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數學能手

  01

  在青蘭縣城，有一個鮮有人知的老舊笑話，說縣城的學校裏沒有數學老師，因為這裏最好的數學老師，都在鍾鼓樓下擺地攤，地攤旁邊手書一個醒目的招牌：算命！

  這個笑話，是易君然的父親、易知禮老先生說的。易知禮年輕時曾遊學京都，在數學知識之上有些造詣，傳言他曾數次拜訪過當時國內的數學界泰鬥——陳老先生門下。這個笑話，就是他和陳老先生的談資。而傳言，他也曾經為友人留下鑒定鍾鼓樓下戴著墨鏡的算命先生真偽的辦法，就是：“與之略論哥德巴赫猜想，若其能道出一二，則必有卜卦之能。”


  哥德巴赫猜想，是搞數學的人才能知道的；卜卦，是演算周易的人才能明白的，兩者有什麽聯係？

  易君然很清楚的記得，她父親曾麵對眾多的數學界人才大放厥詞：西方數學是清水裏的魚，中國數學是渾水裏的玉。


  “在他眼裏，易學（周易）才是真正的數學。”易君然這樣說。


  可惜，易知禮先生英年早逝。


  幸運的是，易君然總算得到她父親的遺傳，雖然易學她不曾去探索，但是在數學知識儲備之上，她也算是一個能手，而且是一個能在人世間數一數二的超級能手。


  不幸運的是，早年的易君然，興趣隻在微觀世界之中，譬如對細菌的研究。


  直到719事件之時，她才真正的全身心投入到複雜的數學計算中去。


  02

  紅峰製造廠內。


  在眾人都焦急等待著高層方麵的指示時，易君然不分晝夜的和12號、13號繼續演算和推理著。按照3號當時的指示：“目前，最為主要的，是要想方設法救出困在裏麵的工人。”


  在任何時候，像3號一樣擁有權力的人物，“他們”的出發點都是以確保群眾的安全為首要。因此當時，他們急切的想找到一條能夠確保“零傷亡”的進入719的路線。


  確確的說，是一條能夠安全進入、安全回來的路線。


  當時由3號帶領的這支科研隊伍，是國內最為頂尖的各類科技人才，前麵說過了，裏麵都是國寶級的人物。例如，有曾經出入過羅布泊的物理學家和植物學家、頭發花白的數學家，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人——15號，他是曾經潛伏在民國年裏“代先生”旗下的人物，參與過“一支隊伍”的搜索行動。因為身份的特殊性質，他身邊有兩個強壯的年輕人照顧。


  不過，也許是監視，誰知道呢！

  15號在關鍵的時候給演算中的12號、13號和23號提出來一個非常有利的提醒，就是數學界裏非常有名的“倍立方體問題”。這個問題，是15號在“一支隊伍”裏聽德國人討論的。


  當時德國人在西藏應該沒能找到“地球軸心”，但依據後期他們被俘虜後的交代，他們已經初步摸索到了“地球軸心”的一些構造原理，並且在演算進入“地球軸心”的方法。而他們所謂能夠改變戰爭格局的“地球軸心”，應該就是眼前的719。可惜15號不是科技人員，對這些精密的問題他隻能簡單的口述傳達，並不能深入的引導。


  15號，隻是一個潛伏的老兵，並不是一個擁有專業知識的理論探險者。


  12號、13號和23號組成的演算小組工作並不是很順利，他們甚至把老祖宗早期的數學思想結合近現代的西方數學進行周密的分析。例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一二三的數字，他們已經足夠演算好幾天幾夜，臨時用黑色油漆塗出來的好幾麵黑板被他們計算滿了又檫掉。這裏麵，有各種各樣的方程式，還有用來表示著三維度的笛卡爾坐標係X、Y、Z圖標。除了他們三個人，沒有人有興趣去看一看那些枯燥複雜的方程式，倒是那些笛卡爾坐標係，在那些滿黑板的方程式裏麵，顯得非常清爽，像一幅清新脫俗的繪畫一樣。


