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火鴉靈識
方休見這老夫婦名字後頭,寫著一個無字,再看看其他名目,寫無的不少,隻偶有幾個寫著一個從字。
“方觀主,這無字代表無辜,隻是被邪教蠱惑,尚未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這從字就表示從犯,是早知道邪教不善,還幫著為非作歹。”
邊上有師爺給方休解釋道,順帶將這老夫婦的情形也一並道來。
原來這老夫婦一家子都信奉克門,甚至方休那位前任姐夫,都被蒙騙著去過一次得見殿——這是克門之人的說法,外人隻喚作祭壇。
回來後雖然無病無災,可也說不準是不是見到什麽不該見的,才留下隱患突然猝死。
方休拿起筆,給幾個師爺文書投去一個眼神,他們立時領會,起身離去。
待他們一走,方休便將老夫婦名後的無字劃去,寫上一個從字。
“方休,公務怎能牽扯私仇?”
吳品當即拿過名錄來,劃去從字,重新寫上無字。
“姐夫,你倒是大公無私。”
方休笑一聲,倒也無所謂,不過是順手為之。
“你若是記恨,就記恨我。”
吳品忽而一歎,垂著頭道:“其實嶽丈早跟我提過入贅之事,是我當時放不下臉麵,嶽丈才將你姐姐另許他人,有後來許多事。我也恨我當時不早做決定,白白讓你姐姐名聲受損,這是我欠她的,我定然會彌補。”
還有這事?
方休瞥一眼吳品。
贅婿絕不是什麽好名頭,吳品又是心有氣節的讀書人,拒絕入贅也是人之常情。
但老方病重臥床後,他又毅然入贅來方家,足可見他一片赤誠。
至於這對老夫婦。
別說方休現是內相高功,即便沒有抄書得寶之事,憑方家現如今的家境,也著實沒必要再跟這兩個平頭百姓記仇,反而顯得跌份。
方休正要再說什麽,忽聽外頭響起一陣人聲,不一會兒,便看見胡小桑滿臉興奮奔進來,叫道:“抓到方觀主了!呀,不是,方觀主,是抓著克門之人了!”
幾人出門來,正見一班捕快往牢房行來,皆是麵色蒼白,臉上滿是後怕神色。
為首的縣尉手上提著一個五花大綁,萎靡不振的男人。
方休昨夜跟他一路,自然認得,正是那尊者。
“方觀主,這便是那罪魁禍首的克門之人。”
罪魁禍首?
那這尊者口中的殿主呢?
方休心中遲疑,麵上卻不能透露。
這會兒張嶺也尋方休而來,朝方休拱拱手,一派正經道:“師侄,師伯幸不辱命,已將這克門賊子擒下。”
方休還個禮:“有勞師伯。”
這卻把縣尉看得一愣。
張真人這態度,怎麽反而好像是個晚輩?
縣尉不知青石觀二人的關係,也未多想,將囚犯交給手下人帶去拷問,隨後朝張嶺拱手一禮,道:“此次多虧張真人在,否則我等都要被這歹人的邪法所製,還要多謝張真人救命之恩!”
張嶺隨口應一聲,一副雲清風淡模樣,倒是得道高人的氣質。
客套完,方休才細問一路追查的情形。
前麵的部分,倒是都跟胡小桑打探來的一樣,事先調查清楚的克門祭壇,今天查一個死一個,直到在最後一處祭壇外發現嶺南紅土,查到一戶豪商家中。
渾沒料到,才剛登門,這豪商說動手便動手,當即催動邪法。
具體是什麽邪法,縣尉也說不明白,隻知當時腦袋一昏,耳邊有呢喃般的詭異經文響起,隨即失去意識,根本無法反抗。
“是克門的手段。”
張嶺插話,解釋道:“克門說是能見無上天尊,其實見的多半是邪魔外道,得傳幾句似是而非的經文,便以為是大道。這些經文在他們聽來猶如天籟,但外人耳中,便是摧人心智的邪咒。”
“張真人,你怎不懼這邪咒?”
胡小桑好奇問道。
“克門這點伎倆,如何能與我道門法術相提並論。”
張嶺一笑,伸出手掌一招,便有一股火焰竄出,化作一隻禽鳥,翅膀撲騰不停。
方休認得這手段,《火鴉觀真傳法脈注解》記載的丙火、靈鎖兩條法脈勾連後,將這兩條法脈的真氣相結合,便能化出一隻自生靈識,宛如仙寵般的火鴉。
火鴉並非法術,隻是這兩條法脈真氣的獨特用處。
這火鴉雖然靈性十足,但焰力卻隻比直接催動丙火真氣強個兩三分,遠無法與吸攝赤帝火後的焚天真氣比較,是以方休實驗一番後,也就沒多理會。
“克門的邪咒都是攻心之法,直指神識,我一早便有準備,以這火鴉的靈識代替自身。”
張嶺逗弄幾下火鴉便將之收起,接著道:“邪咒即便有效,我也不過折損一隻火鴉,隨手就能再造一隻,但隻用牽製片刻,那克門之人便連我一招法術都擋不住。”
方休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
邊上幾人卻是聽得連連讚歎:“張真人,高!”
首犯既然落網,剩下來的事情便簡單。
縣令親自審訊,並縣尉與幾個老衙役,配上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精妙手段,很快便讓這豪商一五一十吐個幹淨。
這豪商本來也是道門虔信,無意中得到克門秘籍後,誤信上麵所說……
方休一個字也不信。
此時他倒是有些後悔,昨晚隻取走那塊,見到太極的詭異石頭,餘下幾塊都未動。
若是全部拿走,缺少這關鍵物證,縣衙自然會起疑,覺著此事還有蹊蹺。
而眼下這豪商一口咬定自己便是主謀,連青紫色石頭少一塊都不說,擺明是不想留下任何疑點,牽扯出背後之人。
人證物證俱全,自然便蓋棺定論。
隻有胡小桑還在嘰嘰喳喳,沒有找出衙門中的那個內鬼。
被方休隨口幾句話,什麽人心不可深究,什麽主謀已經伏首,什麽回頭是岸……
小狐狸也好糊弄,聽方休這一陣瞎扯,若有所思一會兒,便對此深信不疑,連看方休的眼神都崇拜許多。
內鬼之事,倒不是縣令不願意查,而是那尊者隻字不提,縣令也無處下手,隻能希望他如方休所說,能回頭是岸。
入夜。
方休默默打坐。
也不琢磨青石觀的祖師書,也不修行道法,也不推演經文,就隻平平常常打坐。
既然衙門中有內鬼,那麽詭異石頭少一塊的事,定然已經被幕後之人知曉。
詭異石頭有見到五太的路徑,是克門至關重要的法器。
若是被縣衙收走,那殿主為免再生事端,也隻能忍氣吞聲,可若是被誰私吞,他定然會想辦法拿回來。
被誰私吞?
縣尉與一幹捕快隻是武夫,吞之無用,唯經辦此案的奉部來人,才有嫌疑。
而張嶺已被方休以克門手段詭異為由,著他留在縣衙牢房看守。
換言之……
沒有等多久。
月色剛上雲頭,神識便動,方休心中生出一股被窺視的感覺。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