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陶蓁蓁抿嘴樂道:“你都說我十分坦然,從無忌諱了,她遮遮掩掩、隱晦不明的閑話我怎麽會放在心上。但是你們也看到了,自從她這次回府以來,上躥下跳、東家說長、西家道短,沒事也想要攪起三分浪,心思顯然不安分。若是以往,父親還在,她這些小計量也翻不起什麽大浪,我才懶得管。但眼下家裏正值多事之秋,是容不得那些歪心思搞事情的。我也忍了多時了,今天警告一下,但願她能消停。”


  我看難。林玉竹心裏嘀咕。“蓁蓁姐找我有事嗎?”


  “是有一事要與妹妹商量。”


  “何事?”


  陶蓁蓁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是有關蕭家的事。”


  “蕭家?”哪個蕭家?林玉竹心中一片狐疑。


  楊心兒一拉林玉竹的袖子,低聲道:“還有哪個蕭家?就我跟提過那家。”


  秦伯伯打算議親的那家!林玉竹反應了過來,“那他家有何事?”


  “是這樣子的。”


  早先的時候,秦少均讓人請了還在忙事的陶蓁蓁回屋。陶蓁蓁一進門,他就道:“你且坐下,我有一事與你商量。”


  陶蓁蓁依言坐了下來,“相公有何事?”


  秦少均麵色凝重,緩緩開口,“前日二叔在外麵碰見了蕭家的管家,一時興頭請他喝了酒。誰知那多喝了幾杯的蕭家管家給二叔透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陶蓁蓁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爹過世後,蕭家老爺嫌我們家沒了能辦大事的人,將來的發展必定不好,若結了親,恐怕日後會連累他家,就打算推了與父親的約定,不娶林家妹子了。聽說還暗中找了媒人,在另尋別家小姐。”


  唉!果然不是好事。“人情薄如紙,蕭家老爺有這種想法也沒什麽奇怪。隻是連累了玉竹妹子。沒想到父親這次居然會看走了眼。相公有何打算?”


  “蕭家既然不願意,咱們若是強求,也隻是沒趣,受苦的還是林家妹子。再說,咱們家將來縱然窮了,憑我之力,養個人備份嫁妝還不是難事,沒必要非舔著臉賴上去。我打算修書過去,搶在他家之前解除約定。今後林家妹子不勞他蕭家操心。”


  “相公此意甚好。”陶蓁蓁很讚同秦少均的想法。“不過,這事怎麽著也關係著玉竹妹子的終身,得問問她才好。”


  於是才有陶蓁蓁來“香趣小築”這趟。


  聽了原委,楊心兒冷笑,“這蕭家也脫不了俗嘛,勢利眼三個字詮釋得真到位。”


  蕭家對林玉竹來說隻是一個名詞,還是個非常陌生的詞,“謝謝大哥哥替我考慮的這樣周全,就按大哥哥的意思做吧。”


  “你能理解就好。”陶蓁蓁笑笑。


  “其實這事也沒那麽嚴重的吧,隻是伯父和蕭家老爺口頭上的約定。沒訂婚書,更沒下聘禮,知道的人根本不多。大哥這樣大張旗鼓地寫信退婚,是不是有點過頭,反而弄得人人皆知了?”楊心兒問道,打一開始自己就沒想讓林玉竹嫁去什麽蕭家,這樣正好。


  “心兒你不知道,”陶蓁蓁道:“雖說隻是兩位長輩的口頭約定,但可是當著好幾位有頭有臉的富商巨賈的麵訂下的。蕭家若另娶,別人明著不說什麽,但心裏都會認定問題多半出在玉竹妹子本人身上,被退了婚必有個原故,才會遭蕭家嫌棄。人心可怕,到時候不知道會編出些什麽樣不堪的事來說玉竹妹子。我家好好的一位姑娘,憑什麽被人嫌貧愛富解了婚約還要被人背後說三道四。更何況,當初父親也說過要看妹子自己的意思,倘若她不願意,這婚事也還兩說了。蕭家若是派人過來商量,協議解約,一起對外發聲,這事也好說。可他偏偏私下行事,找媒人另尋高枝,自然讓人惱火。”


  “原來是這樣,是我粗心了。”楊心兒點頭。


  “你常常呆在家裏,外麵的險惡不知道也正常。”


  什麽蕭家不蕭家,林玉竹也不在乎,還是借水鎮的事還有趣些。“剛才聽心兒姐姐說,借水鎮有個什麽法會?蓁蓁姐打算去走一趟?”


  “是。圓慈法師三年才來一次,機會難得,我得去找她看看秦家的事。想問問以後還有沒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以及怎麽化解。”陶蓁蓁看看楊心兒又看看林玉竹,“這事也是要跟你們說的另一件事,這次我打算讓所有女眷都去。”


  “所有女眷?”楊心兒有點吃驚,“嫂子是說所有女眷?”


