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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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祝阿三當然就是祝為民了,他也不曉得到低誰給他弄了這麽個名字,但為了完成任務也是沒辦法。
政委在送他下山前的叮囑,時時浮現在心頭:“為民啊,這次任務很困難,朱峰隻能介紹你進去,但工作中無法給你提供多少幫助,最多是情報方麵的支援,你要知道,現在清鄉開始了,吳淞站裏麵還行,但出了火車站全是清鄉隊伍,我們的人員無法布置開,以前的關係戶也不能展開。”
“我們雖然在四明山站住了腳跟,但是也要承認,在撤退中我們的損失非常大,不少部隊在突圍時遭到伏擊,人能夠跑出來已經是萬興,武器方麵損失慘重,所以這次你去,組織上對你寄予厚望,不管怎麽樣,搞點槍出來,但是,前提是保證個人安全,如果條件不具備就不要勉強,我們會想辦法把你安全的接出來。”
祝為民知道山上現在的情況,糟糕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戰士們除了作戰訓練開荒種糧食外,每次作戰行動結束後,就和餓狼進雞窩似的,什麽都不放過……哪怕是三尺長的鉛絲也小心的盤在腰上帶回山裏去……
為啥,無線電分部的同誌們也分管有線電話,大清鄉已經初見成效,原本可以通過上海源源不斷的購買各種電信器材。
要知道新四軍的無線電能力一向不差,比日軍是略有不如,可對於ktm,哪怕是中央軍都是吊起來隨便打,一方麵是黨中央高瞻遠矚很早就決心建立完善無線電組織,另外也是地下工作得力,上海灘魚龍混雜,百行百業都有,地下工作者往租界裏一躲,隨便注冊個無線電商行,就能堂而皇之的無線電愛好者或者無線電台名義購買到各種先進配件,其中不乏舶來精品,雖然日寇在黃浦江和鐵路上設立了重重崗哨,但總能被機敏的地下工作者輕易繞過。
如此新四軍雖然身處江南,卻始終能夠和延安保持聯係,不但能獲得最新的指示以及各種情報,還能通過電波協調獲得武器等裝備。
日寇不笨,早就意識到了這點。
清鄉一開始,上海灘並沒受太大影響,那些地下工作者也在,但不管是購買就困難了許多,而沿途的崗哨更是讓這讓運輸成為不可能。
相對“普通”的“民用”電信材料都這樣了,更加緊要的軍械就不用提了,祝為民甚至見過,山裏的技工師傅,用土造的杠杆推盤鏜一根40mm的實心鋼棍,因為這是眼下唯一能找到的,理論上可以製作炮管的材料,鏜製工作花了整整一個月都不止!
一個月的辛苦最終也沒有換來成功,因為土造設備的精度太差,最終這根鋼管還是報廢了,為此技工師傅們一連幾天吃不飯,因為他們覺得對不起戰士,為了把這根鋼棍從山下的鎮子運到山上,新四軍付出了三條人命。
既然政委下了命令,祝為民打定主意,不管怎麽樣都要把這個任務給漂漂亮的完成了,原本在浦東誰都知道伍隊長的曆史,到了浙東後,他發現自己“泯然眾人矣”,學習參觀的時候,左邊是戰鬥英雄,右邊是鋤奸能手,看上去土不拉幾的老阿姨也是婦女運動骨幹……
這挺打擊士氣的。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月裏,祝為民和站裏所有人都混熟了。
唯一的例外是他的領班,東洋人細川。
