魄散。
雙掌換單手,白西陸左手托月,右手連點自身數個大穴,明玉功內斂的特性被暫時解除,爆發出更為狂暴的功力,托舉的圓月開始旋轉。
由旋轉產生吸力瞬間“拉”進了他與墳墓的距離,月華之力強行破陣,散失的力量像是一片無邊無際流淌的水銀,壓迫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使得他的影子被拉伸得無比奇異,也就是這道影子使得破陣之事功虧一簣。
分金力注入月輪,使其再次膨脹三分,原本聖潔的光輝中,顯現出三分黃暈,手中的分量憑空向上翻了數倍,陣法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連通陣法的法脈也在不斷崩斷。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他拉伸的影子突然停止了變化,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釘住了一般,影子與本體的行動脫節。
頓時,白西陸魂魄震蕩,從七竅中流出黑血,手中月輪偏移了原來的位置,砸在了一旁的鬆柏之上,兩棵古樹難承雄力,化作無數冰晶向著四周激射而去。
他再想攢力打向墓碑,可就沒有那麽容易,從他的影子中跳出一具僵屍,綠毛赤目,口吐瘴氣,一瞬間就殺到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