  “是。”陶蓁蓁道:“我知道你的月份大了,行動很是不便,但家裏的事和最近鎮上的事讓我很擔心,仙姑又一直沒有消息回來。圓慈法師這裏是個契機,心兒你忍忍,隨我去一趟吧。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千萬不能有事的。”


  別看楊心兒比別人樂觀不少,但也是個知道事情輕重的人。嫂子一直以來為秦家操持,雖說是以大哥為重,但對其他人也是盡心盡力的,從未有過自私的念頭。現在家裏這情景真是為難她了。“嫂子吩咐,我一定去。”


  “嗯。”陶蓁蓁欣慰地點點頭,又對林玉竹道:“妹妹也去。辛苦妹妹去鎮上探聽消息,結果還去了那個陰氣重的地方,讓圓慈法師替你除除穢氣也好。”


  “好。”林玉竹本來也想要去的。


  “那,那,”楊心兒忽然想到一人,“嫂子,那個瑞泠也去嗎?”沒聽錯的話,嫂子適才說的是所有女眷吧。


  陶蓁蓁看楊心兒有點不甘的樣子,微笑道:“當然去。你不想想,這麽好的機會,我們不帶上她,二叔會放過我們嗎?你不怕和少城一起被他天天叫去訓話啊?”


  想想秦冒那張說著“都是骨肉至親,宜多多親近”的臉,楊心兒噘嘴不情願地說:“那好吧,帶她就帶她。可別讓她跟我坐一個車啊。”


  “怎麽會了?我又不傻。”陶蓁蓁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為了照顧好瑞泠姑娘,我打算讓她和嬸嬸同車。並且,我已經去嬸嬸那裏請示過了,她也同意了。”


  “嫂子啊嫂子,”楊心兒感慨,“我真慶幸我不是你的敵人。”


  “別貧嘴了,還有幾天時間你們好好準備一下,到時準時出發。”眼下解決了兩件事,陶蓁蓁心裏輕鬆了不少。但也沒多呆,又急匆匆地回轉,要秦少均那裏告知結果。


  這頭楊心兒和林玉竹也很高興,各自開始準備外出要用之物。


  日子一到,秦府整齊地車隊浩浩蕩蕩地就出發了。因為是女眷出行,少不得管家秦少原要隨行保護,不過因為母親也去,這次秦少城也跟了來。


  借水鎮上秦家別院頓時熱鬧了起來,老金夫妻忙得腳不沾地,車隊到了之後,整整一個晚上都沒能合眼,才勉強算是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別院比不得秦宅,隻能幾人同住一屋,林玉竹和楊心兒和陶蓁蓁擠在了一起,三人到沒什麽不自在,反而覺得熱鬧有趣,但瑞泠不知怎的又一次被安排在了沈夫人處,讓她心有戚戚,想著讓金嫂重新換個地方,又被以地方實在太小,還請瑞泠姑娘見諒,您看,兩位少奶奶還和林姑娘三人一處了,二太太這裏算是寬敞了的話給堵了回來。她心裏明白,這不是沈夫人有意為之就必是陶蓁蓁故意交待,隻好忍了這口氣,每日小心地在沈夫人跟前伺候,心底卻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聽得圓慈法師已到借水鎮,這日一大早,陶蓁蓁便帶了楊心兒和林玉竹來到了“淨意寺”。秦家雖遠在青峪鎮,但因為仙姑的原因,全家雖不篤信佛乘,但對寺院庵堂也是出手大方,在這“淨意寺”也沒少施銀子,是位慷慨的大檀越。因此,見是秦家三位女眷,知客連忙請進內堂,稟了住持清水法師。


  “阿彌陀佛,”清水法師笑意盈盈,合掌施禮,“老衲見過三位女施主。”


  “住持安好。”三人還了禮。


  “三位施主一大早便來到本寺,想必是有要事?”清水法師問。


  “也不是什麽大事,”陶蓁蓁道:“我是聽說圓慈法師已來到寺裏,想趁著法會還沒開始,見見她老人家。”


  “原來是找圓師兄的,這隻是小事。三位請隨我來。”清水法師說話間便要帶路。


  陶蓁蓁對楊心兒道:“心兒,玉竹是第一次來這‘淨意寺’你且陪她四處逛逛,我去見圓慈法師。”


  “我們不一起去嗎?”楊心兒有點納悶,這一大早的就拉著來這裏,結果就嫂子一人去啊?

