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淨意寺回來,林玉竹在腦子裏把周嬤嬤的話回想了好幾遍,越想越覺得這裏麵有文章,如果周嬤嬤的猜測是真的,那麽瑞泠的背後就另有他人為其出謀劃策,這人是誰了?目的又是什麽?是瑞清嗎?是他們兄妹倆聯手嗎?衝著秦家的財產來的?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可就憑他們兩人真的能搬倒二太太和心兒姐姐嗎?還是隻想賣個可憐,在最大的範圍內撈好處?眼前情況還不太明朗,還是不要輕易下結論的好。


  淨意寺那裏也沒什麽新線索。清水法師一再保證,雖然秦韻蘭埋在青峪鎮但的確是被超度走了,府裏作祟的肯定不是秦韻蘭。並且言道,鬼怪最擅於變化,迷惑人心,所以以表象來判斷所見是誰,是會有偏差的。還拿出一串常年供在佛前的念珠交於林玉竹,請她帶給瑞泠,說是掛在門口,對鬼怪能有作用。回別院後,林玉竹送到了沈夫人那裏。沈夫人立刻就讓人給瑞泠拿了過去,聽說瑞泠歡天喜地收下了。


  “如果那念珠真的有用,這鬧鬼一事,也該就這樣清靜下去了吧。”林玉竹好心地想。“也許這真的就隻是哪個孤魂野鬼造出來的一場誤會,而不是什麽陰謀詭計。”


  然而三天後,林玉竹的美好願望就落了空。


  一大早,小香洗臉水也不倒就神情慌張地跑進屋,“姑娘,姑娘,不好了!”


  “怎麽了?”小趣正幫林玉竹梳著頭,“小香姐姐,你怎麽洗臉水也不倒啊?”


  “還洗臉水了,”小香顧不得小趣,“姑娘,快去看看吧,瑞泠姑娘去二太太那裏鬧了!”


  “什麽?!”林玉竹大吃一驚,顧不得別的,讓小趣隨便挽了兩下,就急忙出了門,“怎麽回事?”


  “聽那院子的小丫頭說,她臉也不洗,頭發也不梳,一早就闖到娘跟前去了,痛哭流涕說有人要害她性命。”回林玉竹是也出屋子的大著肚子的楊心兒,顯然她也聽到了消息。


  “姐姐,你?”林玉竹上前一步,扶著楊心兒,“姐姐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


  “有什麽關係,去看看熱鬧嘛。”楊心兒到是淡定的很,跟去看戲班子唱戲似的。


  林玉竹無奈隻得和楊心兒一道來了沈夫人的院子,剛踏時院門就看到,瑞泠和跟她的幾個丫頭在跪在地下,沈夫人裹著厚衣服坐在門口的一張椅子上,神情嚴肅。


  瑞泠淒淒慘慘地拿絹子摸著淚水,“太太!太太!這早也嚇,晚也嚇的,我的命已去了半條。原本卑賤之人命是不值錢,想著沒了也就沒了吧。可肚子的這個還沒見過天日了,想想自己這當娘真沒什麽本事,唯一能做的就讓他活下去了,哪怕睜眼看一天這世界也是好的。所以,才大著膽子來救您。求求您,救救我吧!”


  她這一番話說得好生可憐,加上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任誰見了都不由心生幾分憐憫。這不,前幾天還說該嚇嚇她的兩個婆子就在門外悄悄說了:“好可憐啊。”


  “是啊,這女人懷孕就是辛苦。”


  那一頭,沈夫人也開了口,有氣無力地問:“這又是怎麽了?誰又嚇你了?韻蘭嗎?”


  瑞泠低著頭,啜泣半天才道:“太太都去問過清水法師了,法師德高望重,他都發了話,自然不是韻蘭小姐。”


  聽了她這暗藏刀子的回答。林玉竹心頭微微一顫,不由想起了周嬤嬤的話,看來自己真的是太年青了,考慮問題疏漏太大,也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可沈夫人又怎麽會是省油的燈,繼續問:“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不是。”瑞泠的聲音充滿了委屈。“是鬼魂嚇我。”


  “是別的鬼嚇你啊。”沈夫人一副明白了怎麽回事的樣子,“清水法師不是送了一串念珠讓你掛在門口的嗎?怎的還有這些髒東西?”


