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冬雨初至寒意濃
“請皇上降罪，是我的失職！”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上的珠花隨著她的發髻抖動，仿佛此刻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降罪，現在還沒輪到給你降罪，投毒的人查出來了。”皇上手一拍桌案，冷哼一聲。
地上跪著的人身體一哆嗦，尤其是崔尚儀，她的額頭手心都滲出大滴的冷汗。
“皇上，人已經查出來了，就是司樂宮的劉掌樂。”事情已近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沒有找出那個人，第一個死的人很可能就是她自己了。所以，她隻能說出所謂的真相。
皇上一聽是司樂宮的人，眉頭蹙起一個川字，眼中的寒光已近變成烈烈怒火。
“皇後駕到！”傳達聲還沒有說完，皇後已經匆匆的走了進來了。
看著堂下跪著的眾人，眉心一顫，然後又恢複了平靜。移步走到皇上座下，“臣妾參見皇上！”瑩瑩行禮，沒有半分識儀。
“皇後來的正好！”皇帝看著沒有半分慌亂的皇後，眼中的火燒的更旺，冷聲說道，“看你把後宮打理的真是井井有條啊！”堂下的眾人都吸了一口涼氣，皇上的話真是很諷刺很刺耳啊。
“是臣妾失職了，請皇上息怒。”皇後語氣沒有半分改變，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樣子，仿佛剛才收到諷刺的人不是她一樣。
皇後抬起頭來，平靜的望著上麵兩眼寒光的皇上，“皇上這件事發生在後宮，還是有臣妾來處理吧，皇上不要太過操心傷了身體。”皇後的眼神沒有半分躲閃，甚至還帶著些許柔和的笑容，隻不過那眼底卻是執著和堅持。
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天下之母，四目相對讓空氣凝固起來。
“好，後宮的希望皇後要處理好!”皇帝狹長的雙眼半眯起來，裏麵的光澤忽明忽暗。
皇後對著皇上寒冷的眸子臉上慢慢蕩開的笑容，隨著她轉過來的身體，又慢慢消散。
“崔尚儀，你說你找到下毒的人了，是誰？”皇後的清冷的聲音在崔尚儀頭上響起。
“回皇後娘娘，是劉掌樂！”一滴汗落在灰色玉石地麵上，仿佛濺起點點水花，在地上留下了一圈破碎的陰影。
“劉掌樂，你有何證據？”皇後的遠山黛微微挑起，聲音中帶著一絲疑問。
“回皇後娘娘，事發前天，有人親眼看到劉掌樂鬼鬼祟祟的進到文司樂的房間裏。”崔尚儀頭垂的很低，思忖了一下加上鬼鬼祟祟四個字。
“進到房間就是她做的嗎？”皇後不怒而威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寒意。
“皇後娘娘，劉掌樂對新上任的文司樂一直不滿，經常出言頂撞，並曾揚言要趕走文司樂。而且劉掌樂常常私自出宮，那毒藥定是出宮是弄進來的。”崔尚儀心中如打鼓一樣，不管怎樣她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怪隻能怪你劉慧琪平時太囂張，太口無遮攔了。
皇後精致的鳳目中透出絲絲精光。“把嫌犯帶上來！。”
幾個宮人聽命押著劉慧琪走了上來，此刻的她已經受過一陣拷打了，頭發散亂的披散在身上，臉上許多淤青，嘴角掛著一絲血跡。
她被宮人推著走了進來，抬頭看見了皇後。原本了無生氣的臉，一下子活了過來，眼中滿是欣喜。她向前一步跪在地上，“皇後娘娘，要為惠琦做主啊，惠琦沒有下毒。不要聽他們胡說，他們是陷害我的。”她浮腫的臉色帶著祈求的眼神，像皇後爬去。
“你去文司樂的房間做什麽？”皇後臉上的波動瞬間平複，厲聲問道。
“我隻是去看看那個文清雪平時都幹什麽，是姑姑讓我多注意她的。”劉慧琪瞪大著眼睛，哭著說道。她覺得好委屈，真的是冤枉的，姑姑是皇後的人，皇後一定不會不管她的。
“混賬，作為一個掌樂，一個七品女官，不好好做你的事，還去管別人的事情。一定是你對文司樂心存怨恨才會下如此毒手，爾等宮人，留著何用。拖出去亂棍打死，以警後宮！”惠琦啊，惠琦，你是真傻還是聰明的過頭了，本來可以保你一命，隻是你說了不該的話了。皇後閉著眼睛，不去看站在一側的茹心。如果皇上繼續追究，那麽茹心，甚至是她自己都有麻煩了。她知道茹心定是心痛不已，但是她真的不能留著惠琦了。
