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秦少均帶著一行人,幾彎幾拐地繞來繞去,最後來到了一間較為僻靜的屋子,這裏是怕人打擾專門為吳安民安排的。
屋子內,一個看上去頗為精明的小廝守在床邊,一看秦少均等人進來,連忙站起身。“大少爺。”
“醒來過嗎?”秦少均問。
“沒有。”
“有別人來過嗎?”秦少均拿眼光掃了掃屋子內,沒什麽特別的變化。
“秦管家來過一趟,讓我好生看著。還說,別讓不懷好意的人靠近吳先生。”小廝回答的很溜,“大少爺放心,我沒讓其他人進過門。”
“嗯。”小廝的行為秦少均心裏還是滿意的,“你且站到一邊。”
小廝從床邊讓開,羅平走了上去。
你這人還真是膽子小,本來也不會要你的命,讓你留著當證人用的,結果你自己到還嚇成這樣子,真是的。羅平心裏對吳安民居然還有了小小的抱怨。
“羅公子怎麽樣?我表哥還有救嗎?”阿圓看羅平就翻了一下吳安民的眼皮,也不開口說話,心裏的感覺不由滑向了最壞的方向。
“沒什麽大事。還真就是被嚇得丟了魂,把魂找回來,然後多曬曬太陽,吃些安神補氣的東西就行了。阿圓姑娘不必擔心。”羅平衝著阿圓微笑,目光的歸屬卻是落在了其身後的林玉竹身上。
被一個長相俊美的年青公子如此對待,阿圓頓感臉上有些發熱,低下頭,輕聲道:“謝謝羅公子。”
羅平的話讓林玉竹也安了心,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這點也沒變,羅平不僅想上前拉著林玉竹的手好好說說話。
“那公子何時替吳先生招魂?”秦少均的話打斷羅平的遐想,“需要用到哪些東西,隻管開口便是。我立刻讓人去采買。”
“不急,”羅平收拾好情緒,保持了一貫的平穩,“現在是白天,魂魄不敢在日光下到處走,找起來不甚方便,等到晚上,他們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再去就很容易了。”
“那就依公子所言晚上再辦,不知,”秦少均又稍稍停頓,試探著問,“今晚可行?”
“今晚。”羅平對在場的人抱以肯定且安慰的笑容,“各位請回吧,這裏有我和小仆就行了。人多也是無用的。”
打發走了連那個小廝在內的所有人,羅平找了個位子,舒服地坐下,“阿野,離魂草帶了嗎?”
“當然,走哪裏我也會帶幾根。公子何用?”阿野邊說邊就要去翻自己身上的褡褳。
“別忙。”羅平阻止了阿野的動作,“我們還得等等。”
“公子是要等邱家兄弟嗎?”阿野是明白人。
“看看他們倆個今晚能翻出什麽花樣來?”前排看戲,羅平很有興趣。
邱真、邱實在回秦家的一路上都在討論事情應該怎麽做,如何下手做?但想法好,結果卻未必如意。所以,最後他們還是心懷忐忑,隻能說走一步是一步,隨時提高警惕見機行事。
回到別院,邱實就去找秦少城了,邱真則按商量好的,去二老爺秦冒身邊行事。
兩人也是聰明之人,對於怎麽把風聲放到秦早冒跟前,他們已經有了一個最佳人選。此人名叫洪富,是跟隨了秦冒多年的一個下人,算得上是心腹。
但這個人人品不怎麽樣,貪財還愛賭博,一旦手頭上沒錢,就會收錢替人辦事,好在還沒做出過對秦家不利的大事,要不然早被秦少均給攆出府了。這個人還愛記仇,心眼非常小,要是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他能念一輩子,隨時會想出辦法來給別人小鞋穿。所以,秦家的人都挺討厭他,但又都有些怕他。你說,得罪個君子,他根本不記仇,得罪普通人也就記一陣子。而得罪了他,那可不是小人可以形容的,簡直就是附骨之疽,你就別想得個安寧。這樣的人誰能不畏懼三分?唉!天大的好人都會被人編排兩句,而這樣的人偏偏無人敢言其不是,也不知道算不算這世間的一種諷刺?
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邱實、邱真為什麽會選上他的了?那是因為他還有一個毛病,啊不,現在應該說是特點,就是長舌,喜歡東家說西家的長短,西家道東家的是非。而且但凡有什麽消息一到了他那裏能完全說變樣,還可以根據聽者臉色的變化,隨時翻出新的故事。有時,人們都覺得他要去幹了說書先生這行沒準還真能“名垂青史”。
“洪大哥在嗎?”邱真提著一盒點心來到了秦冒住的院子。
秦冒這一病,自然得給他個靜養的地方,不讓人多打擾。
“誰啊?”洪富從小閣間走了出來,“小聲點,二老爺吃了藥正睡覺了。”
“是兄弟我,尋老哥哥說幾句話。”邱真衝洪富晃了晃點心,“順便一起喝杯茶。”
一見有好處,洪富自然是高興的,立時換上笑臉,“邱二兄弟啊,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我剛才還念叨著你來著。”
“洪大哥,方便不?”
