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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哪裏來的尼姑

  江嬸是看著阿琅長大的,被阿琅的一番話說得有些發愁。


  “姑娘,你今年虛歲十七,等過了中秋,你可就虛歲十八了,你和韓先生說要守孝三年。哪裏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耽誤喲。”


  阿琅一笑。


  “不怕,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再說,嫁人又什麽好?等到爹爹的事情查清楚了,隻要你們二位願意,咱們就繼續和爹爹一樣,遊山玩水去,豈不快哉?”


  “嫁人,就是侍候一大家子,我可真是對那些不感興趣。”


  她跟著爹爹走南闖北,形形色色的夫妻不知見過多少。


  可是人前人後都是笑口常開的夫人,還真是沒見過幾個。


  她如今不知道爹爹的事情究竟牽扯有多深,想必要花去她大半精力,風花雪月,還是算了吧。


  “什麽叫做那一大家子,你要是嫁人,那也是你的家了。”江嬸勸道。


  阿琅隻是抱著她的胳臂,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好江嬸,這些事不急,你也說十八,就算不守孝,這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呀。”


  “你不是燉了雞湯麽?快去看看火。可別熬幹了。”


  江嬸原本愁的很,她自知自家姑娘主意大,而且此事也確實如阿琅所說。


  沒辦法一時半會辦到,原本還有個韓先生,看這個樣子,韓先生也是不行了。


  江嬸愁得很。


  聽到阿琅說雞湯,頓時‘哎喲’了一聲,連忙去了灶間看火。


  一邊磨刀的江叔見此搖頭。


  自家那個傻婆娘喲。


  阿琅朝江叔眨眨眼,笑的一臉狡黠。


  她是真的鍋中老母雞擔憂呀。


  阿琅和江叔又說了幾句話,去了邊上的廂房,將一隻舊箱子打開。


  這隻箱子裏裝的是養父顧準的一些遺物。


  這些年,他們在外行走,自是要輕裝上陣,很多東西都沒保留下來。


  這箱子裏裝的不過是些日常用物,冊子賬本之類的。


  阿琅對這些東西一向珍視,妥善保管。


  此前每年都會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清理一次,曬一曬。


  其他時候,盡量少動,存放妥當。


  顧準在時還曾笑過阿琅這一行為好像守財奴一樣。


  也沒什麽貴重的東西,還視若珍寶。


  阿琅卻覺得,那些冊子,賬本,手稿可都是父親的心血,怎麽不珍貴?

  尤其是顧準走了之後,阿琅越發覺得這些太過珍貴。


  尤其是那些手稿。


  就比如,父親去一處地方,就會先去看這些地方的河道。


  哪裏有缺,哪裏穩固,顧準不僅記錄,還畫過圖紙,寫過要略。


  本來,顧準是打算等以後有機會了就整理好上奏朝廷,減少洪水災害。


  再比如,去南疆蜀地時,顧準就帶著江叔研究過蠱毒。


  阿琅小心的翻著箱子,將南疆蜀地那一部分手稿找了出來。


  不僅是顧準做了記錄,阿琅也做過自己的記錄。


  她一邊整理顧準那份,再結合自己的那份,做了一些調整和補充,這些弄好,又讓江叔過目。


  畢竟,江叔是醫者,看待蠱毒的方麵和他們這些門外漢不一樣。


  如此,阿琅竟是整理了四五日。


  阿琅把這份手稿又看了兩天,多謄抄一份,終於確定盡可能詳實。


  她看過各種遊記,比這份更出色的應當沒幾本。


  阿琅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份手稿交出去,如果真如清河郡王說的那樣,京中命案是有人暗中下蠱。


  為了更快的找出那個幕後凶手,她應該把這個交出去。


  隻是,她想到當年父親在任時,殫精竭慮地為百姓謀福利,卻因得罪上官,被罷免了。


  讓她把這份包含父親的心血,這麽交出去,總是不甘。


  而且,她把這份手稿交出去,是轉給別人,還是就用父親的名義?

  阿琅有些猶豫,如果要轉給別人,轉給誰呢?

  不知清河郡王那邊……


  阿琅忽然一愣,她好像忘了什麽事。


  當日,她隻記得讓江叔去前頭的茶樓把給她趕車的小內侍胡七帶回來,卻忘記清河郡王那了。


  那天,她好像是和郡王大人說‘稍等’,她要去和家人打個招呼。


  回來後,她就回房整理手稿,這些日子,一直埋頭在屋裏。


  也不知那位郡王在外頭等了多久。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為何不上門來?

  她猛然起身,拿綢布包好自己新寫的小冊子。


  江嬸聽說她要回侯府,忍不住提醒她,


  “姑娘,你這幾日沒回去,雖說老頭子去報了信,可到底怕那邊老太太發作你,你還是做個準備吧。”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侯府去?”


