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邊逐漸放白,亂糟糟的一夜總算過去了。
林玉竹靠在床邊,未曾合過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紅的有點嚇人。
“姑娘,這天都亮了,折騰了一晚,睡會吧。”小趣看到她這樣子,心痛地說。
“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嗎?”林玉竹幽幽地問。
小趣以為林玉竹還未從昨晚的驚嚇中緩過來,便安慰著,“姑娘不用怕,大少奶奶在外麵加派了好多人,守著很嚴的,相信不會再有人闖進來了。”
“這點我相信,”陶蓁蓁的辦事能力,林玉竹是絕對放心的,“我不是指的這個。我問你,你認識那個丫鬟嗎?”雖然心裏波瀾仍在,但也平靜了不少,能往深處想想事情了。
“我不但認識她,我和她還很熟。”小趣給出了一個十分意外的答案。
“她是誰?”林玉竹十分詫異。
“她是在廚房幫忙的一個小丫頭,叫瑞泠。有一個哥哥,在老爺身邊做事的,叫瑞清。”說著,小趣的臉浮上不可思議的表情,“她來府裏才一年,一向本分老實,膽子很小,被人欺負也隻是忍著,有一次我看不下去了,還教訓過一個欺負她的婆子。我做夢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她。”
“她哥哥?”
“聽她說,她哥哥是從小就跟在老爺身邊的。因為家裏父母相繼去了,沒人照顧她,她哥哥才求了老爺,把她弄進府裏來的,兄妹倆在一起好有個照應。對了,”小趣眼睛一下睜大了,“她哥哥就是伺候老爺鸚鵡的!”
又是一個大大出乎林玉竹意料的消息。“鸚鵡?”那隻死掉的鸚鵡?這隻鸚鵡跟這次的事件有關嗎?又是個什麽角色?
一陣疲憊感襲來,腦子遲鈍了不少,仿佛一扇牆從天而降把思緒前進的方向給堵住了。看來不睡覺是不行了。“我睡會,你也去睡吧。叫小香也去睡。不要在外麵忙,有什麽事讓其他人去做。”再次躺在床上,沒有了昨晚那無法入睡的清醒,倦意幾乎沒給林玉竹任何機會,在頭沾上枕頭的那一刻,就被卷入了睡眠的無底漩渦,無力掙紮。
沒有惡夢,也沒有好夢,隻有深灰色的平靜,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不知道過了多久,深灰色一點一點地變淺,越來越淺,越來越淺,直到白色覆蓋了所有空間,眼睛開始不適應起來,輕輕用力,便睜開了。
窗外陽光耀眼,看來已近中午。
林玉竹拉開帳子想下床,腳放去卻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驚得連忙把腳收了回來。低頭一看,是小趣。
小趣在床下打了個地鋪。
“啊——”被林玉竹一腳給踩醒了的小趣坐起身,打著大大的哈欠。“姑娘你醒了啊?”
“你怎麽睡這裏?”林玉竹不解地看著小趣。
小趣拍拍自己的臉,打走剩下的瞌睡蟲,“姑娘睡了後,我和小香怕姑娘害怕,就商量好,兩人分開守,一個守這裏,一個守外麵。”
鼻子微微有點酸,林玉竹吸了吸,“以後別這樣了。我要是害怕會叫你們陪我的。”
小趣收拾好地上的鋪蓋,自己稍稍整理,便準備出門去打洗臉水。
“你個小懶鬼,還真睡到這時候了啊。”小香拿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姑娘都沒說啥,要你管。”小趣衝小香扮了個鬼臉,快步跑了出去。
朝著小趣的背影抿嘴笑著,小香大聲喊道,“小懶鬼,睡餓了沒?快去快回啊,該吃飯了。”
看著她倆的樣子,林玉竹心裏也是一樂,隨口問道,“你怎麽起得這麽早啊?不多睡會?”
小香噘了一下嘴,“我也想多睡呀,但是被二少奶奶給吵醒了。”
林玉竹一愣,“心兒姐姐來過了?”
