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除幻境

  淡藍的天空，嫩綠的青草，遠處奔跑著羊群與俊馬，在一處山坡上，支起了一片遮陽的架子，阿吉慢慢地朝山坡上走去，架子下鋪著一張柔軟的毛毯，中間的桌子上擺著新鮮的水裏，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女子，正背對他坐著，山坡的另一麵，傳來陣陣如銀鈴般的笑聲。


  阿吉走到山坡頂上，卡卡羅莉也正從另一麵的山坡上跑了上來，此時她的臉上並沒有帶麵具，雙頰紅撲撲的，如桃花般嬌豔，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燦爛，她跑到遮陽架子下，一把撲到女子的懷中，嬌笑道：“額赫，女兒跳得怎麽樣。”


  卡卡羅莉說的是族語，額赫是母親的意思，阿吉知道，貝齊塔與卡卡羅莉的母親，在五年前去世了，卡卡羅莉的母親輕撫著她的頭發，微動的嘴唇似乎在說些什麽，但他卻聽不清楚。


  卡卡羅莉接著道：“好看嗎，額赫喜歡看，女兒天天跳給額赫看。”


  看她如此歡心滿足的表情，阿吉甚至有些不願意打擾她，但他知道這一切並不是真的，都是卡卡羅莉的幻境，沉溺其中對她沒有任何好處，他走上前去，道：“羅莉特，回去吧，這些不是真的。”


  說也奇怪，阿吉開口的瞬間，卡卡羅莉的母親竟如同被施了法一般，一動不動地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卡卡羅莉深情地望了母親一眼，這才抬頭看著他，悲傷地道：“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可是能再見到額赫，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麽重要！”


  聽到她的話，阿吉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對這個幻境的恐懼，就算身陷其中者明知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卻依舊選擇沉淪其中，並不是無法離開，而是不願離去。阿吉道：“羅莉特，你還有父親，還有哥哥，回去吧，別再留戀了。”


  卡卡羅莉道：“可是，我又怎麽忍心讓額赫獨自一人留在這裏。就算回去又有什麽用，你的雲嵐有你，我呢，我什麽也沒有！”


  這個問題，讓阿吉感覺一陣無力，不知如何回答。彼岸花的聲音已經在腦中響起：“阿吉，時間差不多了，你與身體的連接越來越弱，再不出來，就沒機會了。”


  時間由不得他多做考慮，他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叫了一聲，卡卡羅莉被他這一聲大叫嚇了一跳，關切地問道：“你，你怎麽了？”


  阿吉痛苦地道：“在你的幻境裏，我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如果再不出去，我怕是頂不住了。”


  卡卡羅莉焦急地道：“那你還不趕緊走。”


  阿吉搖了搖頭道：“不把你帶回去，我不會走的。”


  卡卡羅莉道：“你這是幹什麽，你何必搭上性命來救我，趕緊走吧。”


  阿吉臉色蒼白，強忍著痛苦道：“跟我回去吧。”說完，他已經翻倒在地，痛苦地**了起來，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卡卡羅莉快步衝上前來扶起阿吉，急道：“我跟你回去，快，怎麽回去。”


  阿吉斷斷續續地道：“放下心中的執念就能回去。”


  卡卡羅莉轉頭看著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母親，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輕聲呼喚道：“額赫！”


  眼前的一切如煙般散去，阿吉的元靈終於回到了身體裏，卡卡羅莉並沒有馬上醒，但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自然，應該沒有大礙了，他愧疚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對不起！”


  但時間緊迫，也由不得他心疚，連調息都還不及，他已經握住貝齊塔的手，重新發動鬼瞳。


  眼前的一片漆黑，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條通道裏，才一轉身，他就發現，在背後黑暗的深處，透出三道光。阿吉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就來到光源附近，那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每一麵牆上都有一道敞開的門，光線正是從門裏透出來的，阿吉快步上前，從其中一道門穿了過去，他原本以為會在屋裏見到貝齊塔，卻沒有在，屋中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除了唯一的一麵牆上，有一道緊閉著的門。


  他來到門外，嚐試著推了一下，門是鎖著的，靠近門邊，把耳朵緊貼在上麵，門後可以聽見厚重的呼吸聲，他隔著門叫道：“貝齊塔，貝齊塔，是不是你在裏麵！”


  門後傳來一陣驚恐的叫聲：“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聽那聲音，可不就是貝齊塔，阿吉道：“貝齊塔，是我，阿吉。”


