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又是一日平安過去。
次日一大早,三人皆在睡夢之中,門又一次被打了開來,進來幾個人不由分說,一把拎住古先生給拽了出去。
王信看得很蒙圈,周貴看得直皺眉。
一頭霧水的古先生心中則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詢問挨揍的事輪了一圈終於是來到自己的頭頂上了。
然而,進到審問的房間,第一個被揍的卻不是古先生。一個已然鼻青臉腫的人望著古先生嘿嘿笑了兩聲。
正是昨日才收編的吳潛。
看到這情況,還沒挨打了,古先生就是一陣頭疼。這被發現的也太快了點吧!就這樣的腦子還怎麽讓他幫著查袁家姑娘被藏匿的地點啊。
“聽說你們想要找人?”一個坐著蒙麵人開了口。
不用問,這人一定是這群裏的頭頭。古先生便換上一副討好的口氣,“是啊,這位大爺能否給指條明路啊?”
古先生這態度把蒙麵頭頭弄得微微一愣,道:“你到是個識實務的,比你那朋友聰明多了。”
“到也不是我聰明,主要我那朋友的待遇讓我清醒了那麽一丁點而已。”
“喔。這麽說到底是害怕了?”
“我與我那朋友不同,從小平平安安長大,除開讀書識字就沒幹過別的。肩不擔,手不提的,殺雞都沒氣力。自然得是隨著形勢走了。”隻要能不挨打,古先生恨不能把自己描述成一個病秧子。
並非是古先生真的害怕了,就是既然能用嘴巴說跑的事就最好還是嘴巴說跑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嗎。
“那如今這形勢,先生有何看法了?”
“聖人有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哪裏能和他們一樣了?”古先生用眼睛瞟了瞟吳潛說道。
“先生有這意思最好,為表達誠意,不妨先把我開始那個問題給回答了,如何?”蒙麵頭頭不緊不慢地說。
“這有何難。確實是想要找人的。”古先生回答得非常痛快。
“找誰?”
“一位姓袁的姑娘。”
“找她做什麽?”
“把她弄死。”
“咦?”蒙麵頭頭奇怪了,“把她弄死?”
“對啊。要不然了?閣下不會以為是我們看上那姑娘了吧?我們可是兩個人,這一個姑娘不夠分啦。弄死了,正好一個人要上半身,一個人拿下半身,誰也不吃虧。”古先生忽然覺得學著周貴的腔調說話挺有幽默感的。
“你耍我!”蒙麵頭頭一拍桌子,大吼了一聲。
“閣下別生氣,雖是一句玩笑話,但也是實情。我和朋友要找那姑娘的確不是為了救她,而是想要了她的命。她活著對我們是沒有用處的,隻有死了,屍體到還可以利用一、二罷了。”
“這話還像樣。”蒙麵頭頭收了怒氣,道:“你一個混跡江湖的術士,整天弄那麽邪門歪道的東西,要用到屍體也不算是什麽稀奇事。”
這家夥知道我是術士,會邪門歪道的法術?古先生不由開始琢磨:看來自己和周貴分析的沒錯,這些人在秦家有內應。又或者幹脆就是秦府內的某個人雇的這群人做打手。
“既然閣下這麽看,那麽能不能告訴我那袁家姑娘在不在這裏啊?”古先生又開始討好了。
“在。”蒙麵頭頭也挺爽快。“但我不能把她給你。”
“閣下哪裏的話,我隻是想知道這姑娘的下落得個心安而已。委實哪裏敢問你討人了。”古先生表情非常真誠。
“你這話我愛聽。”蒙麵頭頭道:“我收上頭的銀子就須得把事給人家辦得漂漂亮亮的。但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隻要你不為難我,我定然也不會為難你。不過,你若要以你那朋友為榜樣,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麵了。”
“不敢,不敢。”古先生越發得恭敬了。
“這個不中用的,你可別再指望他了。”蒙麵頭頭指著吳潛冷笑著說。
“吳兄人是蠢了一些,但也說明他對你們沒什麽威脅。不如放了他,繼續給大夥兒做飯,如何?”古先生替吳潛求情。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冒不得這個風險。”
“可吳兄著實是被我等連累,閣下真要取了他的性命,我真是於心不忍啊。”
“自己的命保不保得還兩說了,到先擔心起別人的命來了。”
古先生一歎氣,“閣下不要以為我有什麽高尚的情操,確實是因為這位吳兄是受我連累才成這樣的。他這真要是去了泉台,心中必定怨氣集結,化作惡鬼指日便可功成。到時候,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區區在下,我了。說來說去,我終是更擔心自己的小命罷了。”
“惡鬼?你唬我?”蒙麵頭頭似乎並不相信。
“閣下明知我的身份,也了解我做事並不需要活人。那麽這惡鬼之說,又有什麽不可信的了?”