  阿琅歎了一口氣,當時讓江叔去報信,隻說她住在裕王府。


  那日出門,老太太暈了過去,也不知這信送到誰的手上。


  她雖關在屋子裏,江叔卻是每日出去打探消息的,沒聽說侯府出什麽事。


  那就是老太太並無大礙。


  她不想江嬸跟著去侯府,到時受侯府的氣。


  於是擺擺手,沒讓江嬸跟著,還告訴她,把剩下的院子都看看,若是需要修繕,就去找人回來修繕。


  王嬤嬤那裏好些人都樂意跟她離開侯府,總要把他們妥善安置了。


  正好,江叔江嬸初來上京,很多事,還是需要王嬤嬤他們去做才行。


  既然清河郡王提及生母的死因異常,那位出家祈福的武婢就有必要去會會了。


  還有王嬤嬤,既從前是跟著靖安侯夫婦身邊的,那對於生母的性情,習慣都會有所了解。


  還有,她回府一段時日了,除去王嬤嬤說的那些兵將,並不見其他的下人。


  他們都去了哪裏呢?

  江嬸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說,“姑娘,這些日子上京可不大安寧呢。”


  江叔日日出去聽消息,一個是關注侯府那邊,一邊也是剛來,多了解上京.城。


  除去前些日子在清河郡王那裏聽到的,這些日子,在慈雲庵附近死了四個人。


  大理寺還沒找到真凶。


  江嬸可是擔心的很,姑娘雖說會些拳腳,到底是姑娘家,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阿琅知道江嬸就是這麽愛操心的性子,也不嫌煩,輕聲道,

  “是不安寧,但如今大理寺在查,慈雲庵邊上也是有護衛的。而且,我也不經過慈雲庵呢。”


  “很安全的。”


  想想,江嬸又覺得有道理,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殺人吧?

  阿琅見她沒說話,安排好接下來江嬸倆要做的事,拿著江叔臨出門時塞給她的一個小香囊,坐著胡七趕的車往侯府而去。


  阿琅靠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車馬行人。


  她最喜歡看人,沒有什麽比人更有意思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前麵傳來,由遠而近的很快。


  阿琅將車簾掀得大些往外看。


  車前車旁,車馬行人紛紛閃避。


  一群人迎麵而來。


  人馬衝到車旁,急急勒住。


  棗紅的馬上,是被阿琅忘記的清河郡王蕭珩。


  他的身後,是腰佩官刀,威風凜凜的侍衛。


  還有兩個穿著官服的。


  阿琅心頭哂笑,正好,她還沒去找他呢,他倒是出現了。


  “六姑娘。”蕭珩見著阿琅探出頭來,頷首招呼。


  阿琅頷首,將手中綢布包著的冊子交給清河郡王,然後裏頭的內容說了。


  蕭珩拿著包裹,若是能夠把蠱弄清楚,想來查到幕後之人會方便很多。


  這個案子,如今讓朝廷上下都頗為頭疼,再不破案,就是京中百姓,也要人心惶惶了。


  阿琅把這個東西交上來,若真因此破案,那就是朝廷的功臣。


  陛下想來會更加的賞識她。


  “這些東西,閱後,我會呈給陛下的。這東西,你不準備用你父親的名義嗎?”


  蕭珩直接說道。


  阿琅心中有些怪異,蕭珩好像知道她的打算一樣。


  當然,他把自己父女的底都查了個一清二楚,對自己有所了解也是正常的。


  隻是,她為何連她這樣的想法都知道?


  蕭珩看著她,慢慢地,“你隨時都能入宮見娘娘,若是想要功勞,大可將此交給娘娘。”


  “如今,你將此物交給我,那必然是不想沾染上這功勞了。”


  阿琅微笑,果然是少年大統領,威風凜凜,是自己故弄玄虛了。


  “我是個女子,要這些功勞有何用呢,靖安侯府對我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


  她慢慢地說道。


  蕭珩視線停在阿琅的額上,盡量不往下去看去。


  隻是,她光潔的額頭,這會有些白的刺目。


  “我會幫你妥善處置好的。”蕭珩道。


  阿琅有些不自在地轉過目光,這個人,盯著她,她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她並未塗抹脂粉,不怕化開,這個,到底在看什麽?

  蕭珩終於把目光從臉上移開,道,“慈雲庵那邊,又發生命案,要不要和我一同去看看。”


  阿琅心中微動,問,“死去的都是女子嗎?”


  慈雲庵啊,是那個武婢出家祈福的地方呢。


  她本來是想交出那本冊子,就不再參與到案子裏,把自己藏起來的。


  現在……


  她點頭。


  許是因為有官兵駐守的緣故,往日香客旺盛的慈雲庵如今十分冷清,就算來了的,也隻是上柱香,過後就匆匆離去。


  見著蕭珩等人來,還來著個女子,門口的小尼相當詫異,忍不住悄聲道,“這附近的女子可是都不出門了呢,就怕碰上不好的事。”


  今日的天氣有些暗沉沉的,雲中零星落了幾顆雨下來。


  小尼姑讓人帶蕭珩等人去找師太,又叫了人來相帶阿琅去後頭歇息的地方。


  蕭珩看了眼阿琅,“這位姑娘跟著我們一同去見師太。”


