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中誰問情（一）
他並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一隻手撫了撫另一個衣袖，然後慢慢的站起來，“立儲是大事，朕需要好好考慮。眼下更為重要的是，朕要為各個兒子選擇王妃，希望各個愛卿回去好好想想人選，明日推薦給朕。”他笑著看著堂下表情各異的人，然後擺了擺手，“甘大夫跟朕來，其它的人都散了吧。”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本來劍拔弩張的眾人，聽了皇上的話好一會在回過神來。立儲君是個大事，對他們來說就是選擇一個靠山，而王爺選妃也同樣重要，說不定誰家的小姐就成了以後的王妃活著皇後的。甘大夫沒什麽表情，也沒有說話默默的跟著皇帝走了出去。而剩下人已經顧不上爭吵和對罵，紛紛的出宮去了，有女兒的想著要把女兒嫁給誰，沒女兒的自然去接近有可能成為靠山的人。
朝堂之上鬥爭本來就是那樣的殘酷和現實，每個人都要從自己和家族長久的利益考慮。今天是怒目而視的對手，明天可能便是同一條船上的戰友，很難有長久的情意。其實，在這個鬥爭中，隻有少數人是清醒的，他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該做什麽。或許那幾個派別的頭領是清醒的，而最為清醒的人恐怕是皇帝越天資。他冷冷的旁觀著他的臣子在爭鬥，而心裏卻在清醒的謀算著，他究竟在謀算什麽恐怕沒人知道。
甘大夫甘隴跟著皇上，一直進了永福宮中，內監關了大門，皇上坐在上麵靜靜的看著他。室內人又皇上和伺候在一旁的王喜，除了甘大夫，便就是坐在角落審閱奏折的清雪。清雪低著頭，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並沒有關注別人的談話。
“甘大夫，你可知朕為何找你來？”皇上身體倚在靠背上，語氣好似漫不經心的樣子。
“老臣不知。”甘大夫弓了弓腰，做了一個長偮低聲說道。
“那你怎麽看剛剛的事情。”皇上仿佛對他的話並不吃驚，微微一笑，目光卻帶著冷銳的感覺。
“大臣各自擁戴心中屬意的王子，也是正常。”甘大夫年歲已高，頭發和胡子都已經花白，每一說話，花白的胡子便會微微顫抖。他抬頭望著皇上，滿臉的皺紋卻掩飾不住他眼中的精明。
“各自擁戴？”皇上直起身體，身體微微前傾，說話的語氣帶了一點玩味的色彩，“那甘大夫屬意的是哪位王子呢？”眼中毫不掩飾的探究之意，望著堂下的甘大夫。
本來清雪一直低著頭看著奏折，沒有半分逾越本分的舉動，但是皇上的這句話還是讓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望著堂上的主子，然後又望了望堂下的老人。
“老臣並不敢屬意某位王子，各位王子都很優秀，都是不凡之人。”甘大夫微微頷首，雙手仍然尊敬的舉起來，聲音蒼老卻很穩健。
“甘大夫！”皇上本來溫和的臉色，突然變得陰冷無比，“甘大夫現在 喜歡和朕打啞謎了，難道甘大夫不願意輔佐朕了嗎？”陰冷的臉色，聲音也變得寒冷。身體依舊前傾，狹長的眼睛帶著惱怒的精光。
“皇上息怒，老臣不敢。”見皇上動了怒，甘大夫顫抖的身體跪在地上，上體卻依舊筆直。他永遠是剛正不阿的樣子，恐怕朝中再也沒有他這樣的人了。
皇上直視著他，陰冷的目光也漸漸緩和下來。他心中暗暗的歎了口氣，發火也沒有用的。其實，他心裏很清楚整個朝廷最衷心最不會背叛的人便是甘隴，他已是輔佐三代君王的元老。可是，他總是一臉嚴肅不屈服的樣子，即使在皇帝的麵前依舊是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這個人真叫他又愛又恨，又偏偏不能真的不依靠他。
“好了，甘大人快起來吧。”皇上輕輕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這麽大的年紀，這麽多的功勳，跪在他麵前有些不習慣。
“謝皇上。”手持著拐杖，顫顫微微的站了起來。清雪小心的抬頭望去，看著他搖晃的身體，心裏都有些不忍。
“甘大夫，你是三朝的元老，朕心中很敬重你，隻是不知為何甘大夫好像對朕很有成見，是朕做錯了什麽嗎？”皇上目光閃爍，聲音卻有些無奈。
“老臣愚笨，朝中的很多同僚都可以輔佐皇上。”甘大夫聽了皇上有些溫和的話語，神情微怔，不過他終究是耿直的人。
