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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抹夕陽穿過坍塌的穹頂,灑進開滿細碎花朵的廢棄教堂,照亮了祭壇前的兩道人影,以及坐在祭壇邊緣的金發少女。
拉結爾眸色微變。
看到伊莎琳暫時安全,他才鬆了口氣,垂下纖長睫羽,以手扶肩,單膝跪地,朝光明與秩序之神行禮。
“冕下,您……”
光明神沒有回眸看他,祂垂眸凝視著伊莎琳的側臉,唇角挑出一抹淺淡的笑。
“拉結爾,離開這裏。”
拉結爾緩緩起身,卻沒有第一時間執行神明的命令。
“冕下,請允許我帶著她一起離開。”
“哦?”光明神語調微揚,“你在違抗我的命令。”
拉結爾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神明冷漠的背影,語氣堅決:“這裏有幻術使用過的痕跡,必須盡快讓女王離開,誰知道這個人想對她做些什麽。”他眼角的餘光不著痕跡地掃過站立在一旁的塔索。
“我會親自處理。”
銀發神明淡淡地說。
夕陽沉沒在遠處的王城之後,荒廢的教堂逐漸被黑暗吞噬。光明神的身上卻仿佛自帶柔光,碩大的羽翼和每一根發絲都散發著聖潔的微光,細碎的光點在祂身側漂浮,恍如天幕之上永不黯淡的晨星。
“我從誕生起就服從您的命令,為您處理天國和人間的事務,從沒有半句怨言。”拉結爾前額的銀發沿著高挺的眉骨垂落,遮住了半張臉頰,讓他通透清澈的雙眸沉入陰影。
“但這次,恕我難以從命。”
他薄唇微翹,一字一句地說:
“我必須將她帶走。”
墮天使在黑暗中緩緩抬起眼,鳶尾花般美麗的紫眸逐漸染上血紅。
一對漆黑華美的羽翼,在他身後驟然張開。
黑與白。
光明與黑暗。
聖潔與墮落。
天使與神明在廢棄的教堂中對峙著。
一線月光從倒塌的穹頂灑下,映照在光明神端麗絕美的麵龐上。祂浮向半空,憐憫地看向祂“不再完美”的造物,猶如終焉降臨的審判。
“為什麽?”
墮天使勾起唇角,從黑暗中抽出一把冰冷的細劍,遙遙指向銀發神明:“想要背叛你,所以就背叛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穠麗幽暗的眼瞳深處光芒閃動,“神殿的那些工作真無聊,不是麽?”
伊莎琳唇角抽動。
拉結爾不知道他和光明神有著同一個“靈魂”,“我背叛我自己”,這個戲碼著實有趣。
她無意在此刻拆穿,悠閑地坐在祭壇上,雙手托著臉頰,饒有興味地觀看著事情的發展。
旁邊的塔索也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二人隱晦地對上眼神,一瞬間便明白了對方也是同樣的想法。伊莎琳白了塔索一眼,快速移開了眸光。
她現在其實也想明白了,塔索並不是真的想傷害她,而是在試探她的真實想法。但這種“試探”,也還是讓她有些生氣,有什麽話不能直接問她?
一醒來就甩了他一巴掌是有些衝動,但還不夠解氣,她決定晾他幾天再說。除非他收起他的傲慢,向她道歉。
***
光明神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墮落的天使,淡漠的紫眸中卻絲毫沒有“憤怒”之類的情緒,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會發生。
祂的薄唇勾出淺淡而憐憫的笑,“既然都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我也沒有再插手的道理。你把她帶走吧,不用再回光明神殿了。”
伊莎琳:“……”
光明神你是在給自己放水吧,偏偏拉結爾還不知道。
墮天使深深地看了光明神一眼,一步步朝她走來。
“等等。”塔索橫起手杖,擋在了她的麵前,“你們還沒有問過,女王願不願意跟他走。”
“我願意。”伊莎琳立即回答。
她才不要留下來和塔索待在一起,光明神也讓她捉摸不透,還是墮天使更能給她安全感——他的欲望和情感都是濃烈而真摯的。
她欣賞著塔索略有些吃癟的表情,愉快地朝他眨了下眼睛:“記得幫我把車開回王宮。”
塔索眼尾微抽,嗓音低啞地問:“……你呢?”
