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營救
程子恩帶著人上了堤壩，也帶走了簡俏的心。
她跟所有村民一樣坐在地上，對著茫茫無盡的黑暗與未知的命運做著對抗。
一整夜，沒有人合眼，因為隨時要準備撤退。
雨水無情的席卷著大地，這場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半夜的時候，簡俏靠著牆壁睡著了，但是堤壩上卻傳來噩耗！肖敬劃的皮艇翻了！他被洪水卷走了！
簡俏頓時如驚弓之鳥跳了起來。
天啊，這麽冷的天，這麽大的雨，要怎麽營救！
除了幾個留守的戰士，其他的人都走了。簡俏卻隻能站在這裏等消息。
遠處的堤壩像一張大嘴，無情的吞噬著一切。她隻能等，隻能等。一直到天亮，雨停了，她也能踩著泥濘爬上岸的時候，都沒有再見到人。
夏雨已經做好了營救的準備，可是，卻沒有人上來！
一直等到中午，才有人陸續回來了。但是始終不見程子恩與董惠民的身影。
簡俏急著跺腳：“怎麽辦，怎麽辦……”
夏雨問回來的人：“情況怎麽樣了？”
疲憊的戰士說：“團長和隊長讓他們先回來，自己又沿著下遊去尋找了。”
簡俏的心，徹底被帶走了。
天空終於開始放晴，可是洶湧的河水卻沒有褪去。傍晚，在眾人的引頸期盼中，終於出現幾個穿著黃色馬甲的身影拉著一艘皮劃艇而來。
戰士們紛紛跑下去接應，簡俏的心終於吞回肚子，但是看到回來的人麵色凝重的樣子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簡俏無法置信的看著董惠民與程子恩親自將他背下了船。但是那個可愛的戰士卻像是睡著了一樣，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肖敬犧牲了！程子恩和董惠民帶來的是肖敬的遺體。
堤壩上滿滿的站滿了穿迷彩服的戰士與村民。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哭泣。他們將肖敬安置在原本準備好的擔架上，程子恩強忍著悲慟，親手幫肖敬帶上了貝雷帽，又整理了已經破爛的衣服，他的腿已經腫的不像樣子，可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
然後，他跟所有人站在一起，長時間的對肖敬的遺體敬禮。場麵悲壯而慘烈。
簡俏更加無法接受，那個愛笑愛說話，看到她就親切的叫嫂子的戰士，就這麽走了嗎？他還那麽年輕，他還沒有結婚生子……現實殘酷到讓人絕望。她再一次感覺無法呼吸，心似乎痛到麻木。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們不是最優秀的特種兵嗎？他們不是最厲害的人嗎？怎麽還會犧牲呢？
聞訊趕來的李政委，也被震驚了。肖敬死的時候他的裝備一樣都沒有少。
李政委，董團長，程子恩，夏雨，四人抬得擔架。他們將肖敬高高抬起，用最高規格的儀式，將他送回了營地。
簡俏無法說明自己的悲傷，她默默跟在隊伍中，眼淚卻怎麽都沒有停過。
絕望的沉默就像一張緊緊的網裹住了所有人，籠罩在營地上方。包括程子恩。
一整天，他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吃一點東西，隻有夏雨簡單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
他坐在堤壩上，麵對上茫茫的河水，卻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抱著腿坐在那裏。簡俏拿了麵包，默默的走到他的身後，對他說：“程子恩，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吃點吧。”
肖敬已經被李政委派專機護送回去了，他的離開，似乎也帶走了所有抗洪官兵的歡聲笑語。簡俏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程子恩，你吃點好不好，你不吃東西身體會垮掉的，你的傷口不會好，你就沒辦法參加救援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說動了程子恩，總之，他吃了，吃了簡俏遞過來的麵包，雖然隻是一點點，可是卻讓簡俏激動不已，一直壓抑的情緒她此刻終於放聲哭出來。
來的時候一路艱辛一路風雨路程她不敢哭，程子恩受傷的時候她不敢哭，肖敬離開的時候她不敢哭，可是此刻，她終於像個無措的孩子似地放聲痛哭出來。
“程子恩……”她抱著他的脖子，自己跪在泥濘的地上，哭的內流滿麵，“程子恩，程子恩……”她一聲聲的叫喚，叫的滿江的湖水也動容。
她搖著他的身體，不斷的說：“你說句話好不好？你這樣我好擔心，我好害怕，你出個聲好不好。”
很久很久，程子恩終於回抱了她，緊緊的，狠狠的，然後他的聲音也哽咽了。他說：“是我沒能照顧好肖敬，出事的人就算是我也不應該是他。”
簡俏知道，他在自責，狠狠的自責。
