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熟(二更)
周行敘是打車去的紋身店,紋身店的老板和他是熟人了。朝著店外看了一眼,沒看見周行敘的車,還以為他停到有些遠的地方走過來了。
周行敘沒解釋,扯過老板對麵的椅子,開始討論今天的紋身圖案。
他想紋他的車牌號。
——X11X9。
周行敘,行敘的拚音首字母,以及他的生日,十一月九號。
‘X11X9’這幾個字,用最簡單的一個黑色框框起來。
確定了字體和大小,老板把設計圖畫出來給他看了一下。
等周行敘提出了他的意見,老板修改到他滿意之後叫周行敘脫了上衣趴在空調下。
衣服脫掉,露出了他後頸下麵的紋身。
一個帶著天使光環的小海豚,圖案是周行敘自己設計的。
寓意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老板隨意的和他聊著他的樂隊,但沒講幾句之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老板帶著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麽歌。
周行敘趴在皮椅上,突然想到上次遇見薛與梵的時候,那時候是樂隊成員幫他補過生日,他真正生日是回家和周景揚一起過得。明明是同一天生日,但周景揚仿佛是唯一的主角。
後背上雖然酥麻的感覺,在底下又是火辣的疼痛感。不知道怎麽就想起那次在商場的吸煙室門口,薛與梵問他紋身疼不疼。
其實還好,因為每次當他決定來紋紋身的時候,都是心情最糟糕的時候。那一堆煩心事寒心事湊在一塊,紋身再疼也疼不過那些事情。
昨天,霍慧文給他打電話,周行敘當時剛結束樂隊訓練,以為隻是母親飯後隨便的關心。
畢竟也是血脈相連的母子,曾經用一個根臍帶相連的兩個人,周行敘沒聊幾句就聽出了霍慧文話裏有話。
“媽,有事你就直說。”
霍慧文這才說,是周景揚剛學完車,想要他的車開兩天。
霍慧文怕周行敘不肯,勸著:“小敘,你就給你哥哥開幾天。我們已經在幫他買好車了,就是什麽改裝,落地還需要一點時間。”
周行敘沒說話,踩著刹車,將車停在了紅燈前。
十二月的天,一入五點就暗了下來。路燈準時亮起,不知道是十字路口的紅燈漫長,還是這通電話讓時間拉長,流逝得愈加慢。
車載的音響裏傳來霍慧文的聲音,最後一句還是那麽得讓人熟悉。
“小敘,你就讓讓你哥哥。他從小就身體不好,你可以在外麵獨立,你學完車爸爸媽媽立馬給你買車,你看看你哥哥什麽都沒……”
周行敘猛踩了一腳油門,引擎的轟鳴聲在那一刻也通過手機傳到了霍慧文的耳朵裏:“我知道了。”
“好好好,媽媽就知道你最乖了。”霍慧文又扯了幾句:“那你慢點開車。我去和你哥說一聲,他都在我耳邊嘮叨了好幾天了。你一答應,媽媽也能耳根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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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敘下了課,在教學樓下碰見了左任,他說今天主唱旺仔請客吃飯,叫他千萬別忘了。
周行敘手裏拿著兩本書,說沒忘,旺仔生日所以今天請客吃飯。
不過今天他課最多,所以最後一個才到商場。
最近他的車都在周景揚那裏,不過還好是學校外麵的商場,走個十分鍾也到了。
碰見薛與梵是因為他中途出來抽煙,隔著抽煙室的透明玻璃望出去,看著那抹清瘦的身影,步履輕巧的從外麵走過。周行敘突然想到上次他生日那次碰見她,也是自己出來抽煙。
沒抽兩口,周行敘把煙按滅在了垃圾桶蓋上,大約等了兩分鍾她就從廁所裏出來了,手上還沾著一些水珠。看見他,她先是有些意外。
薛與梵沒注意,等快要走到周行敘跟前了才看見是他。商場裏很暖和,他就穿了一件衛衣,倚靠在過道的招商廣告牌上。
腳步停在他跟前,薛與梵站定了。轉過身看他,但一直沒講話。
周行敘不知道怎麽就又想到了上次和她對視,還是他生日那天,左任提醒他薛與梵在,他一抬頭就撞上了薛與梵的視線。
幼稚的對視小遊戲,誰先錯開視線,誰就輸了。
就像現在,好像誰先講話誰就輸掉了。
上次是周行敘贏得。
周行敘很懂有來有回,這次先開了口:“很巧。”
他一說,視線裏的人,眉骨一調,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泄露了幾分:“恩,好巧。”
“和室友出來吃飯?”周行敘問。
薛與梵點頭:“對啊,下周實訓周我們出來買材料。”
上次買材料是周行敘送她去的,想到那些鋸子錘子,還有那分量不輕的幾升油,周行敘下意識的開口:“怎麽沒叫我送你……”
說一半,周行敘才想到自己的車被周景揚開走了。
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薛與梵知道他想說什麽。
朝他拉了拉嘴角,表情從剛才喜悅的小得意變了,變得有點嫌棄:“你車被你哥開走了?”
