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終到分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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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標題，便有了思路，很快高冠吾筆走龍蛇，先是自陳治理失敗，坦誠江蘇省內g匪橫行，以非一省之力所能清剿的，唯有請中央出麵聯合友軍，才能組織起足夠的力量進行全麵的清鄉大計。
其次，從“軍事清鄉”、“政治清鄉”、“思想清鄉”三個角度來指出清鄉應該如何進行。
最後部分，高冠吾獰笑著寫道“清鄉為強國安民之本，江蘇清則民國定，民國定則友邦安，友邦安則天下大同，故為此計，需成立專門之清鄉委員會統籌黨政軍務，以確保令行禁止。需由德高望重人物擔任委員會會長，汪總裁雖勞於國是日理萬機，然能者多勞乃自古之寶訓也……”
“汪總裁，看在兄弟我悉心投效，又懂得做人主動讓賢的份兒上，給兄弟一個好的落場勢吧……”高冠吾貼上信封，嘴裏在嘀咕。
……
隨著治安別動隊雄赳赳的進來，灰溜溜的出去，六場鎮的氣氛變化也非常明顯。
表麵上看，還是那樣，但這幾天人人臉上都帶著笑，不再像前陣子那樣麵有愁容了。
至於保衛四大隊……或者說五支隊，依然如故。
唯一的改變是，夜晚的行動減少了一些。
王靜齋祝為民也意識到，前陣子的頻繁行動讓汪偽政府對浦東的“治安”開始重視起來。
這是不利於“灰色隱蔽”作戰方針的。
既然敵方暫時退兵，那麽己方好歹稍微安頓點。
因為王靜齋告訴祝為民和徐發樹，這次新四軍大舉下山出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沒有精力顧及到浦東的情況了。
隨著前線戰局的逐漸穩定，國軍從開戰初的一潰千裏逐漸緩過勁兒來，開始利用內陸複雜的地形打出像樣的抵抗，而日寇由於漫長的後勤補給線，一時三刻也無法發動大規模的戰略進攻，雙方控製區犬牙交錯，這塊地方國軍占領，但隔壁卻是淪陷區。
時間一長，雙方實際上都有些疲了，前線的形式開始放鬆下來。
於是，雙方開始不約而同的把目標轉向了另外一支堅持抗戰到低且受到全國人民支持的武裝力量上去。
被盯上的感覺並不好，尤其是長期缺少彈藥和重裝備的新四軍孤懸在南方，周圍不是日寇就是kmt軍隊或者就是頑軍，一舉一動都要份外小心，雖然有八路軍的部隊秘密南下支援，並且打了好幾個勝仗後，在蘇北站穩了腳跟。
但長江以南，依然是日寇和蔣記武裝占了絕對的優勢。
此次新四軍下山，一方麵是接到了王靜齋的求援，下來幫他撐個場子；二來麽，也是高冠吾的治安別動隊裝備太好，以至於讓新四軍眼饞的很……
在山上窮慣了的隊伍，一看到全套嶄新裝備的治安別動隊，眼睛頓時都綠了……
之前王靜齋們倒是想盡辦法往山裏送武器，但不是數量太少就是質量一般，哪兒像這次，大軍走一波，就能讓裝備有了質的變化……
這些原因綜合起來，新四軍總部判斷，敵偽頑三方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可能會不顧臉麵的聯合起來對新四軍進行圍剿，為此必須集中兵力進行回防，萬萬不能讓千辛萬苦得來的根據地再落到敵人手裏去。
那樣不光對革命軍隊是巨大損失，對於根據地的老百姓來說更是災難。
長征時離開的革命老區，當有些老戰士再度悄悄潛回時，發現原本的村子還在，但是村子裏的人都換了一遍，連說話的口音都不一樣了，原本那些淳樸可愛的村民呢？
大家都不敢深入去想了……
既然知道蔣家王朝從來不講人性，那麽眼下就要盡最大努力保存革命成果。
這次下山立威，今後的事情就要靠五支隊自己了。
……
“為民啊，今後就靠你了……隊伍是你拉起來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所以做決定前要盡可能掌握更多的資料，仔細權衡，這方麵老徐會幫助的，但最終還是靠你自己。”最後，王靜齋拍拍祝為民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麽！”祝為民被雷劈了一般，整個人都陷入難以言喻的震撼中。
王靜齋的話，分明是告別前的囑咐啊！