  在常人眼睛裏麵，相對於方程式，圖形總是要有趣一點。


  在電腦還沒有得到普及的年代，他們僅靠自己的大腦和雙手，像當年始皇帝築長城一般，幹著艱難無比而意義深遠的事。


  直到15號提出來“倍立方體”以後，他們又嘟嚷著向3號要了好多精致的竹條，這些竹條長短不一，但是有著嚴格的尺寸。他們用來製作各種立方體。條件艱苦，沒有專業的材料，他們就就地取材，用竹條代替搭建空間模型材料。他們開始製作數學模型，各種各樣，擺滿著整個臨時倉庫，直到比較完整的羅列出來一個奇怪的空間模型——模擬的第四維度空間。


  話說隻是這樣一個能表達維度空間的模型，常人是看不出端倪的，誰會管它是第幾維度！


  “我們現在無法去查證更多的資料，我隻是根據著以前在微觀世界裏的探索經驗——還是不要說微觀世界了，我說數學，比如微積分，在經過對它有一定程度的掌握之後，會發現，將微積分中的部分思想進行延伸思索，就會很自然的接上微分幾何和微分拓撲。按照這個思路，我們大膽推測——”23號一邊說，一邊帶領科研組觀察著他們曆時一個多月搭建出來的719模型。


  “我們也推演了歐式幾何類比，既是將零維度的點沿著第一維度的方向移動一段距離，其軌跡可以組成了第一維度的線段；將線段通過第二維度的方向移動，其路徑會得出一個能表示第二維度的麵；將這個麵沿著第三維度方向移動，這個路徑又會塑造出一個表示第三維度的立方體；然後，再將這個立方體沿著第四維度移動，那他的路徑，必將創造一個四維超立方體，也就是，第四維度空間。”


  “但是，這僅僅是我們的猜想，畢竟，我們存在的這個世界如果屬於第三維度空間，那麽其他更高維度的空間我們都無法準確的表達，因為它不是這個空間的產物，也就是說，它不存在。”


  “這個猜想，是以我們知道第四維度方向為前提，但第四維度，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因此這個被比喻成超立方體的構造，我想，簡單來說，它和第三維度之間，存在倍立方體的問題。”


  “所以根據這個方向，我們所有的推演，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對倍立方體問題的大膽猜想。於是這個問題被無限放大，比如，我們所處的三維空間裏麵，有無數個二維空間，而在四維空間裏麵，必然能夠包含無數個三維空間。”


  易君然的腦子裏是亂的，她想盡量將所有麵臨的問題簡單化後向大家闡述，但闡述之後，她腦子裏卻認為根本不是這樣的。


  然而她說不出來，她自己那些接近真實的想法是什麽。所以最後，她有些迷茫地說：“719的存在，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的認知，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


  03

  他們在麵對著一個完全未知的空間，所以無論做任何的努力，都隻是理論上的得失。除非，他們能夠進行實踐。


  到3號宣布來自高層的指令時，已經是近兩個月以後。不是消息來得慢，而是，3號一直等待，等待演算小組的結果。


  而這個時候，在晴朗的大地上，一股不俗之風開始席卷而來。這股風是紅色的，它帶著混亂、帶著暴力，有人的地方，就有這股風，它一直吹了十年。


  此時演算小組不負眾望，23號宣布目前演算最為滿意的結果時，身心疲倦而內心毫無波動。她說：“進入這個空間的時候，我們身體會遇到時空跳躍，並且是曲線跳躍，在那裏麵，是一個被扭曲的未知時空，也許，還存在黑洞！”


  她的這個猜想，基數是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時空會受到引力場的影響從而扭曲。


  23號又說：“所以，人我們不一定能夠救出來，因為進去以後，我們隻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會遇到他們——也許幾率更低。”


