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 不該遇到的人

  夜裏野豬師傅將二人單獨安置在西廂房內，這廟雖十分邪性，好在信徒都潛心修行，沒人找她們的麻煩。花凝春早已入睡，均勻的呼吸聲在房間中異常清晰。葉小青將窗門撬開一條縫，偷偷地往外瞧著。院內有個清塘，裏麵種著些睡蓮，幾朵紫色的小花，靜悄悄地漂浮在水麵上。月光有些清冷地將石子小路照亮，順帶著映下了院牆邊的幾枝枯枝。一陣風吹過，揚起了地上僅剩的幾片枯葉，冬夜很深，靜謐非常。既然無人看守，葉小青便幹起了老本行，夜探山廟。她先是躲躲藏藏地在幾枝花草間移了半晌，察覺根本無人走動，膽子便大了起來。在院中閑庭信步地逛了好幾圈，仍舊無人理會，終是覺得無趣，直直地向前殿中走去。前殿中僅剩未燃盡的燭火，和那條栩栩如生的黑龍，葉小青看了半晌，覺得這龍分外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她甩了甩頭，直奔殿門而去，誰知手剛碰到門鎖，便被一道力量彈了回來。葉小青不死心，又伸手去拉，這次手像被火烤一般疼痛，她趕緊縮了回來。


  “小孩，白費力氣，本尊在這廟中施了結界，豈是你一個小孩能逃走的。”一個聲音冷冷地開口。


  “誰，誰在那？”葉小青四處張望，周圍空無一人。


  “本尊就在你身後”那聲音回。


  葉小青弱弱地轉過身去，她想著如果遇到鬼，現在大叫的話，野豬妖和花凝春會不會來救她。背後仍舊空無一人，她隻好盯著前方的黑龍發呆，突然，那黑龍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你這麽不經嚇，還敢獨自一人逃跑。本尊向來仁慈，不欺負小孩，待我化個人形再與你訴說。”黑龍道。說完，石塑的黑龍全身活了起來，修長的身體開始縮短，不一會兒便變成了個黑衣黑發的翩翩公子。


  葉小青本是滿臉驚懼，待這龍變成人後，臉上的驚懼之色更甚，難怪她覺得這龍雕眼熟，原來竟是照著夜魔的真身所塑。


  “怎麽本尊變成人後，你更怕了？”夜魔問。


  葉小青心中難以平複，這是才出狼窩，就入虎穴了。她與月星辰本是相處融洽，誰知在洞中過了半月不到，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讓她離開他半步，即便是外出覓食，也要將她關在洞內。雪國國主不想著回國治理朝政，天天盡說著要與她在山洞中了此殘生的胡話。想起過往種種，葉小青心生懼意，怕做那被折斷翅膀的金絲雀，便趁著月星辰不查逃了出來，哪知一腳踏入了夜魔的地界，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葉小青假裝害怕地問。


  “本尊便是爾等祭拜的神~你叫什麽名字？”


  “李二狗。”


  “你生得脆生生的，怎有個這麽難聽的名字？”夜魔狐疑地問。


  “我娘說名字難聽好養活。”葉小青老實地答道。


  “罷了，我今夜隻想找個陌生人訴說心中的苦楚，是誰也不重要。李二狗，你可願意聽我說？”夜魔問。


  “我不願意，娘說知道太多秘密，會被滅口。”


  夜魔看了她一眼，全然未理會她的拒絕，自顧自地說道：“我思慕一個人已良久，但她心中另有所愛。幾生幾世，我一直在她身後，卻遠不及可與她比肩之人。偶然想起，以前我與她在花園相遇，我熱情地與她攀談，她卻禮貌而疏離。每每夜深之際，我憶起往日的種種，隻單單有獨自一人，在無邊的沉默中思慕她的情景。我極不情願承認，這上萬年的情感，不過是一場永無盡頭的單相思。好似我的深情，便如那冬日裏鋪滿大地的白雪，聖潔卻毫無用處。”


  葉小青見他說得傷感，又想起葉霜霜已被他所擒，便安慰道：“我娘說愛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極為痛苦之事。就像我小時候養的小鳥，我將它關在籠中，好吃好喝，它卻憎恨於我，日日啄我的手指，你何不喜歡她人？”


  “如若世人皆可選擇自己的喜好，那世上怕是再無苦痛了。我也想學著世人，以一個慈悲的麵目，祝福心上人美滿幸福，但是我不甘心，明明我的感情與她身旁那人不差分毫，為何她就看不見，就因為他們相遇比我早嗎？我不願做那個，將心中千萬種情感，壓成一道盔甲，偽裝成一個毫無感情的強者之人。”夜魔冷清地說。


  “或許她都懂，隻是她沒有能力再回應你的感情。以前隔壁村的張叔，也思戀我阿娘良久，可是我娘已經有我了。”


  “或許吧，但世上的責任，是讓人無法反駁又尖銳如刀的借口。有了這個借口，被拒絕的人所有的苦痛，便成了名不正，言不順，便成了不識好歹。”他靜默地想了一刻鍾，葉小青終是不忍打擾。他又說：“今夜與你交談甚是暢快，改日我再來尋你。”說完，夜魔便消失不見，石雕的黑龍安穩地盤旋在前方，殿中又恢複了冷清。


  葉小青隻覺心中煩悶，就連這月色也冷了幾分，她慢悠悠地穿過院子，踱步進入房門。心想，如她葉小青能解開這世間的情愛之謎，又怎會次次都丟了性命。罷了，罷了，但行好事，將結局交給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