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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雲若織夢,夏如風5

  吃完飯,夜色已至,街上的小商小販皆用日明術點起了燈,燈影搖曳,別有一番異鄉風情。影汐拉著卉笙來來回回於各個小攤前。涵櫟跟在他們後麵,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開心地討論著靈界的發簪如何和其它地方不一樣。


  子邦和子彥並肩愜意地走著。


  子彥開口問道:“哥,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咱們季連家當初到底為何被滅,你又是如何去水晶宮的呢?”


  子邦頓了一下,眼中似有些回避,想了想說:“那一夜,突然來了許多殺手闖入家中,不留活口地見一個殺一個。爹和娘為了護我們兄弟二人離開,隻得與殺手殊死搏鬥。亂鬥之中我忽然被人打暈了,後麵的事也無從知曉了。待我醒來之時,已經不在府中了。我衝回府上,才發現滿地橫屍,而你也不知所蹤。為了尋你,我便開始四處流浪。流浪中,又巧遇了一位來自禎祥族的靈師,他教了我許多高階靈術,最終我飛仙去了水晶宮。”


  子彥又問:“那,那一夜我發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子邦眼睛看向了別處。


  “不知?”


  “關於那一夜的記憶太過痛苦,所以我總逼著自己忘記,如今記得也不真切了。”說著,子邦雙手搭著子彥的肩膀道,“最重要的,是我又找到了你,不是嗎?隻要你我二人好好活下去,爹娘在天之靈也會得以慰藉的。”


  子彥沒有點頭,也沒有吱聲。


  子邦又說:“子彥,有些事,既然你已經忘了便不必再想起,要向前看。”


  織雲一個人跟在大家後麵,望著這滿城陌生無比的熱鬧,覺得自己就像個遊離於世間的孤魂,這一切都與她無關。看著眼前這一行六人,她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和地牢裏的那些孩子們一起,這樣無憂無慮地在大街上漫步。可如今,她隻剩娜姆了。娜姆比她小五歲,是織雲十四歲那一年被帶入地牢的。娜姆是個話很多的孩子,最初來到地牢時,每日不停地和大家講述外麵的世界,聽得大家十分入迷。可是慢慢地,她開始越來越不說話了。身邊的人一個個變少,她和娜姆終日生活在恐懼之中,她害怕不知道哪一日,自己就再也回不來了。織雲看著街邊的小商販們,心裏不甘道,就為了這些人能多活一點,就為了四季常春,就要他們這些孩子日複一日地去忍受這些非人般的折磨嗎?憑什麽?孩子們的付出,這些人又知道嗎,他們心中可曾對那些逝去的孩子有過一刻感激?


  突然,一個上麵粘著一個糖人的竹簽遞到了她眼前。她先是一愣,然後扭頭一看,是星耀遞過來的。


  “這是幹嘛?”她詫異地問。


  “你不是說,吃糖是你覺得最有趣之事嗎,喏,給你吃。”


  織雲沒有接過糖人,而是警惕地又問:“沒事兒給我個糖人幹嘛?我知道的線索已經告訴你們了,你這樣也套不出我什麽話了。”


  星耀歎了口氣,說:“隻是一個糖人而已,你想太多了。”然後一把將糖人塞進她手裏,又說:“雖然大家的目的都是隱仙草,但眼下我們還算是同伴,你不必把我們都當成敵人。”說完,他轉身便離去了。


  織雲留在原地,望著手中的糖人。同伴?我曾經也有過同伴,但是他們都死了。如果他們都還活著和我一起吃這個糖人,他們該多開心啊。


  正在發呆,忽聞有人呼喊她。回過神來,發現是正站在一個小販麵前的卉笙。她一邊朝自己招手一邊喊道:“織雲,你快過來,看看這隻珠釵好不好看。”


  織雲出於禮貌地走了過去。隻見小攤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五顏六色,花樣繁多。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到這麽多種多樣的首飾是什麽時候了,更別提戴這樣的首飾了。記憶裏娘就隻有幾個簡陋的木釵,好看的首飾從來都是戴在別人身上。


  正想的出神,卉笙突然將一個珠釵插到了她的頭上。她的頭發隻是很簡單的紮了起來,根本沒有盤成發髻,不用猜都知道這珠釵在她頭上一定不好看。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看著卉笙,準備把珠釵取下來,沒想到一旁的影汐卻讚許道:“織雲姐姐,你戴著這個珠釵真好看。”


  賣首飾的小商販趕緊推銷了起來:“這珠釵清雅脫俗,正配姑娘的氣質啊。”


  卉笙也點頭道:“真的挺好看的。”


  織雲被說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說:“真的好看嗎?哎呀,算了算了,我一大粗人要什麽珠釵啊。”說罷就抬起手準備將珠釵取下來。


  “別取了,這珠釵真的很配你。”身後傳來了星耀的聲音。她轉身望去,隻見星耀走了過來。他走到攤前,問小販:“這珠釵多少錢?我買了。”


  還沒來得及阻攔,星耀已經把錢給了小販。然後星耀湊到她身旁說:“就當是你提供線索的回禮吧。”


  織雲不禁一怔,她以線索換與他們同行,何須還要回報?