  此時，他們對719的探索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為了救人，而是在救人的基礎上，找出719的秘密。


  也在此時，那股帶著混亂、帶著暴力的風已經吹到了青蘭縣城，並且，縣城也開始騷亂。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待他們進行演算，如果紅峰製造廠不是有裏三層、外三層的守衛，恐怕，連同這個異空間，早已經給這股風吹掉了。


  對著滿倉庫的719模型，23號不厭其煩的重複模擬著進入的行動，直到他們認為的確定以後，3號選出了連同23號在內的七人組合去實踐演算小組的理論。


  七人組合依次進入了719。


  但是最後，他們失敗了。進去的7個科研人員，隻有23號出來。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並沒有被記錄。而非常離奇的是，整個719事件的處理人員們在撤出這片區域後，代號719的實體也隨之消失。沒有任何記錄，沒有任何猜想。因為後來，這一行探索719的科研人員，除了易君然外，全部先後去世。


  被記錄在紅峰製造廠事件最後的隻有一句話，是23號的話：

  “我們，隻不過剛出生的嬰兒。”


  04

  易君然當時回來以後，在北方接受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組織調查，神情恍惚的她受這個不平凡經曆的打擊太大，爾後就回到了偏僻的青蘭縣城老家休養，這一呆，就是十餘年。


  這十餘年裏，易君然沉默寡言，變化極大，她每天除了吃飯，所有的時間都在進行不同的演算。易家舒說，她也許算盡了人世間所有的數學難題，因為她的手稿，堆滿了整個房間；而她利用竹條做出來的各種數學模型，則堆滿了好幾間屋子；所有的模型，都是大小不一的立方體。


  十年之後，那股不俗之風已吹過，她才回到了北方，同時間嫁給了尹仕衡，所以她很快又回到了青蘭縣。在這裏，她高齡生下了易家舒，而在易家舒才剛滿月的時候，她又回到了組織。


  在尹仕衡的一個日記本裏，易家舒看到了，她母親回到了組織，很快就帶領了一隊科考人員回到青蘭縣。她對自己的丈夫隻留下一句話：


  “我一定要找回當年那些人。”


  也許是因為事業剛剛起步，易君然失蹤那年，尹仕衡並不在國內。這種無奈在以後演變成無暇顧及妻女的遺憾。所以他的後半生，幾乎都在尋找中度過，同時還伴隨著承受良心上無時無刻譴責的鞭策。


  尹仕衡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是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他對於自己妻子失蹤的猜想，是719肯定又被重啟了，而她的妻子，一定是被困在了裏麵。所以他必然要找到並且進入719。


  在經過N年的追尋和論證之後，尹仕衡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當年易君然離開紅峰製造廠時，是她悄悄關閉了719實體；而十年以後她再次來到這裏重啟了719，進入以後，又進行了關閉。


  易君然已經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掌握著719開關的人。


  所以尹仕衡的尋找妻子之路，必然是要將719再次打開。


  如何打開？他根本無法用眼睛尋找到能夠打開它的地方！在紅峰製造廠，除了空蕩蕩的山洞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但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尹仕衡始終還是找到了打開719的方法，並且，他進去以後，同樣也是將它關閉了！


  所以，尹仕衡成為這個世界上第二個掌握著719開關的人。


  05

  從尹仕衡留下的密碼箱，易家舒看到了這麽多，同時她能夠進行周密的分析及印證：


  其一，代號719的異空間存在的地方沒有變，還是在紅峰製造廠，她已經去過那個如今空蕩蕩的山洞。


  其二，打開異空間需要“物”，此物與四個地方有關：月亮河、環月山、大平地，蠻單所。這些地方，都是曾經尹仕衡無數次踏足之地，他必定在那裏找到了什麽，或者發現了什麽關於異空間的線索。


  其三，打開異空間，還需要計算非常難的數學難題。易君然本身是個數學能手，而原來尹仕衡的身邊，也有數學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