“先生！不，……不對，先生，你，你”他結結巴巴的，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嘛……具體情況剛才我都交代過了，眼下蔣介石很可能和日本人暗地裏聯手，試圖用軍事暴力手段消滅掉我們。中央一再要求我們守好這些敵後根據地，這時候總部把我召回去，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任務……”
“不，不，，可是，可是，你就不管我了？不是，不，我的意思是你就不管五支隊了？這，這……”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是我的學生，但是現在我已經沒什麽好教給你的了。這半年，你學得非常快，成長速度讓我吃驚，不但是我，就是首長們也對五支隊很有興趣。”
王靜齋安撫道：“要不是現在情況緊張，首長們都打算請你去根據地轉一圈，參觀一下根據地的發展，並且給你進行專門的關於遊擊戰的培訓，可惜啊，眼下條件不允許，不過，你放心，終歸會有機會的……”
祝為民內心五味雜陳，他看著王靜齋飽經風霜的麵孔，一肚子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啊。
說什麽呢？
讓他不要走？
顯然不可能，王靜齋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何況方才他也說了，回去後會有更重要的任務分配。
“先生，你什麽時候離開？”
“今天晚上……”
“那麽急？你就，你就不多留幾天？”
“多留幾天幹什麽？”王靜齋笑著反問，“你這是把我當灶家菩薩啊……”
“不是，不是，你總該再給我點忠告，還有起碼的交接總要有吧？”
“你現在已經比我這個歲數的時候強不少了，有一百多號人聽你指揮，大幾十條中正式，還有輕機槍，駁殼槍也有十來支……很可以啊，我還有什麽要說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被他們追得東躲西藏……有時候為了安全連飯都沒法吃飽……”王靜齋的語氣很輕鬆。
但祝為民能感覺出來，王先生其實也並不想走……
但這不是個人意誌所能決定的事情。
今天的祝隊長亦非昔日吳下阿蒙，雖然沒有入黨，但已經是預備黨員了，對於各種政策規定自然清楚。
“先生，那你坐著，等我一等……我去去就來……”
“你這個小猢猻，又要搞什麽花頭？”王靜齋皺著眉頭笑罵道，隨著祝為民在五支隊以及六場鎮上的威望日重。
王靜齋已經很久沒用此類昵稱來呼喚昔日的學生。
眼下忽然間說出來，倒是讓祝為民模模糊糊間感覺有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教室裏，眼前的人比現在更加斯文白皙，胡茬掛得精光，刷著漂亮的小分頭……
他不願意再想，連忙奔出門外。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
“這是……”
“先生既然要走，我肯定不能留，這兩支槍算是我個人送給你的！”祝為民認真的說道。
“這支駁殼槍，是隊裏最好的那支，用的是彈匣攻彈，子彈打空後換彈匣非常方便，槍殼上的卡口也很新，接上當肩托後不用擔心打滑。”祝為民遞過去一支，又拿起第二支來。
“這支勃朗寧，小了點，而且是單動扳機，但就是因為小，我才才特地從武器庫你拿出來……先生，我不知道你回去後會幹什麽，但可以肯定要比這兒危險的多，這裏好歹有一百多號人能護著你，是吧……”
“這支勃朗寧，你貼身帶著，這種6.5公厘口徑的子彈也不多，我這裏總共也就20發，都給你。我希望你一輩子都用不到這支槍……”
“這是學生對老師的一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祝為民把槍放下，立正朝對方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小赤佬……”王靜齋努力讓自己顯得輕鬆些，然而聲音還是有些發抖。
他站起來回了個軍禮。
“好，我收下！我走了後，你按照‘灰色隱蔽、繼續力量、長期埋伏、以待時機’的指示繼續整理這支隊伍。記住要耐心的處理與各方麵的關係，能爭取的就爭取，不能爭取的暫時維持和平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因為短時間內，總部那裏可能無法提供太多支援，總之，活下來，帶著大家活下來。”