“朕明白，甘大夫有些看不慣朝中的華族，但是朕也是有苦衷的。”皇上身體又倚在靠背上，神情有些疲憊。其實，他怎麽不明白甘大夫的心思。隻是，華族的勢力不是一天養成，也不是一天可以消滅的。
“皇上所言極是。”甘大夫拱手行禮，不過聽得出話說的並不是真心。
“好了，不說這件事情。”皇上擺了擺手，也不想在糾纏這件事情，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皇儲之爭已經越演越烈，雖然他有意縱容，是想要看出各派的實力，但是還是要有解決的方法。而甘大夫定不會徇私舞弊，也會有所建議。
“皇上，老臣認為現在立儲為時尚早！”雖然心中生氣，但是他並不是公私不分的的人，剛才皇上的感慨還是讓他有所動容的。
清雪坐在一邊，暗自旁觀這麽久，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甘大夫是中立的，為官這麽多年一直剛正不阿，不與其他人同流合汙。而眼下他之所以對皇上冷淡，是因為現在朝中華族勢力越來越旺，結黨營私的事情愈演愈烈，而皇上卻沒有什麽動作，一味的視為不見，讓他這個三朝元老無法容忍。但是，清雪卻可以看得出皇上並不是甘心容忍的，他一定有所預謀隻不過還沒有到最後的時候吧。
“那甘大夫有何意見？”終於聽到甘隴說出真心話，他很高興的繼續問道。
“老臣認為，有能者為之，各位王子都很有才能。一時間也不知道哪位最為適合，所以老臣認為皇上應該多加考驗，然後選出最適合的。”甘隴抬頭凝視著堂上的君子，蒼老的容顏，眼中卻是睿智的光澤。
清雪心中暗暗驚歎，甘大夫不僅僅是忠誠正直，更是深有謀慮的。
“恩，甘大夫的話，正和朕心意。”皇上高興的笑了笑，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目光欣悅。
“確實是這樣，隻是皇上今日下旨為幾位王爺選妃，是不是過於著急了。”甘大夫有些擔憂，選妃肯定是華族的家眷，那樣豈不是助長了華族的勢力。
“嗬嗬，這件事情，朕自由安排。”皇上好像看懂了甘大夫的心思，但是並不像要急於公布他的計劃，他敞聲笑了笑，然後又朝清雪看去，“清雪，給朕統計出各個華族家中有哪些女子。有時間把她們請到你府上聚一聚。”
清雪急忙起身點應答，她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讓她是試探一下各個小姐。雖然點頭應允，卻不知道皇上為把這樣的事情交給自己。她不經意的看到甘大夫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是並不友善的目光。
“皇上，老臣還有事情要說！”他看了看清雪，麵色嚴峻，又轉頭望著皇上。
“說罷。”
“皇上以前從來沒有設立女尚書，此次突然設立此職位。尚書一職如此嚴肅，而尚書本人也並沒有經過仔細的考量。況且尚書與皇上一室辦公是不是有不妥。”甘大夫氣脈軒昂的樣子，這件事情他早就想說了，他很不放心一個女子知道這麽多朝廷大事。而且，天天與皇上同處一室，他不能容忍女子幹政的事情發生，而起這個女子長的如此像皇上的愛人。
清雪還沒有坐穩的身體，又緊繃起來。沒想到甘大夫這麽快把戰火牽引到她的身上，看來自己也是他的眼中釘了。
“甘大人，雖然朕沒有設立尚書一職，但是現在也確實有所需要，而且甘大夫並不需要操心，朕還沒有糊塗。”皇上看了清雪一眼，然後又看著甘大夫，本來溫和微笑的臉龐冷了下來，他手指輕輕的敲了敲桌子。清冷的語氣說完之後，不打算給甘大夫繼續說話的機會。
“你先下去吧，朕心中有數。”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甘大夫又深深的看了看清雪，有些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而清雪一直安靜的坐著，沒有辦法的行動。她心中很清楚甘隴的意圖，但是對皇上的心思卻越來越看不懂了。皇上也走了出去，房間隻剩下她一個人。自己的事情雖然有些迷茫，但是更讓她擔心的是剛才他們說的事情，便是為各位王子選妃。不用想都知道，其中定會又昱瀟。想到這裏，心中就亂的不行，再也沒有辦法平心靜氣的思考。她現在不能嫁給他，卻也阻止不了他成親。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他已經到了年紀，而且他是王子，怎麽也不能逃脫這一件事。
怎麽辦，一人到白頭的夢想是不是要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