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處決!
“是的”大家紛紛點頭,最近這日子大家都受夠了。
整天晝伏夜出,悄悄摸進村子裏關係戶家裏,了解情況分析敵情。
平時大多露宿在郊野中,各色土地廟,看瓜棚就成了他們的免費旅館,住宿條件一塌糊塗,大家嘴上不說,心裏著實不快活,倒不是貪圖安逸,而是大家都是原本五支隊的骨幹,當初何等威風,現在卻到處鑽狗洞,落差太大了。
“娘的,不做他一票大的,不知道馬王爺的三隻眼!”說話匪氣那麽重的隻有馮有福,實際上在四明山區的新四軍非常重視對他的政工教育,而他受王靜齋犧牲的刺激,也變了個人似的,不但徹底戒酒,對於學習也特別認真起來。
但這說話方式一時三刻是改不了了。
祝為民見士氣高漲,心情大好:“經過這段時間的情報搜集,我想大家對奉賢、南匯的情況也挺清楚了。我的意思是眼下我們就9個人,還都是短槍,手榴彈一人兩顆……這點實力,別說是鬼子就是普通偽軍都吃不掉啊……畢竟他們長槍打得遠打得準,放近的話,他們可能還裝備了衝鋒槍,我們吃虧的。”
“所以,我想,這次就從大漢奸下手,先弄掉幾個,一方麵造造聲勢,另一方麵也讓浦東先亂起來,亂了我們才有機會,才能渾水摸魚。我看大團的魏洪生就不錯……”
大家一聽,頓時點頭不已,武工隊有借人頭一用的心思,魏洪生實在是不錯的選擇。
首先,大團鎮是南匯縣日軍清鄉的重要據點之一。
兵力部署很強,除了有至少一個小隊的日軍外,還有一個附屬的黃衛軍大隊。
後來,浦東著名的漢奸武裝劉鐵城也插了一腳進來,南京政府建立的上海保安總隊,說民團不想民團說正規軍也不像正規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漢奸……
保安總隊下轄三個團又一個教導團,劉鐵城是第一團團長,常駐浦東,算是一部相當強大的軍事力量。
實際上在清鄉開始前,五大隊和劉部就有過多次交火,但沒占到什麽便宜,實際上原本的土忠救,洋忠救也想吃掉劉部,但無一例外都沒落到好,可見其實力。
劉部進入大團後,讓大團的牛鬼蛇神頓時氣焰囂張起來。
其中魏洪生跳得最高。
在南匯地麵,大團的重要性和周浦相提並論。
在本地向來有“金大團,銀新場”之稱,工商企業雲集,又是交通要道,光居民就近萬,算是了不得的經濟中心了;但在周浦,這話又變成了“金周浦,銀新場”。
總之新場是妥妥的萬年老二,但大團和周浦則屬於彼此看不起,這讓惠南鎮越發難受起來,作為縣城她感受不到尊重和禮貌。
這樣的重點區域,鬼子當然不會放過。
實際上當年鬼子進入大團是就是魏洪生給帶的路,日軍任命他為維持會長,之後此人欺男霸女的事情不勝枚舉。
在五支隊打出威風的那段時間,他還算收斂,祝為民原本早就想收拾這家夥,奈何此人算是日偽器重的對象,加上大團離六場也很近,仔細盤算後還是放棄了行動。
清鄉開始後,他算是徹底解放,立刻跳到半空,狐假虎威,無惡不作,民憤極大。
如果能處決掉此人,可謂一舉兩得,即造福當地百姓,也能在敵人所謂的清鄉大網中捅出個巨大的窟窿來!