  “有些事我想先問問法師,你懷著孕,鬼呀、神呀的聽多了不太好。”


  一想到段靜的事,楊心兒立刻覺得寒毛豎了起來,“嫂子你先問。記得請法師給我肚子的孩子祈福就行。”說完拉著林玉竹領著丫環向外便走。“妹妹,這‘淨意寺’風景可好了。”


  陶蓁蓁抿嘴輕輕失笑,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還請住持帶路。”


  “施主請。”


  清水法師帶著陶蓁蓁一路穿庭過院,來了一間門口種著一株玉蘭的禪房前,抬手敲敲門,“圓師兄在嗎?”


  “清師兄請客人進來吧。”屋內回應。


  “施主,請,”清水法師合掌,“老衲不便打擾,就此告退。”


  “謝謝住持。”陶蓁蓁待清水法師離開,才吩咐跟隨的丫環留下,自己上前輕輕推開了房門。“圓法師?”


  一老尼衣著樸素,麵帶慈祥,嘴角噙笑,“秦家大少奶奶,好久不見。”


  “圓法師安好。”陶蓁蓁曲膝行禮,“又要勞煩法師了。”


  “佛祖慈悲,四十九年講經說法,隻為眾生皆能脫得苦海。我輩既擔了這份家業,盡心為大家種點福田,也是份內之事,不足掛齒。”


  高人麵前也不須繞彎子,陶蓁蓁便直接道:“秦家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事情想必圓法師也有所聞,我這當家少奶奶能撐到現在以覺非常疲累,今日還望圓法師指點一、二。這鬼到底該怎麽除?”


  圓慈法師並沒有立刻回答,靜靜地看了陶蓁蓁許久,才開口,“蓁蓁,你師傅也是位得道明心之人,你從小是在她的教導之下讀佛經長大的,如今你怎麽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陶蓁蓁低頭默默坐下,也是許久才又緩緩道:“可是圓法師,我的心沒法平靜,日夜不安,如同被架在幹柴上烤著。”


  “難怪啊。”圓慈法師道:“你這樣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自然覺得亂糟糟,沒個抓拿。你還是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把事情來龍去脈捋捋清楚。到底是人,還是鬼?憑你的智慧也應該看出幾分了。”


  “可是,我靜不了心。”陶蓁蓁無奈。


  “唉!”圓慈法師輕輕搖頭,“蓁蓁啊,你要知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陶蓁蓁心中一驚,似乎感悟到了什麽,但很快自己又壓了下去,因為有些東西是她內心最害怕,也最不敢麵對的,她情願把它永遠的埋葬。“圓法師?”


  “蓁蓁,你從來都沒想過。有些事,一開始就是錯的嗎?”圓慈法師眼神明亮,似乎早已看透世俗凡情。


  陶蓁蓁是聰明人,自然懂得圓慈法師提點所指是什麽,但她也很自信,自信自己能處理好一切,“是。圓法師的話,蓁蓁自會思量。但今日前來,是因為另有事想求圓法師幫忙。”


  “但說無妨。”


  “第一件,想請法師幫忙,把心兒留在這借水鎮,早離青峪秦宅。”


  “為什麽?”


  “心兒腹中的孩子是秦家的血脈,也是很多人盯著對象。青峪鎮這段時間總有奇怪的事情發生,秦宅內更是事非聚集之地。不管這些是人為還是鬼作崇,我怕他們會對心兒下手。這裏的別院基本全是我的人,又有法師在這裏。我能放心不少。”


  “嗯。你這樣安排確實不錯。既然是救人命之事,撒撒小慌也無妨。”圓慈法師這是應允了。


  “第二件,”想到瑞泠,陶蓁蓁不免頓了頓,在心裏好好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二叔近來收了一人,也已懷了身孕,她這身份實在特殊。我想請法師探探,五十年前秦府小妾之事,會不會再次重演?”


  “這秦二老爺也真……”圓慈法師嘲諷地一笑,“這事我可未必能幫得了你,你還是靜觀其變,隨其發展吧。終究是個什麽結局,我也難料啊。”


  “為什麽?”陶蓁蓁有點著急。難不成,秦家的慘事還沒終結?


  “禍福無門,為人自招。自己要往這羅網中闖,別人又怎麽能攔得了?你們那位瑞泠姑娘能不能安全,就要看她把心思用在哪裏了?”


  “那我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秦家已經夠亂了,能少個亂根,對誰都好。


  “若她能離開,那是再好不過了。於她於別人都是件好事。可是,我隻怕你難如願。”


  “總能想到辦法的。謝謝法師。”


  “第三件,我和相公都很擔心仙姑,想請法師代為查找。”


  想到林三姑,圓慈法師不由歎惜,“我盡力。”


  “如此,我便沒別的事了。我這就去找心兒來,請圓法師給她好好說說,勸她留下。”


  圓慈法師點頭,陶蓁蓁出了門去尋楊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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