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你……幹什麽
黃桂香忍不住唉聲歎氣：“俏俏，那你爸爸他……”
“我會趁著中午的時間出去找他的，你別太著急了。”簡俏沒什麽胃口，吃了三兩口就走了。
樓下，卻看到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站著，陽光從他們中間的罅隙裏流瀉出來，簡俏眯了眯眼睛，看著他們朝她走進。
程子恩和林奇居然在一起，真稀奇。
簡俏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格外嚇人，程子恩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輕責：“生病了？”
簡俏將自己的胳膊扯出來：“小洛上學去了嗎？”
“嗯。我來接你上班。”
林奇挺識趣的，跟簡俏打了個招呼便要開車走了。
誰知道簡俏卻突然叫住他：“林奇，今天我可不可以搭你的順風車？”不是她故意跟程子恩慪氣，而是她覺得他們彼此都應該冷靜一下。
程子恩的眉心頓時皺了起來，攔著簡俏的去路不讓她走：“為什麽不讓我送你？”
太陽有些強烈，簡俏的眼前時不時一片雪白，她強撐著身體說：“林奇順路，就不用麻煩你了。”
“你有什麽不滿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裏行不行。”程子恩覺得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了，可是簡俏的態度讓他根本想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簡俏被搖的頭更加暈了，還是林奇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上前阻止程子恩，可是卻被程子恩推開：“我們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我也不想插手！”林奇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可你知道她在學校發生什麽事情嗎？你知道她工作調動嗎？啊，你知道嗎？”林奇與程子恩發生了肢體的接觸。
簡俏想要拉開他們，無奈，根本使不上勁。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點。”程子恩蹙眉冷冷瞪著林奇。
“沒什麽。”林奇一早上在這裏等簡俏是因為她昨晚走的匆忙，還說家裏出事了，所以一早上就趕過來看看，當然，簡俏工作調動的那件事情他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因為他，又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張玲昨天晚上喝醉了，無意間將整件事情說了出來。他覺得對不起簡俏，來看看，誰知道碰上了程子恩。
程子恩扭過頭來，難怪昨天簡俏心情不好，原來出了這麽大事，他走到簡俏的跟前，問她：“為什麽不告訴我。”
昨天哪有時間，哪有機會。簡俏我了一聲，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眼前一黑，身體便軟了下去。
“簡俏”
“簡俏”
她最後的意識是兩道模糊而響亮的呼叫聲。
剛下過雨的城市，街麵有如被暈染的色譜，法梧柔韌潮濕的枝條擦過車窗。立交橋兩排燈光遠遠倒映在窗玻璃上，看過去仿佛在半空中，懸著白日裏失落的一座城。
簡俏悠悠轉醒，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有個紅彤彤的針孔。哎，又進醫院了。其實那次以後，她很怕一個人躺在冰冷的醫院裏，心裏空落落的那種折磨的難耐的孤獨寂寞之感會將她重重包圍，她動了動，才發現自己另一邊的手被人抓住了。
一個黑色的頭顱靠在床邊，睡著了，不過他淺眠，簡俏那麽簡單的一個動作之間，已經驚醒了他。
程子恩頓時睜開了眼睛，黑溜溜的四目相對，他有千百種責備的話要說出口，目光落在她月光流動的臉上，拿起一邊的杯子與早就準備好的藥遞到她的麵前。
簡俏沒有異議，乖乖的將藥吃了。因為程子恩的臉色不太好。
“我睡了多久了？”
“十三個小時。”程子恩平靜的陳述這個事實。從白天到黑夜，她整整睡了十三個小時，難怪外麵已經是黑夜了。
“你在這裏陪了我一天？”簡俏的心裏其實挺感動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躺在這冰冷的醫院裏，躺在這冰冷的床上，心裏還是感覺有些暖流的。
程子恩冷凝的臉色終於扛不住了，責備她：“簡俏，你怎麽會吃安定！”
當醫生說簡俏服用了安定當時藥效還未完全褪去又發燒的時候，程子恩有一掌拍死自己的衝動。醫生說她服用安定應該很長時間了，不過藥量不大，但還是盡量少服用為好。
