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來昂是誰（二）

  來昂皺起了眉頭，什麽叫“如果你還能想起，那麽你一定還是原來的你”？他充滿疑問的回頭看著易家舒，這是一種有意識的心裏依靠。易家舒看著他，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轉頭向石頭人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物？”


  石頭人大笑，道：“我可不是神物，我原本隻是一塊能夠屹立萬年不動搖的石頭而已！”


  它說完這一句後收住了笑，又道：“就算大火燒來，我依然可以屹立不動搖！”


  木成忽然緩緩開口道：“所以在這些時間裏，它見證了這裏的過去！”


  易家舒又一次看著來昂，來昂卻感覺自己完全陷入一種無以言表的荒誕之中：它見證著這裏過去發生的一切，那就是說，我來過這裏？並且，還與對麵那些死侍的首領交過手？


  他的思緒有些混亂。


  對麵又一聲號角響起，它們在招喚著什麽？

  “想那麽多幹什麽？幹就是了！”一股強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的高處傳來，並且夾帶著一絲寒風。眾人紛紛回頭，金老身旁那些人“啊”的一聲驚呼，都端起了手中的刺刀對準背後那顆巨樹之上，因為那裏，豁然盤著一條巨蟒。


  “別別別……”巨蟒說著便緊緊卷在巨樹之上，道：“我可不會吃人，你們千萬不可視我為敵！”


  “哈哈哈……”一陣刺耳的笑聲，是鬆鼠抱著肚子在大笑，忽然它又收住了笑聲，隻留那大笑的餘音在怪異的半空之中回旋著。


  “很好笑嗎？”木消消問道。


  鬆鼠答道：“你有沒有發現，身體愈大、樣子越是駭人的，恰恰是最沒有膽量的？”


  木消消聽完，也是“噗嗤”一聲笑出來。


  唐盛的人已經放下了對大蛇的戒備。


  麵對鬆鼠和木消消的嘲笑，大蛇波瀾不驚的在大樹上高昂著頭，目視前方，道：“結界打不開，我們終將隻能在這裏被動迎戰，直到耗盡最後一口氣。”它的大腦袋向下俯衝而來，眼珠子環顧著人群，又道：“它們都是你們跨不過去的坎！”


  鬆鼠、木消消和大老虎麵麵相覷，獨留那群人類在空氣中思考。


  來昂一步向蟒蛇靠近，問道：“什麽結界？”


  蟒蛇喘出一口粗氣，慢慢眨眼道：“你們看不見，但同時你們走不過去，可是它們隨時可以跨過來！”


  來昂回頭看了好久，那視線分明清晰，一眼便能看見對麵整齊的不死人。這是怎麽回事？結界在何處？他先是將眼神望向易家舒，又望向木成和金老。這一圈的交流，從他們的眼神中，他什麽信息也沒有捕捉到。


  “您是說，在我們和對麵之間，有著一道隔離的結界？”易家舒向大蛇開口道。


  大蛇還沒有開口，鬆鼠卻搶先答道：“它就是這個意思！”


  大蛇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大家都看向它，它又道：“我的意思，結界隻針對我們，那邊可以過來，而我們無法過去！”


  “那我知道了！”來昂轉過身，手裏握緊了刀，雙目緊盯著對麵的山頭，道：“隻有把他們殺光，我們才能過去！”


  大蛇聽完他的話後歎了一口氣，道：“如果他們能被殺光，那也不會是不死人了！”


  來昂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順勢看向剛才戰鬥過的地方，又看一眼易家舒，確實，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些剛才被他們砍落地上的不死人的肢體，此時竟然無跡可尋！那地麵上，此時一具勒人的屍體都沒有！

  說“屍體”好像也不對，因為它們本來是半死不活的勒人。


  “來昂……”一個熟悉無比的叫聲，來昂尋聲看去，卻看見了這輩子他最不想看見的一幕。


  叫他的是方海遊，這聲音，是他在這裏最為親切的聲音。


  來昂看著方海遊，騎在老虎背上的方海遊，此時向著來昂的方向伸出了手，臉上卻是驚恐萬分的表情，因為他的手，正在漸漸的沙化。


  不錯，就像變成了細沙了一樣——不是像，而是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是！


  他的手從手指節的地方漸漸沙化，到他的手臂，再到他的身體……


  “方海遊！”來昂大叫一聲奔撲過去，可未等他到，方海遊已經完完全全化成了一堆沙子。


  來昂驚恐的張望著，耳朵裏卻隻有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因為此時不僅方海遊，木成、小雙、甚而是易家舒，他們正在漸漸的沙化的，而他，卻傻了一樣！

  忽然狂風大作，卷起了漫天黃沙，任憑來昂掙紮，他卻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隻覺身旁“砰砰砰”作響，他不知道，就在他身旁一圈的範圍內，石頭人用自己的身軀緊緊包裹著他，任憑風吹沙卷。


  日升了又落，夜來了又去。


  不知過了多久，來昂在黎明中睜開眼睛，他從綠色的草地裏坐起來，發現雲朵在空中飄蕩，露珠在腳旁的草叢裏滾落。


  一個聲音緩緩道：“你們看，他又醒了！”


  來昂扭頭看去，隻見這野地草叢間，三個白發長髯老人盤腿坐在眼前的矮石之上。又環顧一朝，這地方何等熟悉！

  另一個聲音又道：“不用看了，這裏是冷王山！”


  第三個聲音接著道：“也不用想了，我是大老虎！”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老人道：“對，我是大蟒蛇！”


  第二個開口的聲音道：“我是大鬆鼠！”


  來昂盯著他們，許久之後，他才漸漸想起什麽，忽地立起身子，道：“人呢？”


  三個老人一陣冷笑，卻不回答他的話。


  來昂一步跳上矮石，發現這實際並不是矮石，而是一圈石築的平台，縱然周圍早已野草叢生，卻也難以掩蓋這齊整的石台。他的腦子裏一陣又一陣的影像閃現，正是那狂風大作之前漸漸沙化的人群。他忽然又一屁股坐在石台上，嘴裏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他的腦子裏盡是他們沙化的情景，他的心裏盡是痛苦不堪言語的苦澀。


  一個聲音道：“你瞧，他還是一樣的難過！”說完搖著頭。


  另一個聲音道：“也許隻能是這樣的，假如換成是你的話，你也許會比他還要難受。”


  來昂抬起頭來，他仿佛想起了什麽，可是卻什麽也沒有想到，因為他的腦子還是很混亂的。


  “你們能不能讓我靜一靜！”他大叫道，但是聲音很小。


  一個聲音自顧道：“看，他還是一樣的！”


  另一個聲音接著道：“他當然是一樣的！”


  來昂回頭盯著他們，心裏忍無可忍，道：“你們究竟是誰？”


  一個聲音卻笑道：“你應該要問我們的是，你自己究竟是誰？”


  來昂緩緩伸出手掌，雙眼死死盯著自己的掌麵，嘴裏喃喃道：“我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