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書言
經過了所謂的孝敬之後,張承在這裏算裏好了腳跟。回到了桑浦山之後,桑浦山裏已經人心回歸,眾人能夠吃得上飯、有住處,就是他們在這個亂世最大的期待。
為了不浪費他們的熱情,同時為了給新來的宋應星一個住處,張承讓這裏的群眾給宋應星蓋了一棟房子。正好這時候他們也忙完了田裏的事情,張承的商業網絡也布局得差不多,現在正好給宋應星帶點兒震撼。
張承一聲令下,不說十萬(實際上連十萬的零頭都沒有),有十幾個中年人立刻跑過去給宋應星蓋房子,挑磚頭的挑磚頭,拾瓦片的拾瓦片,還有一些挑大梁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職。這還是讓宋應星最震驚的,最震驚的就是,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真誠熱切的笑容,如同燦爛的陽光一樣。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小小的千戶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宋應星拉過一個人過來問道:“你們平常都是這樣的麽?”
“不是這樣,能是那樣呢?現在千戶大人這邊,我們要錢有錢,要吃的有吃的,而且分了地,每個人五十畝,雖然不多,但是街坊四鄰都互相幫襯一些,這樣一個一個幫襯,雖然每個人的力量都很小,但是聚集在一起的力量都非常大。這也就是我們千戶大人經常說的:‘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的話,我們千戶大人還總結了一句:就是人多力量大。”
“你們千戶大人還讀過書?”
“我們千戶大人肯定是讀過書的。要不然能夠說出上麵那樣的話?而且千戶大人還經常親自下地和我們一起勞動,之前的副隊正……不對,現在叫副旗總,劉旗總還和我們一同勞作,這些咱們都看在眼裏。都看在眼裏。”
宋應星默不作聲,而且感覺世界很荒唐,一個武官,竟然能夠把一個小小的怕桑浦山治理得這麽好。宋應星非常想要把張承舉薦進群裏,但是一想到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奉新縣教諭,就默然不語。
這樣的事情,不是他能夠插手的。
一邊的老農繼續說道:“不光光如此,千戶大人還給俺們解決生活上的問題,劉副總旗在行軍的過程中受了傷,千戶大人親自替劉副總旗被混,還勉勵了一番。這樣的大人被我們碰見了真的是三生有幸。”
然後轉過頭來說道:“你這文質彬彬的模樣,是不是千戶大人請過來的秀才?”
“算是吧!”宋應星也不好說自己是張承直接“請”來這裏吃飯的,似乎還有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工作,而且好像是那種沒有任何俸祿的,雖然自己在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是不是不合適?
“既然如此,那也劉沒有什麽需要瞞住先生的。現在的千戶大人才二十一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現在咱們這些泥腿子都想著給咱們千戶大人尋一個良配呢!”
那個老農絲毫不顧及宋應星越來越精彩的臉色,繼續說道:“站在好多人家的閨女都把千戶大人當做自己家裏的第一良配,不過咱們千戶大人可不是那樣隨便的人,他一定是想要自己找一個良家女子做良配。”
饒是宋應星涵養很高,此時此刻也有一些忍俊不禁,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道:“不知您所認為的千戶大人的良配是誰?”
那老農嘿嘿一笑:“肯定不會是郭家那個小娘子,雖然那個小娘子和咱們千戶大人以前是鄰居,不過也就隻是以前,現在可不一定了,再說了,他家的小娘子現在還沒有十三歲,如何能夠做咱們千戶大人的良配;至於韓家那個,咱們千戶大人連她的麵都沒有見過,怎麽可能就這樣去這樣的人家?”
“那您覺得你們千戶大人會娶誰家的?”