“是二少奶奶來過了,見姑娘睡著,就沒打擾。”小香把托盤端到林玉竹的麵前,“說是怕姑娘會睡不安穩,特意送了兩盒珍珠粉來。”
林玉竹看了看,“心兒姐姐有心,收著吧。”
小香把兩盒珍珠粉放進櫃子,去窗戶邊看看,又到門邊看看,折回林玉竹身邊壓低聲音說,“二少奶奶還讓我告訴姑娘句話。”
“什麽話?”林玉竹不由也減小了音量。
“二少奶奶說,昨晚連夜就問過那丫鬟話了,今早老爺突然叫了全家人過去,她因為懷孕不適去得晚些,走到院子裏聽到裏麵有摔東西和吵架的聲音,她斷斷續續的聽到什麽,‘一個無依無靠的小輩………………,一副嫁妝………………’,她當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就讓屋外伺候著的仆人通報一聲,結果仆人出來說老爺說沒事了,讓她回來。她說聽那兩句,應該是指的姑娘你。雖然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但她覺得情況不太好,她說讓你凡事多個心眼,留點神。”
又和自己扯上關係了?難道真和那個叫雲適意的人有關?“我知道了,你和小趣在外麵說話也要謹慎。”
“嗯。”小香應著,待小趣回來,又把話給小趣叮囑了一遍。
吃過午飯。林玉竹想著那丫鬟的事,叫過小趣,打算再問問。
“那個瑞泠,最近一個月有什麽的反常的行為沒有啊?”瞧她昨晚那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正常人做的出的。
“沒見過呀。”小趣歪著頭,很用心的想著,“真沒見過。不過,我畢竟也沒有跟她天天在一起,姑娘要是想知道,我找人打聽打聽。”
去打聽,林玉竹到不反對,不過,“你去是去,可別直著問啊。”
“我明白。”小趣有點不滿,“姑娘你覺得我有那麽笨嗎?”
正說著,外麵傳來了小香的聲音,“姑娘,大少奶奶來看你了。”
林玉竹連忙起身相迎。“蓁蓁姐。”
“妹妹坐。”陶蓁蓁拉著林玉竹坐下,“昨晚嚇到妹妹了,實在是我管理不嚴,讓下人如此放肆。”
“我已經沒什麽了,姐姐不用擔心。”林玉竹道。
眼光仔細地在林玉竹臉上掃了幾遍,陶蓁蓁道,“臉色還不錯,看來是緩過來了。我就放心了。”
思索片刻,小林玉竹心地問,“昨晚那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哎。”陶蓁蓁唉了口氣,“我來也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的。那丫頭是在廚房裏幹活的,平時很受欺負,她心裏早有不平。後來她哥哥疏忽大意沒有照顧好老爺的鸚鵡,鸚鵡死後,他雖然一開頭巧言瞞了過去,但心裏終歸是害怕的,擔心哪一天事情暴露。那丫頭知道了她哥哥的這事後,引燃了她心裏積蓄已久的怨氣,她想到了那個老宅子的傳說。兄妹倆經過一番商量,便有了這些日子府裏的深夜鬼哭。”
“原來是這樣。那心兒姐姐遇見的也是她嗎?”
“對。那次她哥哥怕出事,就在她又出來裝神弄鬼的時候勸她,讓她見好就收,免得被查出來。結果他們說話的時候偏偏被心兒聽見了。她為了脫身,就變本加厲的弄出了笑聲。還好心兒沒事。”
“可她來找我又是怎麽回事?”直奔臥房,可見目標明確。
陶蓁蓁神情一黯,“她說你回來後,她病了幾日沒出來。府裏同時紛紛傳言,女鬼到底是怕仙姑,仙姑的侄女一回來就不敢出來了。她咽不下這口氣,就跑你這裏來了。都怪我治家不嚴,才讓下人如此膽大妄為,叫妹妹受委屈了。”
“姐姐哪裏的話,”林玉竹忙道,“這事與姐姐並無相幹。況且我也沒怎麽樣。姐姐無需自責。”
“還有一事,這兄妹二人如何處理,得問下妹妹的意思。”
“我?”林玉竹一頭問號,“姐姐何出此言?”
見林玉竹一臉狐疑,陶蓁蓁解釋道:“那丫頭到底嚇著妹妹了。老爺叫我問問,妹妹若想出口氣,親自處理了這兩人也是可以的。”
原來是秦伯伯的意思。“秦伯伯多慮了,隨府上處置,我無異議。”林玉竹想到昨晚那詭異的畫麵,又道,“不過,姐姐。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妹妹但講無妨。”
“我想見見那丫頭,問她幾個問題。”
“你?”陶蓁蓁眼皮微微一垂,“你是要單獨見她嗎?”
