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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廣州·上

  現在需要的準備工作也很多,其中就有涉及軍服、糧食的問題,張承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廣州一趟。


  臨行前,張承把幾個把總叫了過了,讓他們好好管理一下三百號士兵,自己就離開了。


  此刻的廣州同樣是繁華之地,作為溝通東方和西方的一個港口,這裏自明中期之後逐漸繁榮,到了明末的時候更是昌盛,傳教士和西洋人都往來於此,已經有了後世國際大都市的雛形。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販夫走卒在沿街叫賣,各種各樣的吃食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張承走進一家名字叫做“鳳翔樓”的餐館。


  一眼看去人還挺多,見有一個人占一張桌子,就示意可否拚桌。


  那人看張承不似尋常人,行伍之氣時不時散發出來,就連道可以。


  張承坐下點了一份醬牛肉、一份小菜、二兩白酒加上一些小鹵菜。


  飯館小廝連連記下,同時連連招呼其他人,點菜小廝東奔西走,廚房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響起,不一會兒香氣就飄了出來,張承看對麵那個人一身粗布衣服,眉目之間有市井之氣,就說道:“兄台可是在這邊做生意?”


  那人笑著說道:“兄台慧眼如炬,小人正是在這廣州城內做生意,不過近年來時局不好,生意也不好做了,現在也是難以糊口。”


  “生意場就是如此,有人賠錢就有人掙錢,天道輪回,你少了一些,別人就多了一些。不知道兄台因何緣故至此?”


  “此事先不談,不一會兒這酒樓後台就有昆曲和說書,這酒樓的昆曲和說書可是在這附近有名得緊,來這兒吃飯都需要聽一聽。


  若是這位兄台不嫌棄,可以聽上一番,有些事情稍後再說也不遲!”


  “好說好說!不過還未曾請教兄台姓名?”這個時候上菜小廝馬上就把菜端上來,芬芳四溢,張承把菜端上來對著那人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小人姓高名泰,表字不曾有。”


  正當張承想要介紹自己的時候,這時大堂正中的台子的幕布緩緩拉開,上置桌椅,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幾個穿著戲服的戲子登台,紅紅綠綠的顏色亮得人眼花繚亂,一邊的高泰說道:


  “今日的曲目可是湯義仍的牡丹亭。別有一番風味,昔日裏達官貴人都喜好聽這昆曲,兄台不妨也聽一聽,稍後介紹自己也不遲。”


  “好說!”實際上張承一點兒也不想聽這個,可是這聽戲和後世麻將桌上討論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張承也隻好耐著性子聽著。


  這次上演的是牡丹亭的第十二出:尋夢。


  台子上的戲子分外妖嬈,唱念做打盡態極妍,幾個衣著得體的侍女走了過來,端過來一些小食,有幹果和一些當地特色食品。


  “張兄弟有所不知,這台上的戲子喚做劉桃枝,這邊的販夫走卒都聽他的戲,聲音柔和,和達官貴人的交情也是不錯的,據說和劉承胤總兵交情不錯。”一邊的高泰語氣神神秘秘的。


  一個濃妝豔抹的老鴇子走了過來,隻見她一身彩衣羅綺,滿頭珠翠輕搖,煙視目行舉著酒杯,嘴角掛著笑容連連鞠躬:“承蒙各位姐夫關照,老身在這裏謝過大家了!

  今日的曲目定然是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我家女兒別的可能不太精通,這牡丹亭可是一塊金字招牌,全賴著各位的仰仗!今日老身來遲,這一杯酒就權當做對大家的謝禮,祝大家吃好喝好!!”


  說罷一飲而盡,同時媚目選視,看了看台下,隱入後台不見。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眉目含秋波,開口就是吳儂軟語:


  “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嬋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煙。捱過雕闌,轉過秋千,掯著裙花展。


  敢席著地,怕天瞧見。


  好一會分明,美滿幽香不可言。夢到正好時節,甚花片兒吊下來也!”


  旁邊一個醉漢,臉色微紅,聽見這句話就借著酒勁兒說道:“劉姑娘,莫要有甚麽怨氣,隨了我,定叫你做一個好姑娘!!”


  “此人原本是一富貴之家,據說曾是臨清人,原本是一個富商,最喜劉姑娘的戲。北方事變之後,全家近乎死絕,徒留他一人輾轉流離到了這裏。


  不過此人仍然記得這位劉姑娘,鳳翔樓本想要把這個家夥趕走,不過念在此人之前的情誼,加上沒有做什麽特別過分的舉動,也就隨他去了。”一邊的高泰時不時補充道。


  這劉桃枝也不知道有什麽魅力,竟然讓這富商子弟這麽趨之若鶩,不過好在現在的昆曲已經聽完了,一邊的高泰又說道:

  “這說書的叫做柳敬亭,據說也是從南直隸流落過來的,是當地很有名的一個說書人。若是要請他說書,需要提前幾天交定帕才行得通,今日正好是此人說書。”


  “名氣這麽大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我肯定是要去聽一聽的,不知道如何過去?”張承說道。


  “說書人不在這裏,且跟著我走。”高泰說完就往外走,張承也跟著。


  走了約摸十幾米,入眼一個拱形大門,門楣之上一個大牌匾,上書“毓山敏秀”,走進去是一個花園,樹林陰翳,鳴聲上下,花木參差,木質的回廊掩映在喬木中。


  花園左側一個水池,水池正中一個太湖石,上麵點綴一兩株綠植,周圍的粉色荷花高低錯落;正中一條曲徑,曲徑兩側是雕刻荷花的欄杆,行至三分之二處有一破舊的小船,船頭處掛著一件蓑衣,一條船槳拴在船上,配著荷花,如同置身江南水鄉。


