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魔相對
神遺棄了這裏，修仙者到此隻會被掣肘，難行一步。而魔與仙不同，他們從來都是在絕境、在黑暗中生存，通過淬煉靈海，拓寬修為，將靈力存儲於渾身脈絡，無論在何處都能任意使用。
隻是拾月用長生鏈與封離殊共享了他萬年的修為，與他頂峰時相比還是弱了些，此番與南陽正麵對上，一時也難分出勝負。
那最高的槲樹，就長在封魔地界碑外。
參天的古樹，枯死得隻剩下高大的軀幹，仍然以屹立不倒的姿態將封魔地與死靈之地隔為兩端。在永夜的黑暗裏，封魔地上矗立的結界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封離殊看著結界後的混沌，心口處一陣鈍痛。
耳邊是呼嘯的罡風，吹得她火紅的裙擺高高揚起，又在尖銳的風刃下被直直斬斷，一張冷豔的臉上也多了幾道血痕。
她懷裏揣的封魔軸，許是感應到了封魔地的氣息，漆黑的軸身開始發燙，隱隱有種興奮地感覺。
封離殊卻不急著將封魔軸嵌入那界碑，她靠在槲樹上，結界反射的光華為她披上了一層淡色的輕紗，蟄伏在百米外的怨靈不時探出頭窺視，卻礙於罡風的猛烈不敢上前。
她閉上眼，緩和著心口處的痛感。
“是你在害怕？”
風聲中，她的聲音輕若呢喃。但封離殊知道，這一切都和那卷封魔軸中的鳶尾殘影有關。
她偏著頭視線越過重重疊疊地槲樹枝丫，向拾月的方向看去，在這一眼裏，有穿過重重迷瘴地釋然，還有遙隔多年的愧疚，最後化作一聲沉沉地歎息。
這痛感來得洶湧，走得突然，封離殊眼神清明地盯著手心裏恢複常態的封魔軸，低咒了一聲，還是拿著它從槲樹後迎著罡風靠近界碑。
邕南路家。
“家主，你說那人會來嗎？”站在路渡之身後的男人有些擔憂的問道。
路渡之也拿不定主意，隻是那人向他許諾，此事過後必定教他破鏡之法，不得已他才同那人做了交易。現下想來，還是自己太過心急，匆忙之下也沒問要他困住的人究竟是誰。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送去扶桑的影鏡已將這裏的情況稟明，日前扶桑也回信道已派人來相助，隻是這魔族遲遲不到，莫說路楓著急，就連他自己也是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路家冰牢之上從天而降一道白光，明亮地將籠罩在路家上空的魔魘照得無所遁形。
路渡之麵上大喜，急忙迎了上去：“尊下可是扶桑來人？”
光芒散盡，一襲白衣的桑陌塵輕聲回道：“扶桑弟子，桑陌塵。”
路渡之聞言，姿態更加謙卑：“在下路渡之。”
“路家主，”桑陌塵點了點頭，視線望向高懸在頭頂的烏雲，“這就是魔魘？”
肉眼也能看清的霧氣，絲絲縷縷如同山野間被晨光熹微掉的露珠，薄而稠，輕而凝。
路渡之見他手指微動，一道白刃即刻現行，向天一劃便將那聚而不散的魘霧劃出一道缺口。
慘白的月光傾落一地，將桑陌塵挺拔的身姿拉得修長。
“是你。”他輕聲道。
在那缺口處，俯瞰眾人的男子一雙冷眸，像在看死人一般平靜。
洛長羨與他對視，忽而一笑：“是我。”
銀白色的劍在他手中挽出一道劍花，他跳下天穹，與桑陌塵兩兩相對，卻沒有一人率先動手。
“拾月呢？”桑陌塵問。
萬魔之首，不該是他。
洛長羨沒回他這問題，故意驚訝道：“我以為你會先問我封離殊在哪呢。”
一聽這名字，站在一旁的路渡之眉間一跳，下意識地看向洛長羨，神色突然變得緊張。他連忙道：“仙長何需與他多言，魔族之人滿口胡話，徒費口舌。”
洛長羨冷冷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拆穿他這點小把戲，又盯著桑陌塵道：“她倒是時常念叨你呢，沒想到你卻如此冷心冷情。”
“住嘴！”
許是洛長羨的激將法奏了效，明光在他手中劍意大盛，以雷霆之勢向前衝鋒而去。猛烈的劍氣震得路渡之和路楓兩人齊齊往後退了兩步，雙雙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駭。
沒想到這南陽真人座下最小的弟子竟然也有如此高的靈力修為，當真擔得起萬年不世處的天才之名。
在這驚駭之下隱隱還有幾分竊喜，當時他與那人交易，打得算盤便是要讓扶桑與魔族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無論他們誰輸誰贏，路家都會是最大的贏家。
使了個眼色，路渡之示意路楓悄悄往後，躲開這二人的纏鬥的攻擊範圍。
明光在桑陌塵手中宛若遊龍，劍隨他心意而動，一招一式都很難找到章法。而洛長羨手執兩把利劍，在明光的攻擊下將淩厲的劍招一一拆分，紅白相間的劍陣在空中格外紮眼。
劍刃相撞，洛長羨似是挑釁一般的問道：“怎麽我提她念叨你，竟惹得你如此生氣？莫不是你還喜歡她？”
喜歡二字，如同驚雷砸向海麵，在桑陌塵心裏猛地翻湧起千層巨浪。
有被戳破的羞愧，更多的是無言以對的悲憤。
殺意漸濃，明光折射出月色的那一刹那也斬出耀眼的金色劍芒，那是他閉關時悟出的劍招，一劍蕩妖邪，一刃誅神魔。
是謂絕對的殺招。
一劍過境，遊絲般歸為虛無，而斬出的厲風將眾多的林木掀做空中木屑，洛長羨不閃不躲，迎著他的劍招使出一道十字形交錯的劍式。
兩人身處的中心平地生出一道颶風，隨著劍意的波動將兩人抬至半空，桑陌塵腳下月光姣姣，似泛起波瀾的水麵，無數的劍刃轉動著向著那道防禦之陣攻城略地。
洛長羨一聲悶哼，目光緊盯著前方：“數年不見，修為果真不可同日而語了。”
桑陌塵麵色漠然：“洛大人也精進了不少。”
不是恭維的話，他原以為自己的劍法已經夠快夠狠了，沒想到還是無法跨越修行的年歲，無法給到這人絕對的壓製。
正這樣想，卻見洛長羨猛地泄力，硬生生抗了他這一劍，白色的衣袍上猩紅地斑點越來越濃烈。
“你……”不待他說完，腳下忽然地動山搖，桑陌塵淩於半空的身形開始不穩，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束縛困住，往裂開的縫隙裏不斷下拽。
但很快這劇烈的抖動又隨著縫隙的合攏歸於寧靜，洛長羨信步至桑陌塵墜落之處，凝視著與寒冰融為一體桑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