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雲遊傳》。樹欲靜,而風不止。
“請,請……”
三姑和玄空互施一禮同向普陀山正院行去。
兩派弟子各立兩旁,東麵為普陀山,西麵則為道教。
清墨和南山互視一眼,左手同捏劍訣,雙劍平指,左腿在前右腿偏後,目光凝視前方,一招“青鬆迎客”起手。
道教八陣子,四女半蹲在前,四男直立其後,引劍平指,一招“八仙渡海”相應。
雙方凝神屏息,一陣陣寒風吹來,撩起額前長發,南山雖不喜這油滑之徒,然他卻是自己親哥哥,心中百般不願。亦不知他有何能耐讓魔頭和師父都這樣看重。
父母大仇當真要靠這毫無功夫,隻會逞口舌之利的小人才能得報麽?
正在他思沉之際,但見劍光一晃即到,清墨斜身左傾,南山微一遲疑,二人立時被道教弟子拆開。
兩儀不得相交,被八子四四套成兩圓,圈在陣內。
三姑一急,想可不能讓這老道來壞了自己大計,厲聲喝道:“南山,你在想什麽,不要分心。”
八陣子,分以八卦方位,分踏開來,四男分站乾,震,離,艮。四女分列坤,巽,坎,澤。兩兩相對,變成一個大環將二人套在陣中,不住疾走起來。
清墨南山二人以背相抵,門護守嚴,以不變應萬變,萬變不離其宗,這正是兩儀的正反陰陽之道。
隻聽“刷刷”劍聲四起,八陣子疾走中帶出劍影,忽地自東南西北四方穿插出來,已然分不出他們的劍聲方位。
隻覺在劍光繚亂之中,四麵八方到處都是道教弟子的影子,八卦分化,抖成六十四個殘影,便如是陡然間生了八倍之威。
旁的普陀山弟子眼界大開,這八人居然打出了千軍萬馬之勢,隻瞪大了眼,驚的不敢出聲。
八子青鋒斜削,儼如狂風掃葉,劍尖直刺,宛如暴雨摧花。
麵對八子排山倒海的洶湧攻勢,南山方寸大亂,二人猶如泥沙被八子衝散,“嗤嗤”兩聲,手臂各被劃了一劍。
玄空負手在後,麵無表情,三姑則焦急萬分,恨不能自己跳入陣中。
一旁的清羽靈忽地大叫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喂,你們八個這是以孫子輩來欺負爺爺輩了。委實有些大逆不道,師哥師姐,你們還不振作起來,教訓教訓這八個不孝子孫?”
說罷溪辭和大小左捂嘴一笑。
雲遊想到了小仙女,這些話也甚是符合她的性格,隻是對敵的是道教弟子。且真虛道長剛剛過世,多少有些不敬,是以回頭瞪了她一眼。
清羽靈見雲遊不悅,吐了吐舌頭,當即收斂,不敢再亂說話。
八子聽了這譏諷之言,心意微動,南山清墨雙雙並劍,心想這不是為了私人而戰,而是為了普陀山的尊嚴而戰。
二人心神一交,兩儀劍術施展開來。隻見二人忽東忽西,若即若離,明明散開卻有如彼此連著一條無形的線,攻中有防,防中搶攻,攻守兼備。
劍影也忽聚忽散,威力逐漸顯現,翩若驚鴻宛如遊龍,陰陽兩儀在劍招上完全是以大壓小的克製住了八卦劍陣。
正打得八子陣型一亂時,忽聽一聲“變陣”。
八子突然變幻了八卦方位,四男踏至震位,四女下臨艮位,形成了一個複卦小過卦,兩個圓陣圍堵在他們東西兩方。
這一變陣,讓二人立時無所應從,平時練習過鬥拆八卦劍陣,而今單卦轉複卦卻從未見過。
但見他們四四交合,依次自二人中間交行穿插,“嗤嗤”兩聲,二人右臂又中一劍,登時皮開肉綻,紅了一片。
雲遊坐在一旁,仔細觀摩了一會,已知其變化之理,當即叫道:“小心他們又要變陣,這次是下坎上離的未濟卦。清墨姐姐你搶攻坎旁的艮位,好弟弟你搶坎旁的乾位,雙人合圍坎位即可破了他們的複卦陣型。”
八子聽了都是一驚,心想這魔教妖孽怎連我們道教八卦的變陣和破陣之法都這般清楚?
