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霧底
重岩疊嶂,九曲回廊。
桑陌塵在假山處遇到了封離殊。
“齊姑娘?”
封離殊自半丈高的假山處跳下,一身如魅般的紅衣掃落山上積葉,仿若伴隨著紅衣起舞的葉蝶,豔色撩人。
朱唇輕起:“你師侄好像對我有些敵意啊。”
桑陌塵偏開頭,望向她左邊的假山,“齊姑娘多慮了,月白或許是久居扶桑,與外人缺乏交流,不善言辭。”
說這話時,他眼神微亂。
沈月白性格好動,就是陌生人也能聊得風生水起,甚少有他尋不到的由頭。如今他卻同她說不善言辭,到底是撒了謊……
瞧著他一臉慌亂,眼神不定的模樣,封離殊氣極反笑,也不拆穿他:“或許是吧,等尋著機會,我同他好生交流一番。”
桑陌塵愣愣的點了點頭,避開封離殊。
封離殊徑自繞到他前麵,攔住他:“你要去找城主?”
“嗯。”
她提議道:“我同你一起。”
此次遇險,是她在魘陣中識破夢境。家族覆滅,又身入險境,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也無可厚非。
桑陌塵想了想,點點頭,讓出一條路示意她同自己一起。
城主府大堂
陶一觴拿著澄天鏡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不動聲色下的威嚴將那人驚得冷汗陣陣。
“小的交代,是張黎張大人授命的,求城主開恩,求城主開恩啊……”
他叫趙年,一個月前,他實在是受不了被追債東躲西藏的日子,於是掏出了祖傳的澄天鏡拿去典當,不曾想在去當鋪的路上被人逮住。
那人一身黑袍,整個人籠罩在黑霧中看不清模樣。那人同他做了個交易,重金購買他手中的澄天鏡,要他假扮一個人,事成之後更有黃金千兩作為報酬。
他鬼迷心竅,想到黃金千兩便心頭一熱,一股腦的答應了。等入了府才知道,自己要假扮的卻是城主……
想要後悔卻是來不及了,那人告訴他,城主素日帶著麵具不曾露過真容,又拿了麵具給他,要他放寬心。
這麽一個月下來,倒也沒人發現。
寂靜的大堂回蕩著他結結巴巴的交代聲,陶一觴靜靜的聽完,半晌,歎了口氣:“你走吧,終生不得入城。”
“謝謝城主,謝謝城主……”趙年千恩萬謝,恨不得當場嗑出兩個血印子來證明自己。
他撿起那把假冒的徵光,屁滾尿流的爬出了大堂,匆忙下撞到了前來的桑陌塵與封離殊,立馬狗腿子似的連聲道歉。
封離殊心下正有火氣,待要上前教訓教訓他,卻被桑陌塵攔下:“無妨,我們先去見城主。”
“好。”收了手,封離殊笑得一臉友善。
見桑陌塵率先進了大堂,封離殊回頭看了一眼慌不擇路的趙年,指尖微動,一道黑影立馬跟了上去貼在他背後。
趙年隻覺得背心一冷,渾身一哆嗦,卻也來不及細想,隻想著趕快逃命,萬一城主後悔了要弄死自己咋辦,慌慌忙忙的跑出了城主府。
封離殊收回手滿意的跟了上去,方才因沈月白而生起的怒氣微微消散。
見了陶一觴,桑陌塵也不拐彎抹角,上前問道:“城主為何放了他?”
陶一觴放下手中的澄天鏡,站起身迎向兩人:“他隻不過是個傀儡罷了,什麽都不知道,何必平添殺孽。”
“此事……”
“是羅刹一族的手筆,”陶一觴示意兩人坐下,親自倒了兩杯熱茶放到客椅上,“張黎的母親的確中了怨毒,以至於他不得不聽命行事。”
“城主是不想追究了?”封離殊把玩著手中茶杯,一雙眼睛微帶笑意,“如此未免也太心慈手軟了吧?”
桑陌塵沒接話,他雖然不認可封離殊所說的心慈手軟是錯,卻也覺得陶一觴不允深究的態度太過軟和。
陶一觴歎了口氣,說道:“若大肆宣揚羅刹的爪牙又深入到城中,恐引起禍端啊。”
言語簡短,意思卻深刻,若將羅刹族此番作為宣揚出去,城中必定會引發恐慌,界時內亂,反而是給了羅刹機會。
桑陌塵默了下,道:“城主所言,不失道理。”他看著澄天鏡:“隻是陌塵還有一事不明。”
陶一觴道:“何事?”
“我與師侄二人路過落雁城,觀城外黑氣漫天,城內為何……”
“是我陶家秘術,”陶一觴落座,將徵光放到一旁,“城門設有結界,妖邪勿進。”
封離殊一挑眉:“這結界這麽久了,就不會有錯漏?”
陶一觴點頭:“城門絕無錯漏。”
封離殊端起茶杯輕嗅其香,倒也不出聲了。
“既然如此,”桑陌塵道,“陌塵也不便打擾城主,待韓師侄醒來便離開落雁城。”
經此一事,他到極北齊家的路程已被耽擱了不少,雖僥幸救得齊家唯一的幸存者,到底遲一日便遲了一步先機。
“能否多留一日?”陶一觴開口挽留道,“方才齊姑娘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此次羅刹的滲入雖未成功,到底還是讓我心有餘悸。”
“城主的意思是?”
“落雁城的結界自建築起已有百餘年,聽聞扶桑有善陣法之人,桑小友既為扶桑弟子中的佼佼者,不知陶某可有幸得以受教一二?”
落雁城外羅刹虎視眈眈,若陣法有失,結界不穩,恐遭禍患。
桑陌塵沉思了一番,開口應道:“如此,叨嘮城主了。”
陶一觴豁然一笑:“我長你年紀頗多,稱你一句小友倒也是占了便宜,不必城主城主的叫我,喚我一觴即可。”
“一觴兄不拘一格,桑某佩服。”
封離殊聽慣了尋常的恭維,也不耐煩摻和進去,撇著茶杯裏的茶葉沉了沉心。
落雁城一事,她總覺得還有蹊蹺。就連這城主,也絕不像表麵上看上去這般無害仁慈。
一個猶豫不決,慈悲心腸的人,如何能建一座城?百年不倒,妖邪不犯?
但她不打算將這些話告訴桑陌塵,仙的事,魔何必管?
“齊姑娘可要賞光啊。”
一聲清朗的齊姑娘將她從自己的思維裏拉了出來,封離殊揚起一抹豁達的笑容,“自然,城主之邀,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