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手相救

  李喬這麽一番叫囂,小廝們不敢輕舉妄動了,李霜芸也變得無比被動。好言相勸怕是難了,強行拉走,那這出資和生意當如何是好?

  卉笙定了定神,考慮到李喬的身份以及日後對勿忘坊的用處,微微示意李霜芸稍安勿動,一個夷界小卒而已,還能奈何得了她不成。卉笙試圖將手從李喬的手中抽出來,奈何這李喬抓得緊,卉笙也不好硬來,萬一太過用力把他摔倒在地弄傷了,那就不好辦了。


  卉笙深吸了一口氣說:“多謝李公子的賞識,你看,這勿忘坊的規矩不可破,否則日後還怎麽讓我們做生意啊。我今日開了這個端,日後人人都吵著讓我唱曲,李公子要為我負責嗎?”


  李喬雙眼瞪得更大了,卉笙聲音輕柔,百轉千嬌,酥得他快忍不住了。他將臉湊近卉笙,大口呼著氣道:“不唱曲也行,就當是陪陪我如何,房間我都準備好了。”


  卉笙依舊不慌不忙地婉拒道:“李公子是不是弄錯了,我們這勿忘坊向來是賣藝不賣身的,和青樓可不一樣。”


  “都是取悅客人的買賣,哪有不一樣之說,姑娘你說是吧?”李喬不依不饒,“我也不跟姑娘廢話了,若是姑娘今夜讓我盡興了,這出資一事也就都好說了。”


  卉笙兩眼寒光地望著李喬,果然就想用出資一事拿捏自己啊,堂堂李相國之子竟是這種紈絝貨色。不過卉笙也沒在怕的,正準備略微使用靈術讓他吃點苦頭,沒想到一個身影突然一躍上台,閃到了李喬身旁。


  隻見顧韓舒衝上台一把抓住了李喬的手,李喬頓時疼得嗷嗷大叫:“鬆開,鬆開。”


  因為疼痛,李喬終於鬆開了卉笙的手,卉笙趕緊抽回手退後兩步避開李喬。李喬震怒大吼:“哪個挨千刀的這麽不識相,敢動……”話音未落,李喬就把想要說的話給咽下去了。他看清了抓他之人後,不禁大驚失色:“顧韓舒!你怎麽在這?”


  顧韓舒可是皇帝身邊的獨寵之人,連太子都忌憚他三分,這等人物可不是李喬能得罪的。


  卉笙驚異地望向他二人,他們認得?也是,據李霜芸所言,這顧韓舒從小隨著大昭皇帝在太威城六合宮裏長大,皇親貴胄也理應都認得他。


  顧韓舒冷冷地盯著李喬,說:“李喬,別鬧了,勿忘坊也是個清雅之地,這般行事魯莽了啊。”


  李喬不以為然地說:“什麽清雅之地,都是煙花尋歡之地罷了。”


  卉笙一聽,險些上去揍他一拳,沒想到顧韓舒確雲淡風輕地說:“這勿忘坊真要是個俗世尋歡之地,你跑來視察什麽呢?是太威城的青樓不夠多,還是那些青樓裏的女人不夠漂亮啊?你看中勿忘坊,不就是因為它特立獨行,有別於風俗之地嘛。隻有這樣的地方,達官顯貴才能毫無顧忌地進來飲茶賞舞,才能談天論地,聊些有意思的事情,你說是嗎?”


  李喬轉了轉眼珠子,覺得顧韓舒真是說出了他心中的盤算。原本看中勿忘坊,確實是因為這裏並非煙花之地,引入太威城後,王孫貴胄也能毫不避諱地前來,不僅能助他搜集消息,還能將舞隊引薦給朝中大臣以博好感。但今夜在泰州城,他想著天高皇帝遠的,先享用一番也並無不可啊,沒想到半路居然殺出了個顧韓舒。


  顧韓舒見他開始躊躇,便知大概是說到點子上了,又繼續道:“你若是今夜動了落言姑娘,這話傳出去了,勿忘坊可就落俗了,到時候你在引入這麽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坊子去太威城,朝中之人會怎麽說你?所以照我說,這裏的姑娘你就別動了。天下豔絕女子芸芸,這落言姑娘也不算什麽絕世美人,也就是歌唱得還行,怕是很難讓你盡興呢。更何況她還戴了個麵紗呢,誰知道麵紗之下長什麽樣。若真是對自己芳容有自信者,何必戴個麵紗呢。想要姑娘,泰州城自有別處,你說是嗎?”


  這李喬聽顧韓舒這麽一說,瞧卉笙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嫌棄了。卉笙明知這是顧韓舒在幫她,但聽他這麽菲薄自己,心裏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由於夷界大昭國的皇帝前往神族參拜帝後之時,曾經見過身為尊使的卉笙,未免在夷界給自己找麻煩,卉笙這才每次登台之時都會戴上麵紗。怎的到顧韓舒嘴裏,就成了遮醜的布了!

  她正想嗔怪一番顧韓舒,忽而一種熟知的感覺油然而生。言辭間吊兒郎當毫無正經,聽著她就一肚子火,這不是一直同她打打鬧鬧的涵櫟,又是誰?


  李喬聽完顧韓舒所言,霎時間便對卉笙失了興趣,他看都不看一眼卉笙,便轉身搭著顧韓舒的肩膀說:“行吧,就聽你的。不過顧韓舒,你說咱們緣分不淺啊,居然在這泰州城都能遇到,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快活快活?”


  顧韓舒笑著回絕道:“多謝李兄赤誠相邀,我也是想去得很啊。可你也知道,我如今在日泉派修習靈術呢,這修行者可是碰不得那些的。何況今日我同門師兄妹都在,落人口實可就不好辦了,畢竟讓我修習靈術可是皇上的禦令,不是?”