細川原本是日軍士兵,在正麵戰場上挨了一槍後,導致兩條胳膊長短不一,便退伍來到吳淞站。
不當兵了,但這家夥的疑心病依然很重,工人們都說在他眼裏,所有人都是抗日份子,時間長了他找不出其它工人的毛病,便把全部精力集中到醒來的祝阿三身上。
隻要有空,就在阿三頭身邊轉悠,有時候幹脆是貼身緊逼,寸步不離。
這讓祝為民頭痛。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吳淞站的臨時堆棧裏確實囤積了大批軍用槍支。
堆棧不比倉庫,隻是幾根柱子立起來,加上橫梁,鋪層防水的油毛氈,四麵沒牆,是臨時性堆放貨物的場所。
大量的長槍被用稻草捆紮後就堆放在此,因為整個吳淞站外麵有偽軍站崗,內部保安也不算太嚴格。
祝為民通過各種方式弄清了這些槍械的路子,都是戰場上回收的,以日軍的三八式步槍和歪把子輕機槍為主,這些槍,品質一般,大部分都有各種那種的小毛病,隨著戰線的深入,日軍的隨軍軍械師數量嚴重不夠,於是,幹脆把這些舊槍統一收集,運回日本兵工廠翻新,然後再發放給部隊。
所以,明明是槍械,卻享受著完全無法與之匹配的安保程度-說白了,祝阿三心裏已經有了好幾條如何偷槍的想法,唯一的困難是……細川。
今天已經是七月頭了,天氣炎熱,祝為民是早班,六點到崗下午四點放工。
細川沒結婚,照例盯著他。
不過一個多月下來,祝為民多少也減輕了對方對他的懷疑,他會幾句日文,沒事就和細川套套近乎,點煙奉茶特別勤快,眼下,細川看他至少是不再板著臉,心情好時還會主動打招呼“祝桑……”
“你的?”細川一愣,隨即指指祝為民,後者腋下夾著個油布套子,長有至少五六尺,十幾公分粗,手裏還提了個大木桶。
“啊,太君!早上好!抽煙,抽煙”祝阿三見對方問話,連忙將油布套和木桶都放下,先給摸出白錫包給對方一支,恭恭謹謹的劃燃火柴點上。然後把火柴扔地上用腳踏幾下,自己也叼上一根,再用新的火柴點燃,這是下級對上級表示尊重的做法,意思是我不配和你用同一根火柴點煙。
普通中國工人哪懂這種變態的彎彎繞道理,但新四軍裏有人才啊,祝為民下山前突擊接受日語培訓的時候,專門給他講過這種日本規矩,眼下果然是好用的很。
“我的工具的幹活,這個釣魚,釣魚!你的明白?”祝為民叼著眼,將油布套子解開,抖摟出裏麵的竹製魚竿和木頭製叉棒,“我的,沒事情就喜歡,釣魚……晚上還能喝魚湯”
“呦西!”細川眼睛一亮,立刻蹲下身,打量起這魚竿來,一邊輕輕撫摸,一邊嘀咕一大串日文,祝為民聽得半懂不懂,但大致意思應該是說,這副魚竿非常不錯。
“太君,你也喜歡這個?”祝為民右臂伸長,上下擺動,做著滑稽的釣魚姿勢。
“嗯”細川的臉鬆弛下來“在日本的時候,經常的釣,不過參軍後就再也沒有釣過了……”
“哎,你真喜歡啊,那你瞧瞧,我這套家夥如何?”祝阿三神氣活現的賣樣道。
“不錯,不錯,很好,很好,竹子材料尤其好……”細川還真是個內行。
這套漁具是祝為民前幾天花了大錢從上海灘的商店裏買來的。
“那和太君的魚竿比比呢?”祝為民抽了口煙,神情裏帶著驕傲。
細川果然上套:“我?到支那後就沒有釣過,哪兒來魚竿……”
“哎呦,那這套你拿著……”祝為民二話不說把魚竿裝好塞給他。
細川還要客氣,祝阿三道:“這個不值錢的幹活,我的朋友專門做這個的,他現在不幹了,轉行了,就送我了,你副你拿著,我過幾天再去找他要一副,到時候,咱們倆比試比試……”
“一言為定!”細川大喜,他性子陰沉,除了釣魚沒有別的愛好,原本長時間不玩興趣也就淡了,被祝阿三一狗癮頭上來了!“什麽時候?”