  這時影汐說:“織雲姐姐,你身上一件首飾都沒有,一個女孩子怎能如此虧待自己呢。你看,你戴起釵來多好看。”


  卉笙也附和道:“是啊,看你粉黛不施就已經這麽好看了,要是打扮一下得多好看啊。”


  織雲望著影汐和卉笙,二人都真誠地在朝自己微笑。微笑,是這世上她最希望看到的東西。地牢裏不缺眼淚,獨缺微笑。


  “謝謝。”她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在微笑。


  這時涵櫟走了過來,看了眼她頭上的珠釵,調侃道:“嘿,沒想到你這男人婆,戴起珠釵來也挺好看的嘛。”她怒瞪了一眼涵櫟。涵櫟沒理會,看到她手裏的糖人,說:“這糖人看著不錯,你怎麽不吃啊。”


  她將糖人拉至自己胸前,凶狠地懟了涵櫟一句:“我愛吃不吃,要你管。”然後怒氣衝衝地繞開涵櫟走掉了。


  涵櫟不解道:“她生什麽氣啊。”


  卉笙走上前,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你可真是個呆子。那糖人,她定是十分寶貝才舍不得吃的。”


  涵櫟恍然大悟過來,說:“原來如此。”


  這時影汐說:“像織雲姐姐這般不打扮自己的女子,我還從未見過。不知為何,我總感覺她的眼神十分幽怨。”


  卉笙說:“從她連一個糖人都如此寶貝就可以看出來,她的人生,一定不輕鬆。所以我們應該對她更好一點。”
——

  第二日一早,涵櫟便拉著子邦出門了。卉笙完全不知道他要幹嘛,昨日他說他有辦法把南倉子找出來,也不知是個什麽辦法。巳時三刻的時候,涵櫟突然傳音給大家,說在無歇城東側一座茶樓等大家。


  大家來到茶樓,隻見涵櫟不知哪裏找來一件奇怪的衣服,還把頭發包起來了。子邦解釋說,他們安達族的醫者就是這樣的著裝。涵櫟還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根竹竿,上麵掛著一塊布幡,寫著安達名醫南倉子。很明顯,他是想要假冒南倉子,好引他出來。


  卉笙有些擔心地問:“這樣真的能把他引出來嗎?”


  涵櫟自信滿滿地說:“但凡這種年長的名醫,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聲。我在這兒招搖撞騙地毀了他的名聲,肯定會讓他急得跳腳。所以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子彥也擔心地說:“你打著他的名號,若真有慕名而來的患者前來,你準備怎麽辦,總不能耽誤了他們看病吧。”


  子邦說:“知道你小子實誠,我和涵櫟已經想過了,真有人來看病,我們能救的能治的能幫的,都會盡一份力。所以也不算是真的坑蒙拐騙。”


  子彥這才放心道:“那就好。”


  影汐又說:“可我們怎麽知道南倉子來找你了呢?萬一他不自己來,派個人來悄悄查探怎麽辦?”


  涵櫟說:“這就要靠你們了。我會在這茶樓下開攤問病。你們就坐在這茶樓上觀察四周的人,不一定非要是來找我看病的人,也可能是從旁觀察之人。這茶樓視野好,樓下之景盡收眼底,你們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可別看漏了。”


  星耀說:“行,我覺得可以一試。不過,就這麽擺攤不一定會被人注意到,如何要短時間內把名號傳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涵櫟得意地笑了笑:“這我早就想好了。走,子邦,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本事。”說完他便起身帶著子邦下樓了。


  剩下的人就坐著茶樓上,想看看涵櫟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涵櫟剛下樓,便用靈術易容,又喚出竹桌竹椅,立起了布幡。果然街上沒人朝他看來,看來需得想點辦法才能讓人注意到他。沒一會兒,隻見易了容的子邦杵著個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了。經過涵櫟麵前時,突然被涵櫟叫住,然後二人上演了一出名醫當街救人的老套戲碼。卉笙和影汐看著這一幕,尷尬得不知說什麽才好。這時子彥感歎道:“沒想到,我哥演起戲來這麽得心應手啊。”身旁的星耀對著子彥說:“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子彥,你可要吸取教訓,以後離涵櫟遠一點。”


  雖然這出戲卉笙他們看著尷尬,但城裏的百姓卻很吃這一套。這出戲上演後沒多久,開始陸陸續續有一些城中的百姓來尋醫問藥了。涵櫟也都來者不拒地替他們把脈開藥,一副親切之態引來不少好評。


  一日下來,涵櫟也真的是累了,收拾了攤子,向茶樓上方使了個眼神便轉身離去了。卉笙他們回到客棧,涵櫟便急衝衝地問:“怎麽樣,今日可有發現可疑人士?”


  卉笙搖了搖頭:“過往看熱鬧的人不少,但還沒發現有何可疑人士。”


  星耀說:“那南倉子並不一定住在城中,今日之事他不一定知道。接下來幾日你繼續打著他的名號招搖撞騙,等名號打響了,這事兒自然會傳到他的耳中。”


  涵櫟點著頭表示同意,突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對,抬起頭不滿地說:“我怎麽就招搖撞騙了!?那些來找我治病的人,我能用靈術的都治了,不能輕易用靈術治的,我也給他們開了藥。身為一個大夫我也算是盡職盡責了。”


  星耀笑了笑沒有說話。


  卉笙倒是頗為意外地問:“沒想到你還會給人看病。”


  涵櫟笑著說:“早就告訴過你,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以後你慢慢發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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