  瑞泠又是哭了半晌才道:“我知道這是太太憐惜我。可是沒掛著念珠前吧,還隻是晚上出來,這掛上了吧,白天晚上的都出來了。以前我還能勉強支撐,現在真是受不住了。也不知這珠子到底是驅鬼的還是招鬼的?嗚嗚嗚……”


  這擺明是說不是沈夫人在整她就是沈夫人聯合清水法師整她嘛。


  真厲害啊!“這?”林玉竹都想不出該怎麽應對了。


  沈夫人隻是淡淡地笑笑,“這樣子的啊。周媽媽。”


  “在。”周嬤嬤道。


  “看來,這念珠和瑞泠姑娘的八字不合,你去把念珠拿來掛我屋門口,你看我這鬼樣子也是需要驅驅邪氣的。另外,請大夫來給瑞泠姑娘看病。讓金嫂把別院最好的婆子丫頭調一堆來,像前幾日那樣,日夜給瑞泠姑娘站崗。讓她能時時安心,好好保胎。這人氣一重,想那鬼怪也就不敢出來了。”


  “哇!”林玉竹微張嘴,差點叫出聲。


  “怎麽樣,見識到了我婆婆的厲害了吧?”楊心兒道:“看你一路上愁眉苦臉的樣子。我不是說了不用擔心了嘛。我這婆婆啊厲害著了,也就是你剛進府那段日子才有失水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林玉竹能理解楊心兒為什麽不喜歡還怕沈夫人了,這樣一個有手段的人給自己找麻煩,任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在秦家也就伯父也能真正壓得住娘了吧。蓁蓁姐與娘相較,也隻是平分秋色。”


  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林玉竹感慨,這人與人相處還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了解清楚的。這麽看來二太太也並非一位愛權貪婪之人,可為何在自己初到秦府時,她會在韻蘭之事上表現得那麽奇怪了?正如心兒姐姐所言,真真大失水準。


  那邊,瑞泠應該是也想不出別的什麽事了,隻是一個勁地啜泣,“嗚嗚嗚”個沒完。


  “瑞泠姑娘,”周嬤嬤說話了,“請回屋吧。你身子重,跪久了不好。”然後彎下身,伸手去扶瑞泠,又對小茉兒道:“還不快扶姑娘回屋。”


  小茉兒趕忙和周嬤嬤一起扶起瑞泠,攙著回了屋裏。


  “散了吧。”沈夫人揮揮手,起身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我們也走吧。”楊心兒還有點意猶未盡,“真該早點來。”


  “看來,這瑞泠姑娘福薄啊,念珠那麽好的東西,用在她身上,硬是沒用。”還是那個兩個婆子在牆角邊悄悄聊著。


  “誰說不是。”另一個也說道:“這老話說,富貴天注定,真是半點都不假。不是自己的,硬攀上去,也享不了那個福。”


  “是啊。”兩人的看法再次達成一致。


  林玉竹搖搖頭不由失笑,正要扶著楊心兒往回走,後麵傳來了周嬤嬤的聲音,“二少奶奶,林姑娘請留步。”


  “媽媽有事?”


  周嬤嬤手中捧著念珠,道:“太太有話要跟兩位說。”


  “好。”林玉竹和楊心兒點點頭,跟著周嬤嬤進了沈夫人的屋子。


  沈夫人比前些日子林玉竹見時有精神一些,但看著還是很憔悴。見兩人進來,輕聲道:“坐吧。”


  兩人依言坐了下來。


  “娘,有什麽事?”楊心兒問。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還是挺麻煩的。”沈夫人道:“昨天晚上,我接到了少均的信,說是我家老爺聽到別院出了事,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算算今天就應該到了。”


  “父親今天到啊?”楊心兒忽然想到什麽,又問,“瑞泠姑娘知道嗎?”


  “知道的。”周嬤嬤替沈夫人答道:“一收到信,為了安瑞泠姑娘的心,太太就讓我去告訴她了。”


  “既然她知道父親要來,那早上還來這麽一出,就是演給別人看的了。哼。”楊心兒冷笑。


  這別人嘛,屋子裏的人心裏都明白指的是誰了。還好處理得快,這要是秦冒來了,一進院子就看到這一幕,在這秦二老爺的眼中謀害妾室這條罪恐怕沈夫人就有名了,再不濟也落個善妒的名頭。


  “太太打算怎麽辦?”林玉竹問。


  “也沒什麽,”沈夫人說:“這老爺來了,咱們總得讓他看看家裏的人都過得怎麽樣。我這樣子,講話都沒什麽氣力,恐怕給他講不明白。所以,麻煩林姑娘先別回屋子,等見過了老爺再回去,免得他擔心。這做爺爺的人了,自然關心孫子,心兒也留一留吧。”


  “是。”


  “是。”林玉竹和楊心兒應道。


  不多時,院外就傳來了急匆匆地腳步聲,幾個小丫頭齊齊叫著:“二老爺!”