“方便,方便。”洪富讓其他小廝看著秦冒,自己拉著邱真去了旁邊的房間。倒了杯茶,就自己打開了包點心的紙包。
“哥哥最喜歡的牡丹酥餅。”邱真道。
“還是兄弟你了解我,知道這借水鎮上我就好這一口。”洪富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塊就送進了嘴裏,邊嚼著邊含含糊糊地說:“那老爺子不是說不做了嗎?他兒子又沒學到這手藝,以後這餅恐怕吃不著了。”
“今天店還開著,我勸了半天,老爺子已經考慮收個徒弟把店做下去了。”
“真的?”洪富一陣驚喜,“邱二兄弟,你這可是功德無量啊。”
“過獎,過獎。”
“說吧,今天找我究竟有什麽事?”洪富為人雖然不怎麽樣,但腦子還是極其靈活的,知道邱真不可能白請他吃東西,必是有事要說。
邱真也不避忌,明說起了來意,“瑞清被抓了,老哥哥可知道?”在洪富這樣的人麵前也不用繞來繞去,你越繞他越覺得你有陰謀,越懷疑對他不利之心。還不如開好價錢直接入題,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
“聽別人說過,但好像大少爺和二太太不想打擾到二老爺的清靜,不讓跟我們說太多。還說,二老爺不問就不要提起。”
“老哥哥覺得二老爺對瑞泠姑娘兄妹怎麽樣?”邱真又問。
“這個自然,”洪富給邱真眨眨眼,笑得有些猥瑣,“妻不如妾嘛。”趕忙又道:“我這可是掏心窩子的話,你可別傳到二太太那裏去啊。”
“我既然來找老哥哥,定不會傳出去。”邱真拍著胸脯保證。
“那你來找我到底幾個意思?”洪富還是沒猜出邱真的心思。
“不瞞老哥哥,我們兄弟雖是二少爺的人,但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這瑞泠姑娘再怎麽說也二老爺屋裏的人,現在又弄成這樣,想來二老爺必是心疼的。對了,二老爺心疼瑞泠姑娘不?”邱真做出一副不知底細不敢說太多的樣子。
洪富“嘖嘖”兩聲,“我剛才不是說了嘛。妻不如妾,何況這瑞泠姑娘還如此年青,那病又不影響什麽。”
“這就好,這就好。我就都給老哥哥說了。”
“說。”洪富邊咬著牡丹酥餅邊喝著茶,愜意的很。
“我和我大哥是想著二老爺這麽疼瑞泠姑娘,那麽對瑞清一定是不差的。就算表麵上不好多說什麽,心裏也一定想要照顧周到的。”
“哎!”洪富對邱真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你們兄弟啊!猜得真準。別家老爺對小妾的哥啊兄弟什麽的是一點也不在意。可你也知道,咱們秦家因為那個傳說的原因是不能明著納小的。這二老爺都這麽大一把年紀才有了瑞泠姑娘一個,那真是打心眼裏疼著。瑞泠姑娘跟瑞清的兄妹感情那樣好,也是真沒少在二老爺麵前提自己的哥哥。要不然,她一病,二太太能讓瑞清一個大男人天天去自己的院子裏看妹妹?這事裏麵沒二老爺的意思,你信?”
“正是這個理,我才來找老哥哥的。你說說,大少爺關瑞清的名頭是什麽?辦事不利。這年頭,除開你我這樣忠心的,下麵那些年青的做事哪個不是能拖就拖能賴就賴,不催著點,幹脆就不做了。別說瑞清做事還算勤快的,就算他真偷個懶又是多大點子事啊。”
“原來瑞清是因為這個被大少爺關的嗎?哎喲,這真的有點說不過去啊。二老爺要是知道了,他那關可能不好過喲。”
“誰說不是。我和我哥哥擔心的就是這個。”邱真故意把眉頭一皺,顯得很是為難。“可偏偏二少爺隻聽大少爺的,大少爺說怎麽做他就怎麽做,一點意見都沒有。大少爺還把關瑞清的事全都塞我手裏來了!”
聽到這裏,洪富也猜出個邱真來意的大概了,歪著嘴狡猾地一笑,“你們兄弟倆是有點怕秋後算賬了吧?”