“不要啊，皇後娘娘我真的沒有下毒，姑姑救我……”劉慧琪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想要抓住皇後的裙角，怎奈身後的宮人早就忍不住要動手了。她猙獰的臉，望著她的姑姑茹心，不過茹心早已難受的別過臉去。她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姑姑，救我，皇後，你們好狠的心，你們……”棍棒的聲音沉悶厚重，一聲一聲發出打在她的身上，殿外哭喊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最後那尾音也隨著秋分消散了。天空中飛過一隻黑鴉，嘶啞的鳴叫響徹在灰暗的天際。
“皇上，臣妾這麽處理可以了吧。”良久，外麵再也聽不到聲響，皇後緩緩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對皇上深深致禮。
“當然可以了，人都打死了，還有什麽不可以呢。”皇後眯著狹長的雙眼，清音說道。其實，他要暗歎，皇後真是好狠辣的心腸，難道這幾十年來，後宮都是這樣打理的嗎？後宮死到那麽多的宮娥，妃嬪都是這樣治罪的嗎？他沒有阻止她，是因為皇上知道她打死的是她自己的人。誰心裏更痛呢？
“你們都起來吧，回去好好反省，各宮的女官都要管好自己的人，崔尚儀，我不希望尚儀宮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了。”皇後目光看過地上跪著一地的人，厲聲嗬斥。
尚儀宮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在地上跪了半天了，終於聽到這句話。不過半天沒人敢起來，最後還是尚儀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後麵的人才跟著爬起來。身體還有些顫抖，不過都快速的逃離了司樂宮。
清雪躺在床上，心異常的沉重，仿佛夾著雨水的烏雲，狠狠餓壓在她的心頭。她躺在床上什麽都聽到了，其實她並沒有想讓劉慧琪死掉。隻是想懲戒一下，沒想到皇後怎下得了手。她剛才很想衝出去，攔下皇後放過劉慧琪，但是夜清阻止了她，夜清說，“這件事終究要有人死，不是她也會是別人。”就是這句話，讓清雪清醒過來。後宮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她還不能保護自己，更別提幹預別人的事情。心狠狠的疼著，好象是一隻螞蟻不停的啃著要她的心。
“她醒了嗎？”皇上走到內室，對夜清低聲問道。
“回皇上，剛剛清醒。”夜清正在將手裏熬好的湯藥遞給碧柔。
“清雪，下毒的人已經收到懲治，你好好養傷吧。”皇上走到清雪的窗前，隔著幕簾，輕輕的說道，隔著幕簾清雪看到他臉上浮出的柔和。
“謝皇上關心，清雪沒事了。”即使清雪知道簾外的人看不見她的表情，她還是將視線轉到別處，她不能麵對著皇上那灼灼的眼神。
“皇上不要太擔心了，臣妾和文司樂都是女子，臣妾可以替皇上探視她。”不知何時，皇後也走進了房間，她款款移步來到清雪的窗前。臉上帶著端莊溫和的笑容，好像剛剛那個厲聲厲色殺人的並不是她。
她背對著皇上掀開清雪的幕簾，看到清雪蒼白憔悴的臉龐。“文司樂，下毒的人已近伏法。你要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啊！”皇後臉上精致的妝容在清雪的麵前逐漸放大，清雪半睜得眼睛都看到她皮膚上的細紋。皇後的嘴角慢慢的上揚，臉上浮出冷冷的笑。因為她覺得她是在對一個將死的人說話，她殺了惠琦，但是同樣換了這個人的命，她覺得值了。
“謝皇後娘娘垂簾。”清雪虛弱的臉色也露出一抹看是感恩的笑容，對上皇後冷冷的眸子，她心裏卻忍不住想起她發狂的樣子。
外麵匆匆跑進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們詭異的對視。
“瀟兒？”皇帝眉頭微挑，看著匆匆跑進了的昱瀟。
皇後拉上簾子，亦聞聲轉過身去。房間突然安靜下來，這不可進男人女官的寢室，進來了皇帝，又來了冷清如冰的皇子。。。。
清雪躺在床上身體忽的緊張起來，三哥怎麽來了？這個時候，皇上正在這裏，皇後也在這裏，他這樣跑進來是不是太冒失了，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太顯眼了。怎麽辦？她的手緊張的抓著背角，心裏焦急如焚。
“三哥！”昱瑾帶著喘息的聲音傳來，清雪緊張的手稍稍放鬆下來，還好，不是他獨自來的。
……
天色朦朧，淅淅瀝瀝的雨，仿佛帶著綿綿不絕的恨意，無休無止。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皇宮如此的大，路如此的遠。一路上不顧及任何人的目光，不理後麵追趕的昱瑾。隻想讓自己的步子更快一些，從走，到疾馳，到狂奔……尚儀宮的路這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