林玉竹道:“這個我到沒想過。但是若能有姐姐陪著,我心裏會更踏實些。”
“是這樣啊。”陶蓁蓁讓人難以察覺地鬆了口氣,“沒問題,我陪你。現在就去。”
陶蓁蓁陪著林玉竹到了關丫鬟的房間,命人開了鎖。
屋內的女子頭發略顯淩亂,低頭坐著,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綁著。
“喂!”開門的中年婦人大喝了一聲,“瑞泠!大少夫人有話問你。”
被叫作瑞泠的女子抬起頭,看到陶蓁蓁,神情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大少夫人!我知道錯了,我哥哥真沒參與,你放過他吧!”
“咳咳!”陶蓁蓁道,“你別激動,你和你哥哥怎麽處置,我說了也不算,得聽老爺的。現在是林姑娘有事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知道嗎?”
女子一臉漠落地轉過臉看了林玉竹一眼,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陶蓁蓁對林玉竹示意可以問了。
林玉竹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女子麵前,盯著女子的臉仔細地瞧了瞧。這會兒的女子雖說神色不好,但精神尚可,是個正常人的樣子。與昨晚自己所見的呆滯完全兩樣。
“我問你,你昨晚是怎麽從窗外進到屋內的?”這一點是林玉竹最想不通,也是整個事情最詭異的兩個地方之一,另一點就是那雙懸在空中的腳。
聽了林玉竹的話,女子回之卻是一臉的茫然,“我,我,我說實話,姑娘能相信嗎?”
“你說。”林玉竹的回答帶著肯定。
“我奉,不,我本來隻打算在窗外的院子哭一哭讓巡夜的人聽見就行了。至於姑娘,若能聽見當然……,沒聽見也沒事。”女子神情轉而加入了些古怪,“誰知,我躲著躲著,就覺得身後一涼,不,是冷,很冷,很冷的一道風掠過。然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什麽感覺也沒有了。等到我有了知覺的時候,已經被好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壓著,捆了。那時我才知道是在姑娘的房內。至於怎麽進去的,做了些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這可就蹊蹺了?林玉竹看女子的神情,不像在說謊。而且,說她裝哭,裝笑到是不難,昨晚那詭異的狀況,料想她也裝不出來。“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女子眼中閃過詫異的光芒,隨後低下了頭。
林玉竹回身來到陶蓁蓁的身邊,“我沒問題了,我們走吧?”
“就這一個問題?”陶蓁蓁眼裏也掠過一絲詫異。
“就這一個。”林玉竹肯定地說。
“那好。”陶蓁蓁挽著林玉竹的手走出屋子。
兩人稟退了下人,緩緩地行進在回香趣小院的路上。
“你為什麽要問她這個問題?”陶蓁蓁問。
這問題讓林玉竹不由又回想起昨晚,“我是覺得昨晚的情形非同尋常,十分的古怪,不像她一個普通的在廚房幫忙的丫鬟能做的出來的,她的背後說不定有些什麽?”
“你認為有什麽了?”聽此言,原本和氣的陶蓁蓁神情微微有些變化。
“說不好,”林玉竹並沒注意到陶蓁蓁的變化,自顧自的猜著,“也許是人,也許是……”
“好了。”陶蓁蓁口氣不悅地打斷了林笑笑的話,“這件事已經查明了,就是瑞泠和她哥哥幹的。沒有其他的因由。”
“可是那個雲適意了?姐姐不擔心了嗎?”
陶蓁蓁眼神瞬間變得冷峻起來,語氣也嚴厲了,“妹妹。這事確實與他人無幹。那個雲適意大概就是個狂妄之徒,說些個瘋話,嚇嚇人而已。你不必在多想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林玉竹被陶蓁蓁突來的轉變嚇了一跳,頓覺頭頂晴空化為一片烏雲,弄不好會有暴風雨襲來,隻得喏喏應著,“是。”
“我知道你是被嚇到了,難免胡思亂想,”陶蓁蓁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口氣,“我派人尋得了一隻百年的老參,等拿回來,我就給你送過去。你好好養幾天,安安神。”
“謝謝姐姐。”林玉竹心頭升一種難言的不自在,僵硬的致了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