清墨南山不及多想,依言搶占身位,這一穿插,果真湊效,八子方位被二人占堵,陣型大亂。
二人引劍穿過“嗤嗤嗤……”連出八劍,輕鬆抓住破綻,在八人後腿處劃過。
玄空一凜,向雲遊側睨一眼,心想魔教中人果然非同小可,也難怪我真虛師弟也會遭了暗算。但不管如何今日八卦劍陣和兩儀劍陣鬥到最後,仍舊贏麵頗大,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二人心神不得時刻保持專一,終難逃一敗。
三姑見雲遊替二人解圍,欣喜的點了點頭,好似在讚賞自己眼光不錯。
南山剛一得勢,瞧見師父對這小人讚許的眼神,不覺妒火大盛,又和清墨的劍招配合不上步調。
二人出劍不一,心向左,劍刺右,堪堪鬥了十幾招,八子立占上風,又成八卦鎖死兩儀之勢。
雲遊暗暗著急,畢竟自己小命也懸於他們二人之手,是以大叫道:“小心他們又要變陣,這次是兩女下坎,兩男上震的複解卦。清墨姐姐你搶他們中位艮位,破他們合圍之勢,好弟弟,小心他們要變兩女下坤,兩男上離的晉卦。你不可迎敵,撤至乾位與清墨姐姐的艮位反合圍坎位,即可破雙複卦陣。”
玄空一怔,惱怒道:“好小子,你知道的也太多了。還不收聲,這樣可不公平。”
清墨依言搶占艮位,南山見清墨唯命是從,滿臉傾佩之色更是著惱不已,當即破口罵道:“你這小人給我閉嘴,我要走何方位用不著你來教我。”
南山一怒之下偏偏迎了上去,身形躍至兌位。這一入定方位,正中晉卦下懷,立足未穩,但見兩男從他頭頂躍來,兩女下刺。
“刷刷”閃過頭頂兩劍,下刺的兩劍刺中雙膝,南山登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清墨本可以配合南山的乾位反合圍坎位,現下卻成了被圍之勢,孤掌難鳴,“刷刷”兩劍亦被抽中雙膝,軟跪在地。
眼見即要敗陣認輸,南山氣急敗壞,一運氣,體內真氣急上。由膻中氣海而始,流經手厥陰心包經,竄過天泉,天池,曲澤直至內關,手腕翻轉,沿著劍柄自劍尖突然激射而出。
此正是《純陽之力》的外卷招式,八子以陣法和兩儀相鬥,殊不料這南山一點也不講武德,大怒之下竟不比陣法,突然發招,令八人不及回防。有三人被他的劍氣戳中,所幸南山修為尚淺,徒具其形,威力不足,不成大礙。
八子收了劍勢,怒道:“你……好不要臉。”
玄空怒眉一軒,冷喝道:“你們陣法已輸,後手突襲的可是《純陽之力》?可惜你多半不知這純陽之力還有內卷心法吧?否則以方才的劍氣,我這幾名弟子怕是早已被你給暗箭戳死。”
三姑麵漏難堪之色,終究是自己理虧,也不好再說什麽。
清羽靈見勢不妙,早已偷偷拉著雲遊溜至眾人之後,小聲道:“快,跟我走……”
玄空一瞥眼,正見二人在後麵拉拉扯扯的,不禁怒喝道:“輸了便想逃麽?”
身形一縱,一掌排開,直向雲遊後背的靈台要穴,拍將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得一聲回響自頭頂傳來,“休要傷我徒兒”。
憑空一股淩厲之極的掌力若似翻江倒海的逼近。
此掌直擊向玄空中樞要穴,人未至,掌已到。
欲救雲遊勢已不及,然則此掌暗合孫子兵法之道,攻敵之所必守,守敵之所必攻。一掌拍來,玄空不得不回救自身,若是不然,雖可一擊而中雲遊靈台大穴,但自己亦是無幸,隻得落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師弟大仇尚未得報,以大換小自是不值。
當即回身抽掌封住後背中樞要害,但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玄空向後逼出三丈之遙。雙掌運氣下沉於雙足,一招千斤墜功夫,直在地麵上滑出一道深深的足痕才站穩了身形,可見這掌威力之強,實已到了驚世駭俗之境。
玄空心道好霸道的內力,憑空發掌已是不易,而掌力不消,後勁之強,實屬當世罕見,莫非真是那魔頭到了?
