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府門外,劉老四一見秦少均,連忙拱手,“大少爺,那夥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會呆到什麽時候,咱們得抓緊啊,跑了可就不好找了。”


  “有勞老四了。咱們這就走。”秦少均很是感謝,“多虧你幫忙,為我家這點事如此留心。”


  “哪裏,哪裏,鄉裏鄉親的。本來就應該幫忙,何況上次,大少爺和王捕頭托我媳婦照顧的人又沒照顧好,那姓馮的婦人也不知怎麽回事,人一下就不見了。我心裏愧疚得很,總想著怎麽能彌補彌補。”


  知道馮氏與方小金和秦韻蘭的死沒關係後,官府也不好繼續扣押馮氏,當時王捕頭還沒去鄰縣確認,本想在縣城找個人臨時照顧馮氏的,可那馮氏卻不肯呆在縣城,不得已隻好把她送回青峪鎮,又找到劉老四媳婦,請她照顧馮氏。而這馮氏大概也是在青峪鎮呆得有了感情,回到了這裏見到劉老四媳婦便安安靜靜,不在鬧騰。秦少均見馮氏可憐又因為自家的原故無辜被關,便也給了劉老四一些銀子,以作馮氏日常開銷。可是,沒想到,前不久的某天這馮氏人忽然就失蹤了,劉老四和媳婦找了好幾天也沒人影,急了好一陣子。負了秦家和王捕頭所托難安得很,不過好在秦家和王捕頭都沒有追究。因此,聽說了瑞泠的事後,兩口子就格外的上心。


  秦少均一行人跟著劉老四進了秦府後麵的翠語峰。


  這翠語峰的景色比青闕峰雖少差一點,但也別具另一番風格,整個山峰層層疊疊都是拂雲隨風的綠竹,時時可見竹枝招風輕輕搖曳,聽得細葉和曲密密低語。特別是到了月滿時,清輝錯落在竿竿修竹間,竹蒙銀光,影姿婆娑,如能掃得一方淨土,品一盞清茶,持一卷好書,真可謂月滌心垢,誌封高節,清逸出塵,隱士之風也。


  “本來啊,我也不敢說跟大少爺家有關係,”一路上,劉老四都在絮絮叨叨,“可我見他們那些人都是生麵孔,又跑到這離您家最近的翠語山上躲著,就覺得這事情不太好。想來想去,還是得跟您說一聲,這萬一要是真是針對您家來的,您也好有個防備不是。”現在,隻要是跟這秦家沾半點邊的,有那麽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覺得是天大的事。


  “多謝了。”秦少均道:“我們秦府的安危真是讓鄉親操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爬了很長的一段上山主路,劉老四指著一旁斜出的一條細長小道說:“從這條路上去,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咱們現在可不要再說話了,免得被那些人發現了。”


  “有理。”秦少原對身後的仆人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仆人們連忙閉了嘴,一個個的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可還沒踏上那條小路,劉老四卻駐了腳步,立在了原地。


  “老,”秦少原才想問他怎麽回事,就見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別說話。


  劉老四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唉?真有人啊?”他念叨了一句,便向著路旁的翠竹林裏走了過去。


  秦少均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麵麵相覷地互望了一番,沒了劉老四帶路,他們隻得停在原處。


  不一會兒,就見到劉老四背著一個人出來了。“快來,快來!”一邊走,還一邊叫著,“麻煩來搭把手。”


  兩個仆人連忙跑上前幫著劉老四扶著人,來到秦少均的麵前。


  劉老四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是個頭上流著血,雙眼緊閉的老婆婆。


  “老人家,”見狀,秦少均和秦少原都上前詢問,“老人家,你這是怎麽了?”


  “咳咳,”老婆婆被仆人喂了下一口水,咳嗽兩聲,隨即吐出一口和著血的痰。“救命。”兩個字微弱地徘徊在嘴唇間,鼻孔裏出氣多入氣少。


  “快去找大夫。”秦少原推了一個仆人一把。


  那仆人反應過來,飛跑著下山去了。


  “老人家,你說句話啊,你這是啥了?”劉老四粗聲粗氣地問,看這老婆婆的情況似乎很不妙啊,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唉。老四,”秦少原製止了劉老四的問話,“先讓老人家休息休息,等大夫來了再說。”