程子恩看著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一直恨得不得了。不是恨她，而是恨自己。
簡俏微微驚了一下，然後笑笑：“晚上睡不著，我都習慣了。”
程子恩的拳頭都被緊緊握了起來，樣子看是生氣了，簡俏的笑容更加淡然，多了一絲飄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有必要生氣，三年的時間已經不可能跟過去一模一樣了。”
程子恩的身體狠狠的一震，簡俏掙紮著要坐起來，他趕緊將她的床搖了起來：“謝謝。”
“肚子餓了嗎？”程子恩緊繃著臉，卻聰明的轉了話題。
簡俏的燒已經退了，但是此時卻沒有什麽胃口，搖了搖頭：“我不餓，你要是餓的話就出去吃東西吧，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
程子恩從腳邊拿起一個保溫瓶，說：“這是你媽晚上拿過來的雞湯，你喝一點吧，這樣身體才好得快。”
簡俏啞然，程子恩已經動作迅速的將雞湯倒了出來，曾幾何時，場景仿佛變換了模樣。聞到雞湯的香氣，簡俏的胃口似乎有些開了，她要自己喝，程子恩卻執意喂她：“你的手不方便。”
他一點一點小心的喂她，病房的燈光被調的有些昏暗，他的麵容隱約有些模糊，又相當柔和，簡俏看著不自覺的卸下了心房。
程子恩喂她喝完，叫來了護士替她又量了一次體溫，確定燒已經退下去了，才算完。不過今日天色已晚，出院已經不可能，已經是十一月中旬，天氣挺冷的了。簡俏穿著單薄的坐在床上，沒多久身體便有些涼了。
程子恩讓她躺下來，可是手心相碰的那一瞬間，他掌心的溫暖卻讓她舍不得放開。隻是理智阻止了她的欲望，她將頭埋在被子裏，小聲的說：“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睡了一天，盡管身體虛弱，此刻卻沒有睡意。
“我陪你。”程子恩想也不想便說。
簡俏微微一愣：“那小洛怎麽辦？”
“麻煩你媽媽照顧了。”
“什麽？”黃桂香能同意？
“你媽媽自己說的。”白天的時候，程子恩接了小洛放學就過來這裏了，後來黃桂香看不下去，主動提出了先帶小洛回去。
孩子到底是無辜的，三年前黃桂香能接受小洛，今天同樣也能。
隻是將心比心，簡明涵如今又去了哪裏呢？
她感覺有些冷，不自覺的縮了縮身體，程子恩見了，竟然在簡俏詫異的目光中動手脫了衣服，爬上了床。
“你……幹什麽？”
“睡覺！”程子恩二話不說擠上了那張小小的病床，將簡俏抱在自己的懷裏。
簡俏哭笑不得：“要睡回去睡。”
“不要。”程子恩一口拒絕，將他們之間唯一的空隙也給填滿，“睡覺，我好冷。”
兩人的體溫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不知道是誰溫暖了誰。簡俏的腳被他包裹了起來，很快鼻息間就滿是他的味道。他抱得她那麽緊，連動一下都費勁。她掙紮了許久，他卻紋絲不動，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總之，均勻的呼吸聲很快便傳了過來。
出於為他的考慮，簡俏停止了掙紮。好不容易才尋著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長長的呼出一口冗繁的氣。他溫熱的呼吸悉數噴在她的耳根子上，帶來一股股的酥麻與久違的戰栗，簡俏盡量將頭往旁邊挪，避開這樣毫不自知的挑逗。
夜深了。看看牆上的壁鍾已經轉過兩圈，程子恩的呼吸從未有片刻的紊亂，簡俏可以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她看著他，看著他，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年輕的，戰兢的母親，懷抱嬰兒，願傾盡她貧瘠的所有來交換整個世界噤聲，予他片刻安睡。
她的眼睛有點濡濕，在醫院的病床上，將失去的孩子與孩子的父親鮮明的交疊起來，那個在她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就這麽幻化成一團血水流走了。她的心尖銳的刺痛起來，撫摸著程子恩的臉卻有冰涼的液體滾落下來，如果當時沒有意外，現在的他們的孩子應該會走會跑會跳會叫爸爸媽媽了吧……
“程子恩，真的不可以原諒我的父親嗎？欠你們程家的，早已還清。”愛跟羅馬一樣，不能一朝形成，恨也如此。簡明涵的離開，這像幾隻木鍥，把一切可回寰的餘地都填住了，明知道他是為了他們好，但是她又怎麽可以做到毫無負擔的與他在一起呢。
她睡著了，而原本應該酣睡的男子卻機警的睜開了眼睛，她的眼角還有冰涼的鹹鹹的液體，還有一點流在了他的臉上。她枕在他的胳膊上，連呼吸都那麽淺，仿佛生命力正在她的身上一點一滴的流失。
將自己的雙臂收攏，將睡的並不安穩的她安置進自己的懷裏，還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