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費盡心機
大概是晚膳的時辰到了,獄卒開始給囚犯分發食物。唯獨,少了我們。
“這位大哥,怎麽沒有我們的份?”珠兒看了看我,終於忍不住道。
“妹妹,你叫聲好聽的,哥哥就給你。”那獄卒看有人多話,本想發怒,可一看珠兒姿色尚佳,那狹小的眸子裏頓時變得貪婪,直叫人惡心。
“你……”珠兒漲紅了臉,還想爭辯些什麽,卻也是詞窮。
我冷眼看著,站起身,整了整坐皺了的衣裳。望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微歎,已經一天多了。
“罷了,由他去吧,少吃一頓也餓不死。”
“喲,娘娘,這可不是少吃一頓的事兒啊。”
我見那獄卒話裏有話,拔了頭上的簪子,試探道:“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說罷伸手遞給了他。
他一愣,隻是看著那簪子,卻沒有伸手。
我立刻明白過來,又把耳環拿下,雙雙遞給了他。
他接過東西,在手裏掂了掂,這才滿意的揣進懷裏,馬上換了副臉色,笑臉吟吟道:“娘娘,不瞞您說,這犯人的吃食,本是都要給的,可誰叫咱們也是做下人的,凡事都要聽著上頭的不是?”他說道這兒故意頓了頓,看著我手上皇上親賜的金鑲玉鐲子移不開眼。
“很好,繼續說。”我淡笑,隨手將那鐲子也褪下來。心都不在,還留著身外之物有何用處。
這舉動,使他那原本不大的眼睛越發的覓不見蹤跡了。“娘娘,”他看了眼四周,往裏探了探,壓低聲音道:“看你也沒幾天活頭了,要死也做個明白鬼吧。咱們的這個……”他比出了大拇指,“是個好官,而在宮裏的小主子,卻不像她爹啊。”
小主子?莫不是在說大理寺卿的女兒?那不就是嫣婕妤麽?
“這不,除了銀子,還賜了咱們這禦用點心,和一壺好酒。”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裹,“看你們兩個也可憐,咱就當積積陰德,分給你們一半吧。”他把那包裹展開,取出一些給了我們。我這才聞到,他身上確實有股酒味,還夾雜著淡淡的清香,應該是上等的美酒。可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珠兒撅著嘴接過糕點,雖是不悅剛才的無禮,因著“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這道理,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我伸手撚起一塊,也不急著吃,隻是看著。糕點成淡粉色,看著美味,卻沒有食物該有的香味。
不對。我恍然大悟。
轉頭看見那獄卒正欲將點心往嘴裏塞著,我快步走至欄杆前,一把掃了下來。“不能吃!”
“嘿!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啊!”那獄卒見狀,頓時有些火大。
“因為……”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見一隻老鼠竄了過來,後麵還追著兩個獄卒。隻聽他們嚷嚷著:“就是這隻老鼠,剛喝了我的酒。”
那老鼠看到地上有點心,又停在那裏,悠哉的吃了起來。兩個人見時機正好,掄起袖子,正欲抓它個正著,卻不料,下麵的事情,嚇的所有人都驚了魂。
那老鼠在吃下幾口糕點後,竟然在地上抽搐起來,然後再也動彈不得。
我的嘴角,牽起一抹冷笑。
怪不得那麽有恃無恐,買通獄卒不給我吃食,原來,被買通的人,都死了。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剛才還憤憤我打爛他糕點的人,嚇的連說話都結巴了。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看看我,又看看老鼠,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我隻是笑著不說話。
“謝娘娘救命之恩,謝娘娘救命之恩!”突然他撲通一聲癱倒在地,哆嗦著連聲道謝。其他兩個人也嚇得不輕,都明白過來,是自己逃過了一劫。否則,下場,就跟剛才那隻老鼠一般。
“酒沒有毒,糕點也沒有毒,可是,兩樣加在一起,就足夠使人瞬間斃命。”我勾唇一笑,宛如迷幻的光影在眉宇間流轉,絕魅傾城。“不過,如果你們把這事透露出去,恐怕同樣是命不久矣。”
“還請娘娘明示。”那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說道。
我掃了一眼三人,忠誠的表情不摻半分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輕啟朱唇,悠悠吐出這幾個字。
“在下一定。”
“誒,別答應那麽快,牢裏的娘娘,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啊。”三人聽了我的話,皆是錯愕。我繼續道:“本宮很想皇上,都想破腦袋了。”說罷,轉身往堅硬的石壁上就是一嗑。
我無心爭鬥,誰叫你逼人太甚。
最後的意識裏,隻剩下珠兒慌亂的驚呼聲。
柔軟的床榻,這是我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
微睜開眸子,映入眼簾的是一日多未見的皇上。
“孝孝你醒了?”他握著我的手,還是那雙寬大的手掌,可是,我卻像隔了一個世紀一般,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一下子挑起了我的淚腺。
“別哭,朕在。沒人能夠傷害你。”他撫著我的臉,試圖給我最大的安慰。可我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再也止不住。
“皇上,請皇上饒命,罪妾有罪,罪妾不該欺瞞皇上。”我說著,就要從床上起來。不動也罷,一動這腦袋就昏昏沉沉的,額角的傷口還被扯的微微作痛,好似快倒下來了一般。加之皇上拉著我,順勢就栽進了他的懷裏。
“你看看你,傷還沒好就起來,這下知道疼了吧。”皇上見我痛的皺了眉,心疼道。我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在他懷裏流淚。
“有什麽想不開的,要這麽糟踐自己呢?”他撫著我的背,像勸個孩子一樣。“當年的舊案有很多疑點,我已經派人著手再查了。隻是這兩天實在有事抽不開身,才沒來得及去看你。你放心,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相信我好嗎?”
“嗯。”本來快要幹涸的淚,在聽到這句“相信我好嗎?”之後,又不住的流淌出來。我緊緊的抱住他,仿佛這樣抱住了整個世界。
昭宸,我究竟,該不該信你?
沉默良久,他突然出聲:“夏,於心。孝孝的本名真好聽。”
我抬眸,注視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睛。這雙眼,我要什麽時候才看得穿啊。
“皇上,錦丞相有要事求見。”郭公公進來,打斷了我們四目相對。
“宣。”他鬆開我,朝門口說道,又轉頭看著我,“孝孝,等我。”說罷,在我額上輕柔一吻,向外走去。
我的笑,也凝固在他踏出門口的那一瞬間。
剛才皇上的眼神,似乎穿過我,尋到了什麽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