  隨著第二口水順著唇邊流到嘴裏,老婆婆睜開了眼,掃一遍離她最近的人後,“我,我怕是不行了。煩,煩請……”


  “老人家,你別說話,我們已經請大夫去了。”秦少原怕老婆婆多說話損耗了氣力,勸阻道。


  老婆婆微微搖了兩下頭,拿出一支鑲寶石累絲點翠鳳簪,顫巍巍地抖著手遞到眾人麵前,“煩請哪位告知我家裏,我死在這裏。有、有人,不讓我說,孩子的事。這簪子的主人說,說,不論她活、著,還是死了,隻要有這個,就有人能幫我。可、可我當時貪…………”


  “婆婆家在哪裏?”秦少原問。


  “家,家……”老婆婆的眼神開始渙散,後麵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最後一道清光掠過眼眸後,合上了眼皮,魂魄消彌無跡,離了軀體,脫了這人間世。


  “老人家!婆婆!”秦少原搖晃著老婆婆的身體,卻再不見半點反應,心下叫聲不妙,伸手探到鼻子底下,“大少爺,這、這老婆婆歸西了。”


  從見到那簪子的第一眼,秦少均便愣住了,他根本聽不見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麽。從老婆婆手中拔出簪子用力地攥在手裏,“這事跟這簪子的主人有關嗎?”他像在問老婆婆又像是在問自己。


  “大少爺,這怎麽辦呀?”秦少原問。


  “看來這夥人真不是啥好人,你們且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劉老四也不管秦少均回答沒回答,自顧自地順著那條小路跑了過去。


  “老四!”秦少原叫了一聲,可劉老四的身影已溶進了翠竹叢中,看不見了。隻得又轉過頭讓秦少均拿主意。“大少爺!”


  “大少爺!”先前去找大夫的仆人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身後跟著一樣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還背著藥箱的大夫。“大、大夫來了!”


  “病人在哪裏?”大夫越過仆人問道。


  圍著老婆婆的人讓開了一條路,把大夫拉到老婆婆跟前。


  大夫把了一下脈,又翻了翻老婆婆的眼皮,“這,還是來晚一步了啊。”


  “唉!”秦少原歎道:“讓先生空跑一趟了。不過,還煩先生看看,這老人家的死因為何?聽這老人家的話,她不像是自己來到這裏的。沒準真是被劉老四發現的那幫人帶來的也說不定。”


  “是嗎?”大夫一聽便皺了眉,把老婆婆的屍體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好幾遍,“侄少爺所料不錯,這老人家的死恐怕真不是那麽簡單的。”


  “怎麽說?”


  “這老人家頭上的傷口到可以說是跌倒磕的,可這身體上有多處淤血、淤青,新舊交替重疊,明顯受傷時間遠非今日,且很像是被棍棒或拳腳毆打所致。而這下手的人,手段凶狠,沒半點留情的。”大夫也是感歎,“也不知是什麽人為了什麽事,會對一個老婆婆下此毒手。”


  “你去通知裏正,讓他派人去縣衙。”秦少均的思緒已從飄渺處回轉了過來,對一個仆人說了一句。又道:“這老人家也是可憐,我們先把她抬回鎮上吧。少原,你安排一下這位老人家的後事。”


  “好的。”秦少原指揮幾個仆人用隨身帶的木棍紮了個簡單的架子,把老婆婆的屍體搬了上去。


  正忙活間,劉老四臉色蒼白地回來了。“大少爺,不好了!那夥人全都不見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秦少原反應比秦少均快,看劉老四這臉色,想必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劉老四喘了幾口氣,一拍大腿,道:“我也說不清楚,請你們自己去看看吧!好嚇人啊!”說完扶著路邊的竹竿居然發起抖來。


  看來這狀況可大了,不知裏麵情況如何,秦少原也不敢冒然讓秦少均進去。揮手叫過兩個仆人,“你們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怎麽走啊?”兩仆人問。


  “你們一直往裏走,第一個岔路口,往左拐,前麵一片竹子林裏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有幾間屋子。就那裏麵。”劉老四背對著眾人伸手指了指。