  聽到阿吉的名字，似乎讓貝齊塔有些冷靜了下來，在門後道：“阿，阿吉，真的是你？”


  阿吉道：“嗯，是我，我來接你回去了。”


  等了許久，門才被緩緩打開一道縫隙，直到確認門外之人是阿吉，貝齊塔才把門給打看，可能是在黑暗中躲得有些久了，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身體也有些發麻，走出沒兩步，就險些摔倒，阿吉忙一把扶住他，順便瞄了一眼他先前所處的空間，那就是一間比門大上一點點的四方形小房間，貝齊塔窩在裏麵，根本都躺不直。


  阿吉道：“貝齊塔，你還好吧，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貝齊塔看著三道敞開的門，門外那一片漆黑，他的臉上已經寫滿了恐懼，道：“要，要怎麽回去？”


  從四周的環境，阿吉知道，貝齊塔所處的幻境與卡卡羅莉不同，這個幻境完全是由他心中的恐懼建立起來的，他道：“走入黑暗中，就能回去。”


  貝齊塔臉色越來越白，阿吉道：“你剛才躲在那個小屋裏，不是也一片漆黑，怎麽不怕呢？”


  貝齊塔道：“那地方小，我隻要伸手就能摸到四麵牆壁。”


  阿吉道：“這麽說，其實你並不怕黑，你隻是因為看不清楚，不能確定黑暗中是否存在什麽，才怕的。”


  貝齊塔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阿吉道：“貝齊塔，這是一個幻境，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如果你再呆下去，就出不去了，王女剛才受了傷。”


  貝齊塔道：“你說什麽，羅莉特受傷了！”


  阿吉道：“嗯，從滑道下掉下來時，她受傷了，如果不想辦法幫她治療，估計會有危險。”這個時候，他隻能編造一個謊言來激發貝齊塔的勇氣，兄妹倆雖然很愛鬥嘴，但這一年多來，他看是出，貝齊塔是很疼他的妹妹。


  聽到卡卡羅莉受傷了，貝齊塔的內心劇烈地鬥爭著，最終，還是對她的關心戰勝了心中的恐懼，他抬起頭來，對阿吉道：“好，我隨你回去！”


  兩人穿過黑暗，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見，阿吉已經回到了石室中，連續使用兩次技能，他的體力已經有些透支了，畢竟在聖山裏，原氣精力是近十倍的消耗，他略為調息了一下，便握住雲嵐的手，再次發動了技能。


  這是一片花香滿園的庭院，蝴蝶正圍著花朵上下飛舞，假山上的亭子裏，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正望著園裏，那追逐著蝴蝶不停奔跑的雲嵐，雲嵐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她時不時地朝亭子裏的女子揮著手打招呼，而女子也回以溺愛的眼神。


  看到如此快樂的雲嵐，阿吉真的不舍得破壞這一切，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幻境，不論雲嵐如何的開心，也都不是真的。他慢慢朝花園中走了過去，雲嵐看到他，跑了過來，興奮地指著亭中女子，對他道：“阿吉，阿吉，你看，那是我娘，我娘美不美。”


  阿吉點了點頭道：“美，很美。”


  雲嵐高興地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阿吉雖於心不忍，但還是輕聲道：“小嵐，回去吧，你知道這些不是真的。”


  聽到他的話，雲嵐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但隨即又笑道：“回去哪，隻要陪在娘的身邊，我哪也不想去。”


  阿吉道：“你這又是何苦呢，留在這，也不可能讓你娘活過來。”


  他的話，就像一把刀，刺在了雲嵐的心上，她悲傷地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叫醒我，我隻想陪在娘的身邊，這都不行嗎，這都不行嗎？”


  看到她如此難過，阿吉的心中也是疼痛萬分，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誰也無法隻活在夢中，他道：“小嵐，別難過了，你娘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雲嵐哭道：“我寧願她看到，可是，無論我如何難過，她都看不到了，你知道嗎，她都看不到了。”


  阿吉緊緊地抱住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如果不是彼岸花，也許自己也會和她一樣做相同的選擇。


  石室中，貝齊塔和卡卡羅莉已經醒了，而阿吉和雲嵐還沒有意識，卡卡羅莉看了他們一眼，竟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那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旁的貝齊塔看著她，竟然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兩人一步步地向阿吉靠近，走到他背後，卡卡羅莉高舉手中短刀，竟朝他的頭頂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