伊莎琳走到墮天使麵前,回眸看了塔索一眼:“當然是跟拉結爾走啊。”
銀發黑翼的天使半跪在她麵前,向她伸出了一隻手臂。他沒有去管他的神明,眼裏隻有她一個人。
伊莎琳坐進墮天使的臂彎,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
綿軟漆黑的羽翼在黑暗中拂動,裁碎滿地月光。墮天使懷抱著柔弱的少女,大笑著升上天空,黑暗的羽毛在銀月的輪廓中簌簌飄落。
伊莎琳睜大了眼睛,伏在拉結爾的耳邊輕聲說:“你、你的翅膀居然掉毛。”
墮天使低柔地笑了一聲,在她的眼尾飛快地吻了一下,才解釋道:“這是反派離場的特效,我平時是不掉的。”
伊莎琳:“……”
“好浪費呀。”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翅膀內側,“你隻給了我一根,還自己把它燒了。”
翅膀上輕柔的觸感讓墮天使險些一個踉蹌,從天上掉下去,他眼尾泛出薄紅,用一隻大手抓住了伊莎琳的手腕,將她緊緊禁錮在懷中。
“別亂摸。”他啞聲說道。
“我想要你的羽毛。”她漂亮的綠眼睛在月光下仿若叢林中的湖泊,水汪汪的。
“都是你的。”被少女這麽看著,墮天使立刻就受不了了,“把我的翅膀薅禿了也沒關係。”
伊莎琳不由失笑,“哪有這麽誇張。”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輕聲問。
“去眾神之城。”墮天使彎起狹長血眸,“之前不是說過,要和你一起去看風景麽。”
伊莎琳怔忪了一瞬,“那是拉結爾說的。”
“我即是拉結爾。”墮天使定定地看著她,眼眸深處似有星辰隕落,烈焰燃燒。
“我選擇了這條道路。”
“為什麽……”
伊莎琳在拉結爾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高度在不斷攀升,凜冽的天風卷起天使絲線般的長發,同她的金發糾纏在一起。很快,二人便飛到了雲層之上。
破開雲霧的一瞬間,銀色的月光驟然灑落,照亮了綿延至天際的雲層。巨大的月亮猶如神明垂憐的眸光,皎潔而又冰冷。
天使的黑翼在銀月中印下剪影,遠處的天際盡頭,隱約可見一座漂浮在天穹上的城市。月光灑在高聳的塔樓和層疊的建築上,猶如古代先哲所能構想出的一切關於神明的奇跡。
伊莎琳微微睜大了眼睛,那是一座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城市,恢弘而又莊嚴,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歎服於那天國的崇高與壯美。
“你問為什麽。”墮天使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他長久地凝視著她,血紅雙眸在黑暗中流轉著偏執的光。
“因為我厭惡光明神,就像厭惡另一個‘我’一樣。”
伊莎琳微微一怔,“為什麽要厭惡你自己?”
墮天使愉悅勾唇,抬起手輕柔捏住她的下頜。
“比如說在這個時候,‘我’就會壓抑想要親吻你的想法,甚至還會說服自己這是放縱,這是罪惡。”
“但我不會。”
他低下頭,一隻羽翼微微收攏,環住了她的腰身。釋放了壓抑已久的天性,熱烈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伊莎琳被迫回應著他。二人身處天穹之上,哪怕他用翅膀從背後環繞著她,她也隻能將他抱緊,從更近的距離中索求著安全感。但很快,她對高空的恐懼便在這個吻中褪去,更近更皎潔的月光,隨風翻湧如無邊海麵的雲層,都成了浪漫的注腳。
***
一線月光透過狹窄的窗格,落在幽暗的王宮地牢裏。
俊美的金發騎士倚在牆角,手足皆被鐵鏈束縛,喉結處還戴著冰冷的頸環。他用冰藍眼眸注視著灑落在地的月光,很久都沒有移開視線。
直到囚室外傳來了一陣優雅矜持的腳步聲。
身穿晚禮服的塔索公爵拿著手杖,隔著柵欄門的罅隙注視著他。
“這麽消沉似乎不是你的作風。”塔索慢條斯理地開口。
蘭斯洛特移開眼,沒有理會他。
“我帶來了你會感興趣的消息。”塔索循循善誘,“有關於女王陛下。”
蘭斯洛特原本已閉上眼睛,一副拒人千裏的神色。在聽到“女王陛下”以後,那雙剔透幽冷的藍眸驟然睜開。
染上些許血絲的眼眸近乎瘋狂地轉向塔索的臉。
“陛下怎麽了?你對她做了什麽?”
“不要著急。”塔索輕笑出聲,“我不會對陛下做什麽,反倒是別人……就說不定了。”
“把話說清楚。”蘭斯洛特握緊了拳頭,手腕處的鐵鏈發出清脆響聲。
“是拉結爾。”塔索一本正經地說,“他背叛了光明神,成為了墮天使,還把女王陛下給擄走了。必須盡快抓住他,保證陛下的安全。”
蘭斯洛特眸光微變,幾乎在一瞬間便做出決定。
“我去救她。”
“需不需要我幫你把鎖打開?”塔索含笑說道,“我‘借’來了守衛的鑰匙。”
“不需要。”蘭斯洛特冷冷地說。
他緩緩起身,鐵鏈在身後盡數崩斷。唯獨她親手為他戴上的頸環,還留在他的脖頸上。
“我們走。”蘭斯洛特向上拉了拉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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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洛特終於有戲份了
塔索,你真的很會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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