“不，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簡俏立刻捂住他的嘴巴，急切的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你答應過我的，我們會再見的，你怎麽可以出事呢？不可以的。”她搖頭，一直不停的說，“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讓自己出事好不好？”
程子恩悲慟到無以複加，從肖敬出事到現在，他都還無法接受。那不僅是他的兵，那是他出生入死的戰友啊。這一次，比起當年大哥大嫂離開的時候讓他更加的無助，更加的絕望，他還是沒能拉住身邊的戰友，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
他好恨，好恨啊……啊……
“啊啊”程子恩負傷的猛烈嘶吼，想要掙脫絕望的牢籠。
簡俏死死的抱住了他：“你冷靜點好不好，冷靜點好不好，程子恩，肖敬不會怪你的，你不要這麽自責好不好？這樣我心好痛，好疼……”她泣不成聲。
他們擁抱的身影感動了無數底下的人們。
就連李政委和董惠民也背過身去抹淚。
很多村民更是泣不成聲。
夏雨用手機記錄了這一刻。
死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生活。抗洪救災的重任還深深的壓在他們的頭上，隻是，他們少了一個戰友。可是，他們會連他的份一起努力，一起保家衛國，一起捍衛這片他們深愛的土地。
簡俏沒能與程子恩有多少重聚的時間，因為他們還要執行下一個任務。
那個晚上，他們並肩坐在一塊高地上，頭頂是燦爛的星空。清冽的空氣吸入肺腑都是一陣清新，簡俏將頭靠在程子恩的肩上，指著最亮的一顆星星，簡俏說：“雖然我以前不相信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可是現在我願意相信，肖敬已經變成了天上星星，他正在看著我們對不對？所有可愛的人離開之後都會變成星星。”
程子恩怔怔的仰望頭頂的星空。所有人死了都會變成星星嗎？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嗎？元旦了啊。簡俏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不由得一陣感慨。
程子恩要求董惠民將簡俏送出去，此刻看到他安然無恙，簡俏再也沒有呆下去的理由，何況她還有工作，就這樣耽誤了一個星期。
離開的時候，簡俏站在程子恩的麵前，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消瘦的麵容：“新年快樂。”她輕輕的吐出這麽一句。
程子恩愣了好久，才說：“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他們卻抗戰在第一線。
簡俏輕快的笑笑：“答應我，要好好保重，好嗎？我等你回家。”她忍不住踮起腳尖，擁抱了他。
程子恩麵對著黑黝黝的山頭，抱她：“自己小心點。”
簡俏上了車，帶著所有的戀戀不舍，走了。她沒有回頭，可是一路，卻淚流滿麵。
新年了啊。時間過得如此快。
在駐地，簡俏完全是靠一口氣撐著，她不想給部隊添任何麻煩，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所以她一直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
然而，一踏上回家的車子，簡俏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感覺全身都很熱，很熱。但是她一直撐著，回家。她知道自己一定發燒了，但她不能倒下，肯定不能。
下了車，她感覺全身發冷，她給家裏打電話，但是黃桂香又沒有接。她給趙靜瑤打電話，想起她這個時候有課，便放棄了，竟是沒有一個人可以找嗎？簡俏咬著牙，好不容易打了個車讓司機送她回母親那裏。
一路上都暈暈沉沉，她艱難的付了錢下車，誰知道門卻沒有關上。她踉蹌著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黃女士，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隻是想找出簡明涵，我想對付的也隻有他一個人而已，如果你不肯說出他的下落，恐怕對誰都沒有好處。”她的聲音很平靜，一點不像威脅人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根本不知道簡明涵的下落，你讓我怎麽回答你。”這是黃桂香的聲音。
另外那個女人又說：“既然如此，那就祝你新年快樂。”
程念恩旋身出來，與簡俏打了個照麵。
簡俏臉色發白，嘴唇毫無血色，麵容憔悴的卻無比震驚的看著程念恩：“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說那些話的人是她？
程念恩看著狼狽的簡俏，皺了皺眉：“你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你什麽意思？問我媽來要簡明涵？”簡俏的牙齒都在咯咯打顫，說話很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