反清鄉第一仗,必須開門紅。
祝為民親自帶頭,幾天連連續多次化妝混入大團鎮。
他原本是個鄉村教書先生,文質彬彬在鄉下可謂鶴立雞群,但經過這兩年的反複錘煉,眼下的他,胡子拉碴,蓬頭垢麵,身上破衣爛衫,腳上爛草鞋,別說看,就是隔著一丈都能被他身上的怪味兒薰一跟頭。
此刻他腰間代替褲帶的爛草繩上插著一把滿是缺口的斧頭,背上的柴火堆得老高。
一看就是個常見的鄉下販柴火的苦力,至於良民證,他有好幾張呢,都是臨下山前組織上通過內線弄來的,張張都是真貨,就是送到縣政府都驗不出問題來。
幾天裏,他多次進出大團鎮,實地產看了敵人設防力量和工事配置,探明進出道路以及可以提供隱蔽的地方。
將這一切全部畫成草圖,大家聚集在一起分析討論,最終形成具體方案。
此次行動,武工隊全體出擊。
而且還多了兩個編外的助手。
一個叫林誌傑,他和祝為民淵源很深,是周圍村鎮去六場投軍的早期人員之一,但因為後來吃不了苦,家鄉觀念中,便開了小差跑回家,可他天良未泯,之後依然和祝為民保持聯係。
這次祝為民進大團後,冒著巨大風險去找他幫忙,林誌傑立刻答應幫忙,主動提供協助。
大團鎮鎮口執勤的偽軍,平時狐假虎威借著各種名義敲詐勒索,但他們有兩怕。
第一當然是猥瑣欲為的各色太君,其次便是負責清鄉的那些“大員”,說大員其實也不見得恰當,在蘇州或者惠南鎮上或許有是南京直接派來的幹部,但大團鎮,最多也就是小小的股長副科長。
可偽軍們對於後者的懼怕甚至超過對日本兵,道理也簡單。
鬼子兵不把偽軍當人,稍有不慎,“三並的給”就扇過來,外加一記東洋火腿,可打完也就沒事了,畢竟是建立“*****”的“友軍”嘛。
再說鬼子兵在中國人生地不熟,不少事情還得依靠這些偽軍,所以關係倒也不見得太差。
但“清鄉大員”可就不一樣了。
上次新四軍連夜出動,狠狠一刀下去,要了治安別動總隊長莫剛的半條命,進而讓偽江蘇省主席高冠吾倍感壓力。
高主席知道自己位置坐不長久,本著越來越好的心思,寫出了那篇在南京東京引起巨大轟動的清鄉申請。
也迎來了各方心懷叵測者,其中尤以76號的李士群為最。
他是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務委員會秘書長、特工總部副主任,76號是他的名片,死於其中無數的抗日誌士之血寫就了他的成績單。
在日占區,隻要提到76號,人人都恐懼。
李士群年紀雖輕,但心狠手辣,精於權謀,先是排擠了丁默邨,把76號這個特工魔窟掌握在自己手中,但還嫌不夠,他想要地盤來擴充自己的勢力。
江蘇自然是最佳選擇,富庶豐饒,而且全境都在日軍控製下,安全性有足夠的保障。
高冠吾這張請鬼報告公布後,李士群是最敢興趣,最終汪精衛同意讓他負責清鄉,於是許多76號的特務便搖身一變,胸口掛著“清鄉委員會”的證章,沫猴而冠,開始進入鄉村“指導工作”。
這些人那又什麽真本事,靠的無非是濫殺,殺得多了,總能蒙到幾個共黨可以去邀功的。
至於把殺打成共黨分子,則完全看他們的心情了。
在大團已經有好幾個偽軍因為堅持按照“清鄉”守則的規定,“無論何人出入關卡必須出示證件”,要求清鄉大員亮證,當時這些人倒也笑嗬嗬的出示了工作證,可當晚,這偽軍就被從被窩裏帶走,拖到清鄉辦公室,從此就再也沒出來。
三兩次一弄,偽軍也都學乖了,看到胸前的“清鄉委員會”徽章也就默許了,非但不要看證件,還遠遠的就衝著鞠躬。
今天鎮上身穿馬褲呢的長衫,帶著大英帽,胸口掛著徽章的清鄉大員,進出似乎有些頻繁,而且不乏陌生麵孔,偽軍也不敢問,反正鞠躬就是。
這其中有不少是祝為民武工隊冒充的,那些徽章倒也簡單,新四軍之前的繳獲,在他下山時給了一批,沒想到這玩意竟然如此好使喚。
分散進鎮之後,他們立刻到林誌傑的宅院裏隱蔽起來。
另一個編外人員叫張賢正,他是王靜齋留下的暗子之一,原本也是要投五支隊的,但王靜齋經過種種考慮沒有接受他入伍,反而是關照他和五支隊來開距離,但私下裏一直有來往。
張賢正的公開身份挺有派頭,周圍十裏八鄉知名的“銀匠店小開”,他從下生長在大團,不但熟悉地形,他的身份對於行動而言也是重要的掩護部分。
這次祝為民也是下血本了,因為行動後,張賢正的身份肯定會暴露,所以也做好了讓他撤離的打算,送他去浙東先接受一段時間的組織培訓再說。
大團依水而建,市河從鎮中蜿蜒而過,將鎮氛圍南北兩部分。
河東岸的街被稱為上塘,河西稱下塘。