邱真不好意思地捧起一塊牡丹餅遞到洪富麵前,“老哥哥何必說破了。你到是給我們想個法子才是正經。現在這家裏怎麽著也是二老爺最大不是嗎?”
“嗯,明白人。”洪富又誇了邱真一句,“比那些隻顧眼前的小子們聰明多了。”
邱真趕快來了著急的模樣,“老哥哥,別誇了,給指個明路啊。”
“這麽點小事,你們兄弟也不用急。我幫你們。”
“老哥哥肯幫忙?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邱真吃了定心丸,瞬間解下了心頭重擔,麵色也輕鬆多了。“老哥哥打算怎麽做?要兄弟怎麽配合?”
一提到辦法,洪富放下了手裏的點心,事情雖小,但還是得想想怎麽做才最好最巧。“這事最好是讓二老爺現在就知道,還得知道是你們透露給他的,讓他在心裏頭記你們兄弟一個功。將來算起賬來,也就沒你們什麽事了。”
“可大少爺不讓說啊。我明在二老爺跟前說了,不是又得罪大少爺了嘛?”邱真真是“兩頭為難”。
洪富一臉沒什麽了不起的神情,“你們都求到我這裏,我還能讓你們不落個好?這事,我替你們去二老爺跟前說,話裏頭表表你們的功,再講講你們的委屈,二老爺不就明白了?這家裏難得有真心向著他的,他不會出賣你們的。一準會保下你們為他所用。”
“還是老哥哥想得周到。”邱真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在洪富的麵前,“聽說哥哥家裏添了新丁,我們兄弟別的沒有,這個給哥哥家裏增點運氣,我們也蹭些喜氣。”
洪富打開一看,裏麵有一個做工十分精致的小銀鎖和十兩銀子。“哎呀!你們兄弟這是幹什麽?一、兩句話的事,有什麽嚴重的?用得這樣子?”一麵假惺惺地說著,一麵把布包包好放進了自己的袖子。
見他收了東西,邱真心頭是真的安穩了,才把最終的那個目的說了出來,“可是老哥哥,這樣清清淡淡地給二老爺說了,不讓二老爺做點什麽,可不是隻讓他老人家平白的生一場氣嗎?”
“也是,二老爺身子本來就不好,再生場氣也要不得。”洪富明白秦冒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沒了秦冒自己在家裏恐怖呆不下去。所以,怎麽著也得把秦冒保住。“兄弟有什麽想法?”
“我是在想,這大少爺抓瑞清是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不就因為那個傳說看瑞泠姑娘不順眼,又不拿一個女人怎麽樣。所逮住個機會拿她哥哥出出氣囉。”真不愧是秦冒的心腹,洪富的想法和秦冒還真是如出一轍。
“老哥哥高見,我還真往這方麵想過。畢竟大少爺怎麽看也是君子作風,哪裏會與一個女子計較了?”這下是邱真反過頭來誇洪富了。
“再君子作風也是男人不是聖人,心頭裏那小九九和看不慣的人多了去了。”
“既然如此,這瑞清想來沒什麽大過了?”
“那是一定的。”洪富極為肯定。
“如果是這樣,老哥哥不妨說動二老爺把瑞清放了。”
“放了瑞清?這不是得罪大少爺嗎?”秦少均可不是好惹的,這一點洪富心裏也明白。
“哪裏是真的放。”邱真壓低嗓音,“說給大少爺說,瑞清怎麽著也瑞泠姑娘的哥哥算得上是二老爺的人。二老爺不忍心把他關著,但也顧忌大少爺,打個折中,讓瑞清到這院子裏伺候二老爺,二老爺替大少爺把人看著。這樣瑞清也能走動走動,大少爺也有麵子。最主要的,二老爺一來有了長輩的威風,二來也給了瑞泠姑娘和瑞清一個恩典,還不讓他們倆記一輩子?”
“嘻嘻嘻,還討了瑞泠姑娘的好。”洪富笑得有些賊。
“是啊,就算瑞泠姑娘現在不明白,瑞清心裏可應該是清楚的。回過頭說,老哥哥給二老爺出了這個主意,不也是討了二老爺的好嗎?”
“有點意思。”秦冒這個大樹是得抱得緊緊的。“那兄弟認為幾時去放瑞清合適?”
“還幾時?當然是越早越好,拖久了,瑞清就不認為二老爺重視他們兄妹了。”
“對對對,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找二老爺,說動他今天就去放人。兄弟,我就不招呼你了。”洪富拱拱手表示抱歉。
“老哥哥,熟門熟路的,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了。”
看著洪富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邱真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慢慢了喝著,剛才說話太多,現在真覺得口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