這話蒙麵頭頭應該是聽進去了,頓了頓才開口,“袁家姑娘也是個死。你怎麽就不怕她怨恨你了?”
“那又不同了。袁家姑娘身染重疾,藥石無醫,她在這世上多呆一日就是被病痛多折磨的一日。她的痛楚是旁人不能領會的。早日離開,重新輪回對她來說是解脫,是得了自在。她不但不會心生怨恨,反而會心存感激。可這位吳兄無病無痛還一心牽掛家人,與袁家姑娘的情形可謂是天差地遠。將來這兩人到底成鬼成人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這話聽得蒙麵頭頭沉默了好久,最後一揚手,讓人放了吳潛。
吩咐手下人道:“你們寸步不離地看著他做飯。做完了,就把他們關到一堆去!”
又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光看著古先生,“至於你,果然有些東西。我今天暫且饒過你。來人,把他帶回去!”
就這樣,古先生完完整整,無傷作痛地回了來。
不過,很快吳潛也提著一個大食盒走了進來。是來送飯的。
吳潛臉上的血汙已清洗幹淨了,但還是能用看出來受到過什麽樣的待遇。
瞧瞧吳潛,又看看白白淨淨的古先生,周貴終於忍不住了,不由酸了起來,“先生的待遇可真好。問問話就行了,這也太輕鬆了。”
“不是你叫我討好他們,盡量不要挨打的麽?”古先生到沒覺得自己的待遇有什麽不對。
“是啊,就我最笨。”周貴陰陽怪氣地自嘲了一句。
吳潛打開食盒,取出飯菜擺好,特意拿碗裝了一碗茶雙手捧給古先生,“先生救命之恩沒什麽可報答的,隻好敬一碗茶水表表心意。”
周貴不客氣地端起碗,拔拉著菜,大口吃著,不忘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發問:“他做什麽了?你謝他幹嘛?”聽這口氣,多少還是有點忿忿不平。
吳潛沒理周貴,壓低了聲音接著對古先生說道:“先生也不要太過大意,那幫人今天能輕鬆放過先生,是別的目的。”
這話一出,又勾起了周貴的興趣,古先生還沒說話了,他就湊到了吳潛身邊,“什麽目的,快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據我打聽所知,那位袁姑娘已經不在了。”
“啊?”古先生大吃了一驚,“什麽時候沒在了的?”
“昨晚吧。就是因為這姑娘沒了,那群人才著了急,想讓先生替他們出出主意。”
“咦?”周貴眨了眨眼睛,“我沒聽錯吧。那群人著急了?”
“是挺著急的,抓到我打探消息都沒一刀把我砍了,隻是揍了兩拳,算客氣了。平常,他們不這樣的。所以,我估摸著,我打探消息這事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麽大事。那麽就是說對於他們來說,還有一個更大的威脅存在。”
“被打成這樣,叫還算客氣,你被打傻了吧?”周貴盯著吳潛直搖頭。
吳潛辯駁道:“反正,沒要我的命就是不正常。”
古先生心事重重,推了周貴一把,“別搗亂。讓吳兄接著說。”
“我後來聽他們那意思,應該是他們上頭要他們看好袁姑娘,說是有大用。結果袁姑娘一下子沒了。他們好像很怕跟上頭交不了差。不過,又有人說是因為袁姑娘不是死在他們的手裏頭,按他們的老規矩似乎很不吉利。總之啊,這袁姑娘的死不知道是因為哪一條,或者兩條都有的原因,讓他們有點忌憚。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先生的頭上。”
這樣也說得通今天那個蒙麵頭頭的奇怪行為了。
但是,“為何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古先生的這個問題也是周貴和王信要問的。
“這一點我不是很明白,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他們很想弄清楚,先生到底打算怎麽利用袁家姑娘?袁家姑娘對先生來說有多重要?方才對先生輕輕放過,我猜多半是後麵還有什麽事想要求著先生了。”
一邊聽著吳潛的話,一邊吃著的周貴,待吳潛把話說完,正好也吃完。放下碗筷,周貴捅了捅古先生。
“沒準機會來了。”
這一層,古先生也想到了。“如果他們真的有事情求我,正好可以找到袁姑娘的屍體不說,或許還能找到逃跑出去的辦法。”
“跟死人打交道的事,你是行家。那群人什麽都不懂,先生,隨便糊弄他們都行的。”周貴道。
“我心中有數。”古先生凝著眉頭道。
吳潛想了想,提醒古先生:“先生你可要準備好啊。這屍體放不得多久,我想他們最快今晚就會再來找你了。”