眾人不禁抬頭一望,倏地兩條人影猛的自上而下的紮落地麵,真真是紮根一般,沙起塵揚,煙灰彌漫,落足之地也被踏凹了一方。
來人除了那魔頭風千千,還能是誰?
隻見那魔君身後還跟著一位冷若冰霜雙眼充血,左臉戴著銀色麵具左手戴著銀色甲手的家夥,正是那銀龍聖左使紅眼。
眾人一陣騷動,不覺向後退了幾步,揮劍護在身前。
三姑大驚,隨後哈哈笑道:“來的正好,當日讓你僥幸勝了我普陀山,現下有道教玄空道長在此,你這魔頭簡直是自投羅網。”
玄空一怔,也哈哈笑道:“不錯,老道師弟和弟子之仇今日也要找你這魔頭好好算算。”
魔君朗聲道:“道教玄空道長,幸會幸會,無相聖殿素來對你們道教很是敬仰,何以有此大恨?令師弟遭了何人之手?”
魔君說這些話也並未用腹語,尊敬之意不言而喻,適才發掌亦屬無奈之舉。
玄空凜然喝道:“何必惺惺作態,親眼所見之事,豈容你抵賴?雖然你功夫在老道之上,但聯手普陀山眾弟子也未見得就如何怕了你,你這般猖狂,未免太也目中無人了吧。”
魔君仰天長笑道:“我們聖殿行事,無愧於心。你若執意要與我為敵,莫說聯手普陀山,便是南隱寺和各派一起,老夫亦不會退縮半步。”
“好狂妄的口氣,自恃武力過人便為所欲為,卻已然忘了習武初衷,武在於止戈而非是殺戮。”
魔君點頭笑道:“武在於止戈,這和我們聖殿所行之事不謀而合。今日此事也與旁人無關,隻要三姑把人交出來,老夫自不會傷及一人一畜。這是我她之間的私人恩怨,道長最好作壁上觀。”
三姑一愣,隨而哈哈笑道:“玄空道長嫉惡如仇,莫說你殺了人家師弟,即便沒有,玄空道長也不會袖手旁觀,坐看你這魔頭在此為非作歹。這是武林大義,誅殺邪魔又何來私仇之說。”
雲遊被清羽靈拽到眾人之後,心下大為不解,那魔頭所說的把人交出來不是指自己麽?若是如此,三姑又為何不從,不是正好讓我回那魔頭身邊刺殺他麽?是了,她定是在故意演戲,三姑說過戲要演得真一些,不能如此輕易的將自己送到那魔頭身邊,以免生疑。
便在此時,山門外一陣笑聲傳來:“哈哈……他們聯手不敵,要是再加上我們呢?”
眾人尋聲望去,說話此人身形消瘦,珠光寶氣,雲遊一眼便認出,正是那日的快活城堡堡主快先行。
其後分站著青山劍派,馬刀幫,紅槍會,金蘭城餘眾,黑壓壓的約有二百來人。
最讓雲遊不解的是明明盟主牧遠就在身邊,何以這些人會聽從快先行的調遣?就連那南隱寺的空悟禪師也赫然在列,可並未見得任何南隱寺的弟子。
空悟禪師向來不問世事,不惹事也絕不插手與己無關之事。就連經書被盜弟子被害,神劍被魔頭奪走,也隻會暗吞苦果,絕不去尋機報複以免招致更大災禍。
現下卻能被這快先行說服,隻身前來,隻能說此人絕不簡單。
牧遠瞥見真虛道長的屍體,搶上幾步,趴在他身前,黯然淚下,恨恨道:“道長一生清貧,為人正直,卻也遭了魔頭毒手。若不是快兄弟相告,牧某實難相信此事是真。今日牧某就算是死也要為武林同道除此禍害,替道長報仇。”
說完和玄空道長互施一禮。
快先行哈哈笑道:“魔頭,你怕了麽?怕的話就趁早逃命,老老實實呆在你的水星城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魔君斜視一眼,左手一揚,但見一道電光閃過,快先行隻覺嘴巴吃痛,卻是一塊碎石擊進了自己嘴裏,口中立時有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哪裏來的畜牲,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和老夫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