上塘是主街,南北走向。
鬼子一個司令部在下塘的南市梢,當地人稱為“南部隊”
劉鐵城的部隊駐紮在鎮北,被稱為“北部隊”。
東西有河道隔開,南北各有軍隊,這個地理環境實在是惡劣的可以,南北部隊的戰鬥力都不差的。
魏洪生的家住在上塘中街的鬧市區。
所以采取行動必須做到隱蔽快速,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中間突破,還不能驚動南北兩頭,隻能智取,而且必須是非常巧妙的智取。
當所有人在林誌傑家裏集合後,行動正式打響。
林誌傑作為本地熟麵孔,充分發揮其作用,他沒在家裏,而是在魏洪生家對麵的水果店裏……一個下午蘋果生梨吃了好幾個……
這年頭的水果店多是小本經營,人民生活水平也不高,買水果不論斤而論個……
很少有人買三斤蘋果放在家裏慢慢吃,尤其在大團這種店鋪密布的大鎮上,正確的做法是,想吃水果了,大可慢慢踱步到街上,找家水果店或者水果攤坐下,慢慢挑個看起來好吃的……比如印度青蕉或者花旗橙子,付錢後店小二自然會幫你削皮切片,慢慢吃就行了。
上海灘響當當的杜老板,當年就是十六鋪水果行出身,特別擅長削水果皮,哪怕在江湖上有了字號後,依然會被人背地裏稱作“萊陽梨”……
林誌傑在水果店一坐就是一下午,倒也屬正常,他家裏經商,頗有點錢,他的那點紈絝氣,鎮上人也都清楚。
他就這樣,一邊吃一邊死死盯著魏洪生的宅子。
當天下午四點多,魏洪生進家門後,林誌傑似乎是吃累了,離開水果店的凳子,站在街上,摸出塊白色的手帕不停的擦嘴,這被躲在林宅二樓負責汪峰的方忠看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讓瞿飛向祝為民匯報:“魏洪生回家了!”
於此同時,朱誌英和馮有福則在下塘南北出作為流動哨負責警戒。
到了晚上七點,眼看魏洪生家裏一片太平,林誌傑也沒有再發信號,祝為民一點頭,“走!”
徐發樹留在林宅看門,他帶著其他人依然是一身清鄉委員會大員的打扮,直奔魏宅!
到了門口,張生寶上去就拍門。
門房開門後,見他們這副打扮,不敢怠慢,連忙往裏麵引。
“誰啊,大晚上的!”說話的卻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見祝為民等人不解,門房連忙解釋:“這是魏老爺的五姨太,平時最得寵,現在算是半個管家,老爺不在都聽她的,老爺在我們聽老爺的,但老爺還是聽她的。”
祝為民心裏有底,見五姨太出來後,他也不客氣,大喇喇的用客幫(外地口音)說道:“我們是清鄉委員會的辦事人員,找魏鎮長”(當偽政府成立後,各級維持會變轉變成了各級偽行政機構,魏維持會長也成了魏鎮長。)
五姨太見這群人,衣著考究,臉上神情倨傲,再聽到自報清鄉委員會的家門,立刻不敢怠慢,將魏洪生叫出來。
魏洪生年過五旬,瘦小枯幹,天氣不算太冷,他卻已經穿上棉袍,頭上頂個瓜皮帽,嘴角兩撇鼠須,這賣相和他的靈魂倒是相得益彰。
祝為民湊過去輕聲道“北麵的劉團長請你去一趟,他在棉總會等你。”
棉總會是棉花購銷合作總會的簡稱,是浦東大商人聚會場所,現在麽自然擠滿了各路“上流人物”。
魏洪生一聽,連忙答應,同時叫五姨太去叫他兩個保鏢過來。
這早就被祝為民探查清楚了。
魏洪生缺德事幹得多了,心裏也慌,平時基本不出鎮,就是在戒備森嚴的鎮上,身邊都跟著兩個攜帶駁殼槍的保鏢。
祝為民當即道:“那麽晚了,也別去叫了,反正就在鎮上,我們這麽幾個人在鎮裏麵還保不住你的安全?趕緊走,晚了劉團長要不開心的……”
也是大團鎮“承平日久”,加上魏洪生對於清鄉的信任,當下他披了件大衣便跟著出來。
雖然才七點,但清鄉以來,這個時間,街上已經沒有人,所有店鋪全部打烊,老百姓也都早早休息。
一行人走過紫芳橋,轉到了相對冷落的下塘處。
這時丁鵬急衝衝的奔過來:“科長,科長,劉團長到鎮公所去了,請韓鎮長到哪裏碰頭。”
這也是事先布置好的。
鎮公所是新建的,因為鎮上已經沒了空地皮,所以就建在鎮邊緣,實際上等於是出鎮了。
這樣做的目的是,把魏洪生騙出鎮,當然如果一開始就說去鎮公所的話,那麽他肯定會帶上保鏢,所以先用棉總會穩住他,讓其喪失警惕,之後在半路轉向就是了。
鎮公所在南側,魏洪生此刻依然沒有懷疑,還是跟著祝為民直走,隻是走著走著,原本應該繼續朝南,但這支小隊伍卻往西一個拐彎,再有個兩分鍾的路程就出鎮了!