祝為民心裏開心啊,“上鉤了”,他撓撓頭“這個沒辦法說了,我要挑個大夜班,然後一早搭車去老北站,然後才能去找我朋友……我算算啊,今天是早班,然後要連兩個中班,休息一天後,才是夜班……”
“你的,今天放你假,一會就有車去老北站,你搭車去,下午就能回來,我今天也是早班,下班後一起!”
“這個……這個”祝阿三假裝猶豫。
“怕什麽,我是領班,我的說了算!”細川甚至破天荒的拍著阿三的肩膀,以資親善!
祝為民下山,身上錢是帶足的,為了保險起見,組織上還在吳淞站外的小樹林裏埋了一根小黃魚和若幹袁大頭,以備不時之需。
再買副魚竿也用不著那麽多。
……
下午五點,吳淞站牆外的一條小河浜邊,有兩個人並肩而坐,相互間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各自的浮標。
忽然,一人的浮標沉入水中!
那人立刻拉杆!
“太君好手氣!”祝阿三一翹大拇指!
隻見一條三寸長的小貓魚咬鉤後不停的扭動……
“晦氣!”細川皺著眉頭“餐子的幹活!”
說完熟練的將魚摘下鉤子,扔進了浸在河裏的魚簍中。
“太君,咱們今天是是掉鰱鱅,不釣翹嘴……”祝為民在一旁獻殷勤“鰱鱅個頭大,肉多……”
“嗯!現在就看你我各自的本事了。”說完,便又盯著水麵。
祝阿三也不說話,將魚鉤收回,又往鉤子上掛了條蚯蚓。
“事情總算有眉目了”他一麵盯著浮漂,心中感慨不已。
之前從其他工人嘴裏得知細川有釣魚的愛好後,祝為民就決定從這方麵投其所好,買魚竿都是小事,即便是今天這塊釣魚的風水寶地,也是他多次踩點後精挑細選的。
兩人朝南坐在河沿上,快落山的太陽從西邊曬過來,卻正好有兩課大桑樹把陽光調走,樹蔭下涼風習習,附近的雜草叢也被他抽空清理掉,再抹點萬金油,可以避免夏天常見的蚊蠅滋擾。
唯一無法下功夫的就是這河了。
祝隊長不是龍王爺更不是落水鬼,沒辦法號令魚群去願者上鉤……
坐了三個多月小時,細川總共才釣起來……大概2尺長的魚,所有魚獲頭尾相連,長約兩尺三寸……
祝阿三這邊也好不了多少,一尺八……
細川性子卻很好,見自己的釣友沉著臉,他還安慰“祝桑,不要灰心,釣魚就是這樣,在意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是,是,可是……”祝阿三歎氣,“我前幾天和宿舍的人吹牛,我要麽不釣,要釣就是能給他們加道菜,可你看……”
魚簍中幾條小貓魚遊的份外歡暢……
“哈哈哈啊哈,你們中國人就是太要麵子,這樣吧,我的這些給你,你拿回去,說起來都是你釣的,這個,這個,小是小了點……”細川自己也笑了“但數量還可以嘛!”
這是祝為民第一次看到他對著自己笑,“太君,這怎麽可以,這個,你的釣來的,我的不能要不能要……”
“嗯,你的,這樣的不好,大家,朋友!”細川拍拍他肩膀“跟著我好好幹,前途大大的!”
祝為民立刻借坡下驢“那先謝謝太君,以後我一定努力幹活……”
……
這天後,兩人隔三初五一塊兒釣魚。
甚至有時候祝阿三在上班,聽到細川招呼也會把手頭工作交給工友自己溜出去配他,工友們對此也樂見其成。
一來,少了這個陰魂不散的細川盯著,大家幹活時候多少能偷點懶,說話也更加放肆,其次,祝阿三每次回來多多少少都帶著魚獲,他自己一個人不開夥倉,這些魚就便宜了大夥,雖然都不大,但好歹是葷腥,幾個老工人家裏的孩子正在長身體,能有新鮮的魚湯喝已經是這個年代的高規格待遇了。
就這樣,西川和祝阿三關係越來越好,終於也不再整天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