周行敘沒想到她知道。
既然她知道,他也沒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開口語氣淡淡的:“恩,他之前不是發朋友圈,學完車拿到駕照了。所以問我借了車,開幾天。”
說完,周行敘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蹦出很多個薛與梵可能會說的回答。
比如‘好吧’、‘哦’,甚至可能是‘你們關係還真好’……
都沒有。
她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她的長相沒有攻擊性,但不代表她是個清淡掛的女生,不笑或是認真嚴肅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但是隻要笑起來,或是多一些小表情又讓人鄰家和柔和。
不知道她是不是戴美瞳了,周行敘在某一瞬間覺得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很亮,很好看。
她不太信:“是被借走了?還是搶走了?”
如果隻是借,他可以拒絕。但他借了,卻去紋身店紋了一個車牌號在身上,可見這次借車不是件他心甘情願的事情。
周行敘不反感借給周景揚東西,他從不是個小氣的人。如果小氣,就不會每次樂隊吃飯,他在是他去付錢。不在也要轉錢給他們,讓他們去結賬。
他隻是不喜歡每次霍慧文都用‘周景揚身體不好,要讓著他’做為理由。
哪怕霍慧文當時開口,是用一個更普通的理由,說周景揚才學了車,手癢想開開車練練手。哪怕是這樣的理由周行敘都能借的更心甘情願。
而不是每次都讓他覺得,他的謙讓是理所應當的。
孔融讓梨是美德,但是每個人都應該保留自私的權利。
薛與梵說完,見他久久沒開口,隻是神情複雜的盯著自己看,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但她又覺得自己的直覺沒有錯。
周行敘隻是驚訝於她的‘一擊必中’。
連這樣一個半陌生人都能一眼看穿,作為母親的霍慧文卻不能。
“你這次紋紋身疼嗎?”見他久久沒說話,薛與梵不摸準他的具體想法,就把話題扯走了。
“還好。”
聽見他回答,薛與梵鬆了口氣,隻要肯說話,就是生氣應該也沒有太生氣:“是去的你上次推薦給我的那家嗎?”
周行敘:“是的,我所有的紋身都是去那裏紋的,老板審美很不錯。”
所有的紋身。
薛與梵好奇:“你身上有幾個?”
“四個。”周行敘算了算,然後一個個和薛與梵講:“後頸下的光環海豚,左手手臂上的時間軸,腳踝上的線條吉他圖案,後肩肌肉上的車牌號。”
想到車牌是因為被周景揚‘借’了車之後去紋身的,薛與梵有理由相信,其他幾個或多或少都和周景揚有點關係。
想著,眼睛是泛起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同情。那抹神色被周行敘抓到了,他心底一軟:“對了,你上次說你想紋紋身,要不我哪天帶你去?說不定能打個折。”
“行啊。”薛與梵比了個‘ok’的手勢:“占便宜的事情,誰會不喜歡呢。”
說完,薛與梵想到自己出來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菜有沒有被那群‘進村的土匪’掃蕩空,小跑了兩步才後知後覺的補了句‘再見’。
周行敘站在原地,看見她小跑著跑出五六米之後,又‘倒車入庫’,回到了他跟前。
看著在麵前立正的人,周行敘狐疑:“恩?怎麽了?”
薛與梵忸怩了一下,最後狠狠咬牙說了出來:“平安夜和聖誕節的樂隊表演隻有地點,沒有具體時間。你去查一下,然後告訴我。”
之前拒絕看樂隊表演的時候,薛與梵還記得自己打字說不去沒空的時候的自以為的瀟灑帥氣,現在那些拒絕的話就是一個個響亮的耳光。
薛與梵講這些話的時候低著頭,盯著他衛衣上的印花。
誠然她還是一個接受過藝術熏陶的人,一眼就看出印花是著名的圖像《勝利之吻》。等薛與梵看了半天印花上擁吻的男女之後才反應過來,這衣服和他人一樣不能久看,視線慌慌張張又移開,最後落在哪裏都覺得不好。
不知道看哪裏,幹脆說完就準備跑。
周行敘笑:“不是沒空嘛?”
薛與梵逃跑的預備動作已經做好了,聽見他打趣自己,輕哼了一聲:“就想知道一下,我也沒有說我知道了之後就會去看你們演出。”
她跑遠了,恍恍惚惚聽見身後有人喊她:“薛與梵……”
薛與梵在拐角的球鞋店門口停了腳步,遠遠的那見那個身段頎長,風姿迢迢的人。他跟她揮著手:“等你來。”
後來回憶起來當時,薛與梵枕著周行敘的手臂,講了句也挺渣的話:“……當時我隻是想,如果非要找個離經叛道的人做點不著調的事情,我倒是挺慶幸是你的。”
周行敘聽罷之後還笑了她,故作語氣失落:“原來不是因為喜歡我啊?”
薛與梵和他都知道對方肚子裏的壞水,他是為了和他哥搶人,她隻是為了向二十年被迫的循規蹈矩開戰。
薛與梵枕在他前臂上,聽完他的話,抱著被子滾到他身側挨著他:“畢竟熱汗情|迷的時候,抱著你比和我前男友那種人接吻來得有感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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