魏洪生一看苗頭不對,立刻大喊起來:“救命啊!有賊骨頭,不對有新四軍!”
別說,漢奸的直覺還真是挺準確的。
祝為民也是經驗不夠豐富,同時也是存了騙到低的廂房,沒有料到他忽然暴發,兩隻駁殼槍頂住他腰:“老實點,喉嚨再大槍斃你!”
這兒已經有些落鄉偏僻了,魏洪生骨瘦如柴,聲音也不大,一兩聲不見得會有效果。
但魏洪生此刻已經知道這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漢奸當久了,最怕的就是這一天,而為了防止這一天的到來,他們也做了不少準備。
魏洪生忽然往下一頓,然後一個打滾往路邊的陽溝滾去。
但在一群小夥子麵前,這簡直是搞笑,當下幾人上去,藝人一條胳膊,祝為民照著他肚子論起來就是三拳,魏洪生被打得佝僂起來,嘴裏也無法發聲,丁鵬乘機將一塊破布塞進去。
一行人架著他往鎮外而去。
而魏洪生此刻腦子非常清楚,緩過氣來之後,玩命掙紮扭動。
祝為民無奈,掏出駁殼槍,對著他後腦就是一槍,了結了這個漢奸。
其實,按照最先的想法,魏洪生最好是盡量不殺,控製起來後弄到浙東根據地去,那兒有完善的法律機構,開個公審大會後再槍斃,也算是物盡其用。
但沒想著這家夥竟然如此不配合,實在是讓人喪氣。
槍響自然會引來人。
祝為民讓張生寶割下魏洪生的腦袋,一行人,快速離去的途中碰到兩個偽警察,對方見一群人過來,立刻拉槍栓“誰,停下!出了什麽事情!”
“管你屁事!”祝為民早就把快慢機撥到連發檔,直接一梭子過去。
由於天黑沒打著,但倆偽警察嚇得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武工隊也按照原定路線撤出,鑽入烏篷船後,立刻離開。
處決魏洪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首先,大團據點的大小漢奸頭目驚恐萬分,那句無頭屍體似乎在昭告每一個人他們未來的命運。
同時敵人內部也矛盾大增,魏洪生的五姨太跑到日軍司令部,一口咬定是劉鐵城殺了魏洪生。
而大團鎮上的偽職人員出於排外心理,也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個勁兒在皇軍和正宗的清鄉大員麵前指責劉鐵城過於霸道,一來就殺了本地鎮長。
至於劉鐵城的辯解,他們聽都不聽,凶手自己都說了是劉團長請韓鎮長去的,這就是證據啊!太君要為我們做主!
這件事情搞得很大,最終敵人才明白是抗日隊伍幹的,這才平息了內訌。
兩個編外人員,張賢正跟著祝為民加入了武工隊,而林誌傑……還是那副喜歡享樂的態度。
不願意到處跑。
祝為民擔心他的處境。
林誌傑倒是笑笑,:“不礙事,不過到時候你得給副鎮長,咳咳,魏洪生死後,這赤佬應該升正職了,給他寫封信,讓他注意點,否則魏洪生後就是他,這個赤佬為了自己一條命肯定會幫著在東洋人和南京麵前遮掩的!”
祝為民有些好奇,“真管用?”
“當然,東洋人和南京的人雖然厲害,但也好騙,就看他願不願意去騙,反過來,你們的威脅是實實在在的,魏洪生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