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夢令（2）
如月今日在姬樂坊下值得晚了些，因著後來的客人又點了她的曲兒，導致於她回家的時辰也推遲了半個時辰，這條通往城西的街道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不曾想會被人挾持，遭了這無妄之災。
桑陌塵見她脖子上那條傷口滲著血，從儲物袋中拿出上好的凝血丹遞給她：“姑娘，此藥塗抹於傷處，兩日即可恢複。”
伸手接過藥瓶，如月對著兩人行了個禮：“多謝兩位仙長施救。”
她進退有度，似乎根本沒將自己被挾持的事聯想到他們頭上，反而惹得桑陌塵有些難為情。
封離殊笑著受了她一禮，不動聲色的往前挪了挪，道：“姑娘不妨先用藥，將血止住。”
蒙麵人的刀雖然不是什麽仙器，但她凡夫俗子的體質受了傷，不好好用藥可是要留疤的。
如月聽了她的話，眼神有些羞怯的看了一眼她身邊的桑陌塵。
見狀，桑陌塵自覺的轉身避到了轉角處。
擰開瓶蓋，一股幽香縈繞鼻尖，如月順勢將遮麵的輕紗取下，修長的手指從瓶中取了藥往脖子上抹。
封離殊看著她抹了半天沒抹到傷處，忍不住提醒道：“往右一點，沒塗到。”
如月一愣，手依言往她說的右邊抹去。見她終於抹到了傷處，封離殊愉悅的笑了笑。
她領著如月衝桑陌塵道：“那黑衣人事情敗露萬一回來報複，她一個人我不放心，不若我先送她回家再與你們匯合。”
“他們的對象，是你。”桑陌塵不讚同的搖頭，開口道：“方才那黑衣人想要魚死網破，拚死也要殺你。”
“又如何？”封離殊眉梢一挑，不屑的笑了一聲，“若有那本事，他們盡管來啊。”
“齊鸞！”桑陌塵的語氣裏隱隱有些怒氣，他將無妄收回劍鞘中，稍微平複了心情才對她柔聲道：“不要掉以輕心，若真傷著你如何是好。”
“我同你一起，”他說完，側身走到她前麵：“走吧。”
如月站在她身後，看著方才還一副生氣模樣的桑陌塵轉瞬的功夫又把自己哄好，像極了吵架的小兩口，忍不住打趣道：“兩位仙長的感情真好。”
封離殊故意聽不出她話裏的戲謔，雙手交叉插在腰側，默默地跟在桑陌塵身後，不耐煩的說道：“還走不走，前麵帶路啊。”
如月一笑，輕聲應道：“過了這條街，前麵不遠處就是我家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封離殊確實看到街尾處有一戶人家隱隱約約亮著昏黃的燈光，於是隨口問道：“你家裏有人？”
如月默了一刻，回道：“嗯，我有一個弟弟。”
封離殊眉心一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從她摘下麵紗開始，她就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畢竟見過“封離殊”的人，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如月答道：“仙長怕是忘了，昨日在姬樂坊同我見過。”
“你是那彈曲兒的樂人？如……如月？”
昨日忙著打聽消息，她也忘了自己點了哪個樂人聽曲兒，倒是依稀記得是一個叫什麽月的姑娘。
被人說出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惱，笑了笑：“是，正是如月。”
兩人說著說著就到了家門口，如月的家是座四進的院子，門口掛著一把鎖，方才看到的燈光，是從半丈高的土牆上透出來的。
從袖中掏出鑰匙，如月打開大門後衝著兩人道：“仙長若是不嫌棄，進來喝杯水吧。”
桑陌塵正要開口拒絕，卻聽著封離殊一口答應：“好啊，勞煩姑娘了。”
說著，便從她身側走過，徑直走到院中打量起來。
如此，桑陌塵也隻得將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微微頷首道了一聲“麻煩了。”
如月闔上大門，從正對著大門的屋子裏端出一套煮茶的工具，就著院子裏的石桌石椅給兩人沏上一壺熱茶。
封離殊坐在椅子上慵懶的看著她忙前忙後，半闔的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猜不透她，所以桑陌塵就直接問她：“是有什麽不妥嗎？”
封離殊沒說話，從沸騰的爐子上取下茶壺，倒去第一泡茶後，給他倒了一杯遞到他手側：“試試。”
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抿了片刻後，道：“上好的碧螺春呢，火候剛剛好。”
桑陌塵見她避而不談，歎了口氣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確實是上好的碧螺春。
“你不覺得很巧嗎？”封離殊一手端著茶杯，看著飄蕩在杯中的茶葉，緩緩道：“我們遇上黑衣人，她就出現。”
“這是她必經之路，有何不妥？”
封離殊抬頭看著他，眼神堅定：“我從來不信這沒來由的湊巧。”
“她說家中還有一個弟弟，可剛才你也看到了大門是鎖上的，家中有人何故要外鎖大門？”
“她剛才從廚房裏端了一份飯菜去到東邊的屋子裏，顯然那屋子裏是有人的，但你可瞧見她給自己準備的那份了？”
桑陌塵回不上她的話，抿著唇角：“你覺得是何故？”
封離殊回得很幹脆：“不清楚。”
“所以才要一探究竟啊。”她舉著茶杯，衝他狡猾一笑。
如月不察，從房間裏端著剩下的飯菜往廚房去。
封離殊擱下茶杯，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他坐在原位，自己則輕手輕腳的靠近方才如月出來的房間。
輕輕一搗鼓，鎖便從門房上脫落，手一推便打開了房門。
從門縫撒下的月光裏，她看清了如月口中的“弟弟”。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鎖鏈縛在床上，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得拖在床邊，最令人訝異的是他睜大的雙眼，像嵌在臉上似的，但卻沒有一絲神采。
他對周圍的動靜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鐺”的一聲，如月端在手中的茶罐掉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封離殊回頭看著她，臉上一臉平靜，絲毫沒有偷看別人隱私被抓包得窘迫感。
反倒是桑陌塵尷尬得漲紅了臉，站起身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最後支支吾吾的道了聲：“如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