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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下落

  薑齋筆不離手,時而扶額時而皺眉,看著窗外的雪樹銀花,手腕一勾,筆下鋒利,一個“嚴”字赫然於紙上,薑齋突然記起,裏麵有一個欽差官員姓嚴,且如今現任的戶部尚書也姓“嚴”,天下沒有怎麽巧的事吧。


  手指在桌案上輕點,看著手上的白紙蔓延的墨跡,那就先從你開始吧。


  戶部尚書也不是什麽人都做得了的。


  薑齋總和著近月來自己了解到的不多朝廷局勢,腦子一邊構畫著關係圖,利益與權力就是能將所有人連成一條看似堅固的線,沒有人能跑得出去;站在金字塔上方的人卻隻是輕而易舉地一勾手指,那條線立馬分崩離析。


  當朝皇帝昭景帝,年近不立之年,龍體康健,現在也未立太子,子嗣不多,甚至早年間後宮一直無子嗣消息傳出,親自下旨在皇室宗親裏挑選了一個兒子,可就在幾年後接連有後妃的消息傳出宮闈,那個宗親子嗣雖說是占著大皇子的稱號,可百無一用。


  最大的角逐方應該就是曲皇後的親子宣和,母家是右丞相,背後是丞相府和一幹大臣;莊貴妃的兒子宣玨,莊貴妃深受景帝寵愛,甚至說是寵冠六宮也不為過,隻可惜紅顏薄命。


  聽說景帝一夜之間就白了半頭黑發,更不許有人再提起莊貴妃,對於莊貴妃留下的孩子也隻是血緣關係上的關愛。


  對於宣霽,薑齋確實有些好奇他在景帝心中的位置,冠以國姓,兵權說給就給,封王直接給開國皇帝潛邸時的名號,這是大昭開國第一次也不為過,當時朝堂震驚,有老儒生甚至當著宮門自盡,隻為一句於理不合……


  景帝對宣霽的寵幸不僅如此,可以說就是在把宣霽當繼承人培養,可從來沒承認過宣霽的身份。生母何人,從何而來,在宣霽的出生名冊裏,最多的就是不詳、不詳、不詳。


  薑齋知道的有關宣霽的不多,不僅是因為流傳出來的消息本來就少,而且敢討論碎嘴的人就不多。


  薑齋正想著,突然感覺身後有空氣在不規律流動,沒有轉頭,但銀針已經悄然出袖,在寒涼的天色下尖端泛著白光。


  “你在寫我的名字,”身後不遠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是宣霽,他正在往這邊走。


  薑齋不動聲色地收回銀針,轉身看向宣霽,臉上聲色不顯。


  宣霽很多話是疑問句,可語氣裏卻早就是肯定,他也並沒有想被詢問者給他一個回答。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出來,指節修長,指蓋幹淨,宣霽絲毫沒有客氣,直接拿過桌案上一頁頁攤著的紙張。


  空氣中傳來紙頁翻動時發出的輕微刺啦聲,薑齋福身行禮,“參見將軍,將軍安好。”


  宣霽沒有說話,甚至一個眼風都沒給薑齋。


  宣霽隨意翻了幾張,前一兩頁是方才他給薑齋看得證據,中間夾雜著幾張好像是藥方的東西,最後幾張仿佛就隻是鬼畫符,什麽也看不懂,有幾張他隻知道是類似於關係圖之類的……


  “這是什麽,”宣霽把紙頁放回原位,走到桌案前的椅子,掀起衣袍便隨意坐下,手指也不時在座椅上輕叩。


  “我的思量,隨手便寫下了,不值一提。不知將軍餘尊降貴小地,未曾遠迎,還望將軍見罪,”薑齋見宣霽就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由有了一股“鳩占鵲巢”的惱怒。


  看著薑齋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裏分明有一絲惱怒,那一抹不起眼的情緒仿佛在加熱眼裏琉璃剔透的寒涼,慢慢在顯出少女最美好的一麵。


  宣霽莫名眉梢一挑,捏起薑齋方才握過的狼毫,心情很好的樣子說道:“你是怪我不請自來?”


  薑齋沒有說話,可眼裏神色仿佛就是在說,“你說呢?”


  宣霽笑了一聲,眼底也迅速漫上笑意,深邃的眉目染了人間七情,更添一份瑰麗,讓人不經意間就迷了眼,失了魂。


  微微搖頭道,“我隻是見你奮筆疾書,冥思苦想地樣子不想打擾到你罷了。”


  宣霽想著方才自己在窗外看著的薑齋,捏著毛筆皺著眉,苦大仇深的樣子,下唇也被咬得有些青,做出在外麵不可能出現的小女兒嬌態。


  嘴裏還不住絮叨著什麽,拿著毛筆沾飽墨故意滴在宣紙上……


  “你找我有事嗎?”薑齋知道宣霽不可能恰巧路過來盯一眼自己,想是……


  果然,宣霽已然開口,“你想知道買回來的毒果如何安置的?”


  隔間不大,但也不算小,不知道為什麽,多了一個宣霽,仿佛整個空間都在變小,在哪裏都能感覺到他的不容忽視的氣息。


  “是,”薑齋沒想到宣霽怎麽快就得到消息,但又一想,自己知道怎麽一件禁忌的事,宣霽不找人看著自己那才奇怪。


  “你不用多問,何時要給我說一聲便成。”幾個呼吸間,宣霽已經寫了一行字,將狼毫放回原處。


  宣霽起身,身姿迅即,利落就從窗子跨出隔間,好似一隻低飛的燕。


  “將軍慢走。”薑齋上前將窗掩上,還是有寒風從縫隙裏滲進來,薑齋還沒來及燒爐子,隔間裏不算暖和,可莫名的,薑齋覺得手腳和一處地方在發熱。


  迎著窗縫,降下些莫名而來的熱氣,薑齋回到桌案前,看著宣霽在宣紙上留下的字,隻有寥寥幾字,緊跟著薑齋寫下的“宣霽”後。


  大昭瑉王,焰麟軍主將。筆端沉穩內斂,不顯主人的氣韻,可在每一字的最後一筆,銀鉤鐵畫盡顯蒼茫大氣。


  就好像宣霽這個人,無人來犯時本就是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劍鞘裏藏著血氣;有敵觸境時,雙眼睜開的一瞬間,壓低的眉眼裏都住著冰原之上的雪狼,凶戾而危險。


  冬月的殘陽,如血,悄無聲息地已經滑至天與地相接的地方,又緩緩地落到天際,一天又一天,就怎麽結束了,太陽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灑下一點餘暉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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