  這裏的景致讓張承刮目相看,平日裏借著電視劇裏麵學來的對於古代民間的感受瞬間消失,這說是一個園林也不為過,如何都能把他和一個酒樓聯係在一起。


  而且一些侍女雖然稱不上眼含秋波,但是素衣短袖,粉黛略施,一看就是良家女子,這個和張承以往的印象又是大大的不同。


  穿過花園,來到了一棟二層小樓麵前,兩側樹木錯落有致,小樓正中應當就是那個叫做柳敬亭的說書人。


  此人矮冬瓜一般,頭戴方巾,身著白衣,前方一塊驚堂木,正講著景陽岡打虎。下麵已經坐了一些人,每個人邊上都置一張小方桌,上放一些小食和茶飲,邊聽邊吃。


  高泰挑了一個正中的位置坐下,一個婢女很快就端上來一些點心茶水,兩人先後坐下。


  張承左邊是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身體肥胖,身上綾羅綢緞的,張著大嘴,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柳敬亭,而此時的柳敬亭說書正說到緊張刺激的地方。


  “武鬆一看路邊的酒旗招搖,心中的酒蟲不由得上來,再一看,路邊一個牌子,上書:‘三碗不過景陽岡。’”


  柳敬亭大頭一歪,哈哈大笑三聲:“這武鬆心想:好大的口氣!!看我今日不喝個七八碗!看看能不能過得這景陽……”


  柳敬亭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富商就跟著咧著嘴笑了兩聲,似乎被說書人帶動,準備端起一邊的酒碗喝上一口。酒碗剛端到嘴邊,柳敬亭的驚堂木猛地一拍,“啪”的一聲巨響,那胖子嚇得渾身一抖,酒都淋到了胡子上,就連張承和高泰都嚇了一跳,往台上看。


  柳敬亭往周遭看了一眼,繼續道:“進得酒家,武鬆轉目一看,七八張桌椅,一長溜淨酒缸,偏偏無人。武鬆把包袱往桌上一扔,大吼道:‘酒家,拿酒來!’這一聲吼,震得店中空缸嗡嗡有聲,頂上瓦片嘩嘩掉土……”


  張承見一邊的富商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對一邊的高泰低說道:“這柳敬亭說得不錯啊!”


  高泰撫須而笑:“這是自然,這一帶無論是富商還是我等平民百姓,都是知道此人的,平日裏也是聽他的說書消遣。”張承此時此刻想的是如何弄到錢和糧食,心思不在這邊,“嗯”了一聲之後吃著點心,也不說其他。


  剛剛想得入神,柳敬亭驚堂木一拍,驚得張承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從幻想之中拉回現實,台上的柳敬亭看了看屋頂,口中說道:“店家出門一看,店中一黑大個,身長一丈二,柳鬥般的腦袋,手掌如蒲扇,握起來的拳頭也有鬥碗大小……”


  旁邊那富商也抬頭看了看屋頂,口中聽齜牙咧嘴地歎著氣,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了幾下,顯然是聽入了迷。


  張承微微挪動自己的位置,離他在遠了一些。


  再回過頭看了看高泰,似乎也聽得入了迷,對周圍的動靜不聞不問。


  邊上的幾個侍女吃著瓜果,目不轉睛得看著台上。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那個侍女咳嗽了一聲,許是被柳敬亭聽見了,那張冬瓜臉寫滿了不高興,靜靜拿著驚堂木不說話。


  這下可好,幾個看樣子是老顧客的家夥回過頭怒目而視,如同雨點一樣的汙言穢語劈頭蓋臉打向幾個侍女,那侍女被嚇得麵無人色,汗陡如雨。一邊的高泰趕忙起身拱了拱手給幾位老顧客道歉,幾個侍女也拱著手道歉。


  幾個老顧客看樣子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叮囑了幾句之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聽說書。


  張承低聲對高泰說道:“架子還挺大。”


  高泰說道:“無妨無妨,這人就是這樣的脾氣,方才幾個人也是知道他的脾氣才這樣做的。”


  張承又看了一眼一邊的胖子,剛才就是他罵的最歡,現在消停了之後立刻就進入狀態,聽得如癡如醉。


  台上還在繼續,柳敬亭一直說到景陽岡上,武鬆走到半路,路邊樹枝搖晃,一隻吊睛白額虎竄出,那胖子估計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武鬆,一隻手一揮,幾滴清酒滴落到張承的衣服上。


  “這位兄弟,小心一些手上的酒杯。”張承對著邊上的胖子說道。


  誰知道那個胖子恍若未聞,似有若無地“唔”了一聲之後繼續聽說書,全神貫注,甚至嘴角流出晶瑩的口水都不知道。張承搖了搖頭繼續對付點心,說書沒興趣,這個點心還是不錯的,純天然無汙染更沒有添加劑,後世可是無福享受。


  柳敬亭說到武鬆打虎,語氣越來越慷慨激昂、抑揚頓挫,語速也越來越快,唾沫更是橫飛。台下的觀眾更是屏氣凝神,唯恐聽漏了一個字。剛說到老虎尾巴一掃,武鬆讓過後騎到他身上,柳敬亭的聲音愈是慷慨激昂:“舉起碗大的拳頭往老虎腦袋打去,隻聽見轟的一聲……”


  前麵那個胖子聽到精彩處,雙手手舞足蹈,往上一揚,一杯酒就結結實實地淋在張承的身上,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張承怒火中燒,一個拳頭直接打過去……


  “老虎口中吐血,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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