“今晚?你確定?”周貴感覺有點太快了。
“反正,他們也知道先生和我的關係了。我幹脆能問得就都問了唄。要不然,這打不是白挨了嘛。”吳潛有種吃了虧要找點什麽回來做補償的味道。
“今晚也好,就能早點知道袁姑娘屍體的下落了。”
“隨你。”周貴道,“先生可要當心一點。”
“沒事,我又不是沒出過門的人。”古先生衝周貴笑笑,“周兄不必過於擔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幾人又是說說笑笑了一小會兒,吳潛便提著食盒走了出去。
古先生和周貴還有王信擠在一處想要商討出一個比較有效的應對之策,但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出個結果。最終還是真要應在隨機應變四個字上了。
這事情來得正如吳潛所說得快。
天剛剛擦黑,那個蒙麵頭頭就親自來到關人的屋子把古先生給“請”走了。
周貴看著古先生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但以擔心居多:事情可一定要進行的順利啊,可不要被人看出破綻來。
王信則是憂心古先生的安全更多一些,怕一個說漏了,古先生會真的回不來了。但是想起思君小丫頭,又覺得古先生肯定沒事。兩種思緒各占一半吧。
古先生到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自己,他隻擔心一件事,就是袁姑娘的屍體有沒有損壞。
這天氣日趨暖和,屍體若是不做處理,是放不了多久的。要是腐爛了就糟糕了。吳潛說袁姑娘是昨晚就沒了,這已有一日的功夫了,須得盡快看到屍體為好。還好自己一早就是做了準備,在袁姑娘生前就給她吃了師弟的藥,防得就是自己不在的時候,她突然離世的情況下讓屍體可以保持七日不變,麵色鮮如活人。但過了七天還要繼續保持屍體生如活人的話,就得又接著用師弟的另一種藥丸了。
蒙麵頭頭帶著古先生左拐右拐地來到了一個小房間。
房間內陳設簡簡單單,一桌一椅,靠牆一個小小衣櫃,一張布幔為帳的木床。
床上一少女閉目平躺,麵色紅潤,乍眼看去沒有半分像個死人,仿佛隻是睡著了。
蒙麵頭頭把手下的人放在了門外,隻身一人與古先生站在床前。
“先生,”蒙麵頭頭皺著眉對古先生說道:“找先生來實則是有兩件事相求。”
“嗯。”古先生點點頭,也不沒說應還是不應。隻是說道:“先說說這是個什麽情況吧?”
“先生也看到了,這就是袁家姑娘現在的情況。”
“袁姑娘病重已久,性命本就不長,這種情況不是很正常麽?”
“可人終是在我們的看管下人沒了的。上頭雖未明示,但多少還是會問個看管不利之責,不過問題到也不大。”
“那問題在哪裏?”
“一來,就是白天問先生的問題,這姑娘對先生究竟有何用處?先生既言是屍體才有用。我就放心了。對上頭就更好交待了。隻不過,等上頭問起之時,須得先生再講個明白,以防上頭懷疑我等有意欺瞞。”
“這個好說。”古先生胡亂應了,可心頭卻是冷笑:誰知道你那個上頭來的時候自己還在不在這裏了。“那麽另一件事了?”
“先生看看。”蒙麵頭頭指著床上的屍體,“這像一具屍體嗎?這正常嗎?不瞞先生,這才是我們這群人最害怕的一件事。”
“你們這等英雄豪傑也有害怕的時候?”古先生的話裏帶了一點小小的諷刺。
“論心狠手辣,殺人害命,我們確實沒什麽好怕的。但這樁事,通向幽冥,我們再狠毒也隻是凡人,哪裏會是鬼神的對手。”既然有求於人,蒙麵頭頭就不那麽再乎古先生的語氣如何了。
“這事不難。”古先生笑笑,“可我能得些什麽好處了?”
“先生想要什麽好處?”
“事後放我們走。包括吳潛。”
“不行。這是萬萬不可能的。”蒙麵頭頭又不是傻瓜,一口就回絕了。
“那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樣吧。我可以把那幾個人也放出來,隻要在我們視線內,你們可以自由活動。至於放不放你們,我拿不了主意。但是,我可以替先生和上頭牽個線,你自己與上頭談判如何?這是我最大的能力了。先生若還是不滿意,我也沒辦法。”
古先生略略沉吟了一下,說道:“好吧。我也需要人幫襯,有他們幾個來搭把手再好不過了。”
放人的要求肯定是行不通的。古先生最大的想法也不過是先把幾個人從屋子裏弄出來,可以到處走走。這樣偷屍體和逃跑就方便多了。
“就這樣說好了。先生可要守信,必定要保得我們這幫子人的安全。”
“放心,閣下和其餘諸人都會平平安安的。”古先生胸有成竹地下了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