  兩仆人便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心情忐忑地走了過去。


  這邊的人也心情忐忑地等著。


  沒過一會兒,那兩人不負所望的一路小跑著回了來,不過跑得是三步並著兩步,跌跌撞撞,不小心摔了跤還手腳並用的快速向前奔著。“媽呀!”嘴裏就隻有這兩個字。


  “這是怎麽了?”秦少原一把抓住跑在前麵的那個問。


  “死、死、死人了!!”那仆人大張口了好幾次,總算把話說完整了。


  “什麽?!”不僅秦少原,在場所有人都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去看看!”秦少均留了幾個人看守老婆婆的屍體,帶著其他的人急步奔向了劉老四所說的那幾間屋子。


  那空地上小小的兩間屋舍,被一叢細葉滴翠的青竹環繞,幾處幽草閑生在屋角,本該是一方清靜雅致之所。可沒想到,一到門口,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唔唔。”沒有防備的眾人皆掩了口鼻,退後了好幾步。


  “這事情真的不妙,大少爺。”秦少原用手扇扇麵前的空氣,“你先別進去,我去看看。”


  “不用了。”秦少均手裏攥著簪子,凡和那個人有一丁點關係的事他都不會後退,一定要第一時間知曉全貌。不再理會其他人的反應,抬腳就進了屋子。


  “大少爺!”秦少原來不及攔阻,隻好跟著走了進去。


  屋內的氣味不止是更加刺鼻,根本就是令人作嘔,仿佛無形中生出一支怪手來到了你的胃裏,在裏麵隨意翻轉攪動,讓你不想吐都不行。而這可怕氣味的來源則是屋內斜躺在地的——三具屍體。


  難怪劉老四和前麵那兩個仆人會嚇成那樣。一見地上的屍體,秦少原也是冷汗冒了一身,“這、這、這?”一向伶牙俐齒的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讓大夫進來。”秦少均也震驚良久,方才緩過神開了口。


  圍在門口的仆人如得大赦一般,迅速閃身,把被堵在最後的大夫給讓進了屋裏。


  大夫不愧是行醫多年,見慣生死的人。既沒掩鼻,也沒停步,反而是搶上前仔細地檢查起了地上的屍體。


  地上那三具屍體是兩女一男,各自身下皆是一灘紅得驚嚇人心的鮮血。兩女中一個和外麵剛去逝的老婆婆一樣,也是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另一個則是一位長相穿著都很普通的中年婦人。


  至於那具男屍,是位長須老者。大夫翻看了一翻後,很是惋惜,“沒想到這縣城的名醫盧大夫一生救人無數,卻在這裏遭此橫禍,真是讓人痛心啊!”


  “大夫認識這位老人家?”秦少原不自覺地問道,這事還真巧了啊?

  “唉!”大夫一聲長歎,“盧大夫不僅醫術精湛,且宅心仁厚,樂於助人。小可不才,行醫遇棘手難題之時,也得過盧大夫的指點。”


  “喔。那真是可惜。”秦少原也覺得這盧大夫死得不值。“這世間又少了一位懸壺濟世的高人啊!”


  “誰說不是。”大夫說著說著,悲從中來,鼻頭泛酸,話語竟有些哽咽。


  這三人死因不用大夫解釋,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脖子上一道皮肉翻卷著的血淋淋的大口子,胸口和腹部也各有一道,不是刀傷也是別的利器所導致。


  “這是誰啊?狠成這樣!這一刀還不夠?”秦少原跺著腳很是忿恨。


  “他們應該是覺得一刀不保險,一定要保證讓這三人殞命,不留活口。”秦少均道。


  “為何啊?”大夫不解,“為何如此殘忍,非要取他們性命不可?”


  “一定是有內情的。但是我們現在不可能知道了。”秦少均對大夫道:“麻煩先生先在這裏守著,出了這麽大的命案,我們必須通知縣衙,讓他們馬上派人過來。”


  “對。”大夫道:“這事拖不得。從盧大夫他們的傷口上看,應該遇害不久,殺人凶手或許跑得不遠,咱們動作越快越能抓到凶手。”


  “少原,你立刻派人騎快馬去縣城。對了,要留住老四,王捕頭他們來了,少不得要讓他描影畫像的。”


  “唉!”秦少原出了屋。


  又想起了什麽,秦少均也出了屋子,道:“那老婆婆的屍體也不要抬下山了,抬來這裏屋外放著吧。照這跡象看,她應該就是從這屋子裏逃出去的。還有,你們回府裏調一批熟悉這山情況的人來,在捕頭們來之前,咱們先搜一遍山。”


  “是。”門外的秦府仆人領了命,各自快速地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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