那老農把雙眼一橫:“整個軍中就沒有能夠配得上千戶大人的良家婦女,不過若是單純論容貌和賢惠的話,誰能比得過我家的……”
“爹,快來吃飯!!”宛若平地一聲驚雷,聲音甚至震得宋應星耳刮子嗡嗡的,那老農臉色忽而一變,隨即哈哈一笑:“此時後說。我要回去吃飯了,過幾天再聊。”
……
……
於是過了兩天,他的哥哥宋應升也來了。
看著自己的哥哥帶著自己一箱子的書稿過來,頓時覺得有點荒唐,不過想想還是在情理之中,書自己放在家裏,自己的哥哥平日裏也是在家裏做學問,這千戶大人去“請人”,指不定就碰見了自己的哥哥。
可能就這樣被帶了過來。
實際上是宋應升自己過來的,聽說自己的弟弟跑到廣東之後,想了想也決定跑到廣東去。畢竟他也受不了那種醜到天際的辮子,到了廣東地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恥辱一樣的狗皮膏藥加老鼠尾巴剃了,留了一個光頭,宋應升居然覺得還不錯。
就是有點漏風。
一路上不說平平靜靜,肯定是有波瀾,不過還是順利地過來了,風塵仆仆來到桑浦山的宋應升以為自己的弟弟肯定受到了非人的虐待,結果一看,自己的弟弟小日子過得還不錯,臉色都有一些紅潤。
“兄長……”
“你在這兒如何,可曾受了委屈?”宋應升來到這裏首先是問自己的弟弟有沒有受到委屈,這讓宋應星非常感動,於是說道:“還好,這邊的千戶沒有為難我,還好生招待我,我的身體都好了一些,現在也是無官一身輕,更能夠靜下心來編書。”
“如此就好,這邊可曾住的習慣?”
“習慣,很習慣,而且這邊和其他地方都是不同的。”
正當宋應星想要把這邊的見聞都告訴自己哥哥的時候,劉春走了進來說道:“兩位先生,千戶大人有請。”
“有問題麽?”宋應升充滿了戒備。
“當然不會有。”這些時間的相處,宋應星也清楚了張承的為人,非常有容人之心,而且非常擅長練兵。
來到了張承辦公的地方,外邊是一個小小的花園,上麵種滿了各種蔬菜,最多的是生薑。
一邊的劉春說道:“千戶大人怕咱們這些泥腿子感染風寒,就把自己的花園處理幹淨,大部分種了生薑,剩下的種了一些蔬菜,自己留著吃。”
一邊的宋氏兄弟默然不語。
來到了張承的住處,幹淨整潔,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唯一的裝飾好像就是一幅畫,似乎年代也不是特別久遠。
入座,正身,張承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兩位來到這裏如何?”
“奉新比之,遠遠不如。”
“何以見得?”
“我觀民,皆是瀟灑自如;我觀政,皆是清廉如水;我觀心,皆是擁戴千戶,如此可謂天下為公了,想來已經到了大同之境。”
張承笑了兩聲說道:“大同不敢當,任重道遠爾。建奴窺視,怎麽能夠不竭盡所能,攘除奸凶,興複河山,還大明江山於君父?我雖然區區微末之身,也是知道這樣的道理的。”
“大人能夠如此拳拳赤子之心,我們應當給大人一拜。”說完,兩個人就深深地做了一個揖。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看一看先生的書稿?”張承說道。
“無妨,給大人看,是我的幸運。”張承隨手拿過來幾頁稿件,上麵的字體一看就是讀書人的字體,清秀儒雅,整潔幹淨。
“先生,你這書確實不錯,不過卻沒有看見晚稻的種植方法,不知道先生是不是遺漏了?”
“不知道大人何以教我?”
“此事不難。我曾經有一個贛州的朋友,他曾經和我說過,贛州府的東北地區已經有人在種植晚稻,甚至贛南一些地方都有種植,先生若是想要驗證,也可以乘水路過去,不過現在兵荒馬亂,建議先生還是不要過去,等我大軍收複江西,先生想要去何處都可以,隻需要有我的引信即可。”
“多謝大人指正。”宋應星深深做了一個揖。
這宋應星真的有趣,剛來的時候還誓死不從,現在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看著宋應星,張承很想把這個人才拉進自己的隊伍裏麵,於是說道:“長庚先生,我還有一些事情請教您,不知道可不可以詳談?”
宋應星沉吟一會兒,說道:“可以。”
然後示意宋應升出去。
待宋應升出去之後,張承對著宋應星說道:“不知道先生以為我軍何如?”
“軍容整齊,軍風蔚然,可謂天下雄軍。”
張承自顧自笑了一聲:“不知道先生可知道勾股定理?”
“何解?”
“勾三股四弦五。”
“此乃是漢代書籍《周髀算經》中的記載,不知道如何?”
“我隻知道勾三股四弦五,卻是不知道若是三為六,則何解?”
“此事簡單,倍之即可。”
“若是三為四,何解?”
看著正在愣神的宋應星,張承繼續看下去,看到一篇有意思的文章,當場就念出來:“治極思亂,亂極思治,此天地乘除之數也……西北寇患,延燎中原,其僅存……”
“夠了!!”宋應星猛地一拍桌子,滿臉怒容。
“先生,現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