  顧韓舒說話時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語氣,與涵櫟一模一樣,卉笙不禁看得出了神。


  李喬見顧韓舒這麽一說,也不敢再多言。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下了台。見卉笙還愣著不動,李霜芸趕忙上台對台下的客人客氣地說道:“方才一場插曲讓大家見笑了,這樣吧,為了彌補大家所受的驚擾,今日這茶點費,我全給大家免了。”


  “老板娘好闊氣啊!”“那就多謝老板娘了!”


  李霜芸走近卉笙,牽著她下了台。李霜芸剛要開口說話,卉笙便說:“霜芸,我還有事,我先下去了。”說完遂轉身離去。


  李霜芸望著遠去的卉笙不禁搖了搖頭。那顧韓舒和二殿下如此之像,讓卉笙怎能心中不生波瀾呢。


  卉笙獨自一人來到了勿忘坊的後院。薄雲遮月,銀光微朦,與自己的心一樣的清冷。方才那一幕,她幾乎就要確定顧韓舒就是涵櫟,可當李喬搭著他的肩離去之時,她又不得不承認顧韓舒隻是顧韓舒。涵櫟失蹤是五年前,而時年二十歲的顧韓舒是從小跟著大昭皇帝長大的。大昭皇帝在這二十年裏多次前往水晶宮參拜神族,見了涵櫟不下十次,若是顧韓舒就是涵櫟,大昭皇帝不可能不知曉。興許真就隻是樣貌和聲音生得像?可兩個毫不相幹之人,性格也能如此相像嗎?

  心亂如麻之際,一個人緩步上前,停在了她的身側。卉笙側目而望,竟是顧韓舒。


  “姑娘的歌,唱得真好。是我這一生聽過,最美的歌。”


  “多謝公子。”想要說的話那麽多,卻隻能擠出這四個字。


  “那個。”二人一同開口。


  卉笙尷尬地笑了笑說:“顧公子先說吧。”


  顧韓舒爽快地說:“還是姑娘先說吧,我聽著。”


  卉笙也沒再客氣,收緊神情說:“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不然今夜我可真是下不了台了。”


  “嗨,”顧韓舒不以為意地笑道,“不必言謝,李喬這樣的人,出身權貴目中無人,落言姑娘礙於他的身份自是不敢反抗的。今夜既然讓我撞見他又在這刁難人,哪有不相助之理。估計整個坊子裏隻有我敢製他了。”


  卉笙望著顧韓舒,他的言行舉止,還有說話時每一個動作神情都像極了涵櫟,讓卉笙一刻沉寂的心又再次躁動起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一定要借此機會一問究竟。於是她開口道:“我聽人說了,你好像從小就在太威城長大,是嗎?”


  顧韓舒頷首,爽朗地說:“不錯,雖然我爹娘慘死得早,但皇上和範離將軍都待我不薄。”


  “那敢問顧公子,五年前,你身在何處呢?”


  “五年前?五年前的話,我正在日泉派修行呢。”


  “日泉派?”


  “嗯,其實我們這一行人都是日泉派清遠閣的弟子,此番來泰州,是為了降伏附近日浮山的妖獸。”


  日泉派,清遠閣。他說的有理有據,看起來也不大像是失過憶的樣子,但卉笙還是不罷休。“那,請問顧公子,可否有過失憶?”


  隻見顧韓舒一臉詫異地瞪大了雙眼,卉笙知道這個問題唐突又冒失,但她一定要知道。


  顧韓舒攤了攤手,笑著說:“看來姑娘還在懷疑我就是姑娘的故人啊。那恐怕我要讓姑娘失望了。我顧韓舒所活的這二十年裏,不曾出現過記憶丟失或是記憶混亂之事。我就是顧韓舒,整個六合宮和日泉派的人都可以給我作證。”


  卉笙見他義正辭嚴,言之鑿鑿,心一點一點往下沉。除了長相與聲音,她很難再也找出顧韓舒就是涵櫟的證據了。


  顧韓舒見卉笙一臉愁容哀怨,便安慰道:“我雖並非姑娘所尋的故人,但相見一場也算是緣分。我願姑娘你,早日找到你那位舊識。”


  “多謝顧公子。”二人相互行禮。


  “哦,對了,不知可否請教落言姑娘芳名?”


  卉笙莞爾一笑:“我名叫卉笙,落言卉笙。”


  “落言卉笙,很好聽的名字。”


  卉笙眼裏的光黯淡了下來。倘若真是涵櫟,怎會忘記這個他賜予她的名字呢?

  顧韓舒告辭轉身便準備離去。一瞬間他的背影與涵櫟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淚水忽而就湧向了卉笙的眼底。卉笙眨巴了幾下眼睛,就要放他這麽走了嗎?但顧韓舒的談吐舉止,和他明媚的眼眸,溫暖的微笑,甚至是他步伐的長短快慢,都和涵櫟如出一轍,她不信他不是涵櫟,她不願信。


  “顧韓舒!”卉笙望著他的背影大喊道。


  顧韓舒詫異地回頭。四目相對之時,卉笙幾乎就要奔向他的懷中。卉笙攥緊了雙拳問:“你想不想聽聽我和那位故人的故事?”卉笙知道,這個問題聽上去有些無理取鬧,可她沒辦法就這樣放顧韓舒離去,發瘋也好,失態也罷,她就想牢牢地拽緊他。


  卉笙望著顧韓舒那雙璀璨的明眸。喂,阿櫟,如果我把我們之間的過往都訴說給你聽一遍,你是否就會想起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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