‘先生，我知道，活下來，我們都要活著，等把東洋人趕走後，我們一起建設一個美麗的新的世界！’
“對！接下來還有兩件事情。第一，你坐下，聽好，我會把幾個秘密關係交給你，必要時候你通過他們能找到組織。組織的任務也會通過他們傳達給你。有一般聯絡人也有緊急聯絡人，後者是不能隨便起用的，除非一般聯絡點失效，或者你確認敵人會有重大圖謀時才可以去找緊急聯絡人。要知道，緊急聯絡人被啟用後就要立刻撤退，再次部署會非常麻煩”
“眼下你預備黨員的身份，隻有我和老徐知道，你的入黨問題，我也已經向組織上反應過了。眼下環境吃緊，你先努力度過這段時間，等機會合適了，我和老徐當你的入黨介紹人！”
“先生啊……”祝為民方才表現的頗為好爽，這讓王靜齋很欣慰，隻是沒多久狐狸尾巴又露出來了“我還是舍不得你走啊！”
“又來了……”王靜齋有點無奈
“十年前，你不辭而別，後來我去學校找你就沒找到，這次……哎……”
“放心吧，現在你我都是有組織的人了，會找得到的……”
“好吧”祝為民可憐巴巴的說道，“對了，先生你之後是去幹什麽？回山裏打遊擊，還是?如果有紀律的話，那就不用回答了……”
“嗯，可以告訴你，我要去帶一支新的隊伍，就像當初來到六場一樣……半年啊，我也沒想到，你能把隊伍拉得那麽大……”
……
當天晚上，王靜齋便悄然而去。
他背著個包袱，裏麵是幾件替換衣服，帶著兩支槍，跳上一條烏篷船，慢悠悠的消失在河道遠處。
“為民啊……接下來就靠你了……”周得同拍拍他肩膀，“這半年鄉親們日子好過了不少，不容易啊……”
老頭子說完，背著手，慢慢的離開，留下祝為民還在看著小船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他被蚊子咬得滿身包後才罵罵咧咧的回到家裏，匆匆洗漱後，上床休息，從現在開始整支五支隊乃至六場鎮的安危就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膀上了……
……
治安別動隊走了，王靜齋也走了，六場鎮，南匯，乃至整個浦東地球有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安靜之中。
說安靜，是因為最近確實沒啥大事發生，就連小規模的交火衝突都少了許多。
至於奇怪，大部分人都明白自從中日開戰一來，這種級別的安靜前所未有，空氣中不為人知的恐懼在慢慢積累，就等著隨時釋放出來。
……
這種奇怪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陽曆十月開始，各種傳言紛至遝來。
說是在黃橋，新四軍打了個大勝仗把蔣記kmt任命的江蘇省高官韓德勤都俘虜了。
不知道高冠吾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內心是否會有感觸，畢竟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同行啊。
鄉下消息閉塞，但由於王靜齋的到來，成立了業餘學校還能看到隔天的報紙。
雖然這些報紙中難免以南京政府主辦的偽《中央日報》為首，但多少也有些小報。
報紙上主要宣揚的還是皇軍的勇武，以及黃協軍的忠誠，但多少也會講講實事，比如對於黃橋那邊的大戰，報紙就很不尋常的采取了同情韓德勤的筆法來寫。
原本這倒頗具迷惑性，但現在六場鎮的鄉親們多少都具備了鑒別真假新聞的能力，往往是把報上的內容反過來看，倒過來理解，別說這麽一翻麵，倒是接近真相不少。
其中孔先生出力也不小。
他識字，能看報，每天說書前也不唱開篇了，經常是給大家讀幾段報上的新聞。
然後，發揮說書先生本事，開始批講。
評彈也好評書也罷，說表演的書目無非就這麽幾部，老聽客甚至能倒背如流，但為啥還是會花錢來聽呢？
無非是聽先生們對這些基本內容進行延伸說講出來的東西，所謂的批講人情世故是也。
孔先生現在卻開始批講新聞時事。
他的師兄弟遍布江南，不管是很麽地方有啥風吹草動，他都能得到各種地下消息，將其匯總和報紙上的“新聞”核對後，再講給大家聽。
一時間，六場百姓紛紛拍手稱快。
前陣子治安別動隊灰溜溜的離開，就充分說明了新四軍的戰鬥力。
這回新四軍幹脆直接和蔣記打了個麵對麵，並且七戰七截，豈不是大大的鼓舞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