  秦冒麵帶慍色快步走了進來,“夫人!”他剛說了一句,抬頭就看見林玉竹和楊心兒,頓時停了後麵的話,“咳咳。”臉上也換了上了一派溫和。“林姑娘也在啊。”


  “二伯伯安好。”見秦冒進屋林玉竹早以站起身,雙手鬆鬆握拳交疊於小腹上方,目光微垂屈膝一禮。


  “父親安好。”楊心兒也是一禮。


  “好,好。”秦冒道:“坐,坐。”


  “今早,瑞泠姑娘不舒服,鬧得動靜大了些,這兩孩子擔心得很,就過來看看。”沈夫人輕描淡寫地說著。


  “好在瑞泠姑娘沒事了,要不,我們還真不知該怎麽辦了?”林玉竹插了進來,“沒照顧好瑞泠姑娘讓二伯伯憂心,是我們不對。”


  “讓父親操心了。”楊心兒也道。“有身孕的人是該精心照顧的。”


  “咳咳。”這時的秦冒即便有心責問也不好開口。林玉竹如此一說,他更是難發難了。隻好道:“讓林姑娘跟著擔心,是瑞泠不懂事,回頭我會好好說說她。”再則,楊心兒肚子裏也懷著自己的孫子,那能明顯顯的就偏心另一個了,“媳婦懷著孩子也辛苦了,不用管這等小事,靜心養胎才是首要之重。”


  “是,父親。”楊心兒輕聲應了。


  周嬤嬤仿佛能掐會算一般,踩著時間點就進來了,“太太,念珠我已親手掛屋門口了。您看看可還妥當?”


  “你辦事,我放心。”沈夫人道。


  “什麽念珠?”秦冒問。


  “前幾日為了保瑞泠姑娘平安,我特意請林姑娘去了一趟淨意寺求個法子。住持清水法師就送了一串念珠,讓掛在瑞泠姑娘的房門口。誰知道,偏偏八字不合,用不得。我就讓周媽媽拿來掛我屋門口,想著把邪氣驅驅,身體就能好點,也方便照顧人。”沈夫人依然淡淡地說。


  “夫人好心,”秦冒看看沈夫人那一臉的憔悴還帶著幾分病容,不但心中那原本的怒氣已消,反而覺得有些對不住發妻了,“但自己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我還能撐得住,”沈夫人說:“到是瑞泠姑娘好像又受了驚嚇,此時恐怕還是驚魂未定,老爺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畢竟她懷是的秦家的血脈。”


  “也好。”秦冒點頭,“那我就去看看她。”說著就轉身出了門。


  林玉竹和楊心兒見事情已了,也告了退,從沈夫人處離開了。


  秦冒去了瑞泠那裏,自然是好言安慰。


  瑞泠也知道,秦冒從沈夫人處來,沈夫人必然已把事情全都說了。而且,有林玉竹和楊心兒在,就算全都是偏向沈夫的好話,秦冒也是聽了進去,不會懷疑的。自己如果私下再告狀,隻能於事無補,還反讓秦冒嫌自己輕佻多事。因此,她隻一味說沈夫人好話,隻字不提念珠的事。最後還請秦冒去沈夫人屋裏歇息。


  “不去了,夫人身體也不好,需要清靜休養。”秦冒離開了瑞泠就直接去了秦少城所住之處。


  “一個大好的機會就這麽沒了,你不可惜嗎?”一個尖尖細細,有三分妖嬈的聲音出現在瑞泠的袖子裏。


  因為秦冒來,瑞泠將丫鬟們全都打發以門外去了,連小茉兒也不例外,這時的屋內隻有她一人,倚著枕頭,斜靠在床欄。


  “沒什麽好可惜的。”伸出左手,在手腕上有一串不知道什麽材質做成的手鏈,精巧別致,血紅色的珠子顆顆奪目,紅得燦爛也紅得妖豔。“畢竟我們的重要目標並不在太太身上。”瑞泠輕輕放下手腕,搭在膝上。


  “順道捎一程,把她踩下去,不是更好嗎?”其中的一顆紅珠子又出聲了。


  “太太不是好對付的。再說,主人還要留著她給另一個人當大禮了。”


  “你們這些活人做事真沒意思。”那聲音感慨。


  “所以需要你幫忙啊。”瑞泠道:“我們說點有意思的吧。那件事,你答應幫我嗎?”


  “你確定要做嗎?”那聲音問,“這可不是你主人的意思,沒有列在他的計劃裏。你不怕他責怪你嗎?”


  “不怕,”瑞泠語氣堅定,“我也有我的意願。你隻要說幫不幫就行了。”


  “好吧。我幫你。”那聲音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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