  今日,他穿著黑色長袍,腰間挎著劍,語氣清淡,不怒自威。


  後頭跟著蕭珩來的大理寺官員翻了個白眼。


  這個案子前後查了這麽長時間,一點線索也沒有,陛下那臉色一天黑過一天。


  當今陛下,絕對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嘴皮子最溜的人,罰俸事小,但那一通臭罵下來,神仙也頂不住啊。


  大理寺官員愁啊,長長歎了口氣。


  也不知這位郡王大人為何要帶著靖安侯府,這位新回來的姑娘過來做什麽。


  旁人的煩憂阿琅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來這裏,還有自己的事。


  她跟在蕭珩身後,在庵裏走了一圈,算是稍微熟悉了一下環境。


  蕭珩去見師太,阿琅沒跟著去,隻是道,“郡王,我想去別處看看。”


  對麵的男人好像心情不錯,微微點頭,還讓一個侍衛跟著阿琅一同去。


  雨一直沒下大,淅淅瀝瀝的,落在身上也隻是一點兩點,並不礙事。


  阿琅一直走,最後去了後山。


  緊挨著慈雲庵院牆的是一片樹林,私下設有石座讓人細細,阿琅並未停留,穿過牆中窄們,順著小道上山。


  若春日的景象是欣欣向榮,那秋日的風光也並不是蕭瑟的,這個時候各種果實成熟,看過去,其實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阿琅走了好一會,終於碰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


  一條兩尺有餘的青蛇,正盤繞在一株大樹幹上,吐著猩紅的芯子,眼中閃爍的暗光。


  蠱蛇……


  果然,清河郡王想得是對的,京中確實有人在煉蠱。


  那些死去的女子,也許就是被這個人給奪了。


  跟在阿琅身後的侍衛見著那樣一條大蛇,頓時有些害怕。


  他並沒有大喊大叫,而是上前,拉住阿琅的衣裳,眼神示意阿琅不要上前。


  侍衛後背冒出汗來,橫起長劍,護衛在阿琅的跟前。


  隻要蛇往這邊串,他就能削掉蛇頭。


  這些日子,從甲一大人口中,他們這些侍衛沒少聽到關於靖安侯府六姑娘的事情。


  既然王爺讓他來護衛六姑娘,必然是不能讓她有什麽閃失的。


  侍衛一直繃著神經,卻見他想要豁出命去護著的六姑娘解下掛在腰間的香囊。


  她小心的將上麵的繩結解開,一股香味從裏頭飄出來。


  原本盤繞在樹上的青蛇,吐了吐芯子,仿佛聞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溜煙的跑了……


  侍衛楞了一下,旋即表情一僵,隨後事實地盯著阿琅手中的那個錦囊。


  再去看顧六姑娘,卻發現她嘴角含笑地朝他點點頭。


  侍衛連忙板正了臉,下頜繃緊,端起正經姿態。


  他是個合格的侍衛!


  阿琅挑了挑眉,“回去吧。”


  侍衛,……


  這就完了?


  他還以為這位六姑娘要去捉蛇呢。


  目的達到了,阿琅準備下山。


  路上,阿琅卻不期然聽見一陣微弱的笛音。


  她駐足。


  隨後側頭看向右側。


  這是禦蠱的笛音傳來的方向,不僅如此,笛音一停,她還能聽到不遠處又雜又多的蠱蛇嘶嘶聲,數量應該不少。


  蠱師禦蠱!


  她更加的確定,這些日子,上京的那些命案,都是蟲蠱在害人。


  她眉頭微微蹙起,思慮片刻。


  對那侍衛吩咐了幾句。


  侍衛聽了麵色大變,“姑娘,不如你下山去報信,屬下去往那邊?”


  阿琅搖頭,輕笑,“你那麽怕蛇,真的要一個人去嗎?”


  侍衛,……


  他怕蛇,這位六姑娘怎麽會知道?

  他剛才明明很英勇,可沒表現出半點後怕。


  阿琅也沒再戳穿他,而是舉起手中的香囊,“我有這個,你的腳程更快,隻要你快些讓郡王帶人過去,我就不會有危險了。”


  她玩笑般地看著年輕的侍衛,“侍衛大哥,我的小命可就放在你手裏了。”


  侍衛真是要哭了,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被個姑娘發現自己爬蛇。


  剛剛他確實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想要逃跑。


  不行,不能再讓顧六姑娘小看了,他眼神一變,表情嚴肅,和阿琅保證,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把郡王等人帶往那邊。


  看著侍衛遠去的背影,阿琅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而另外一邊,借著暗沉的天色,一道身影隱在暗處。


  身子斜靠在樹上,唇邊放著短笛,一會後,收好短笛,看著慈雲庵大殿,輕嗤一聲,抬手扶了扶頭上糜籬,又抖了抖身上寬大的袖袍,這才滿意地悄然離去。


  阿琅捏著手中的香囊,一路上,將裏頭的碎屑隔一段距離,就灑一點。


  灑下碎屑後,香味散發,那嘶嘶聲就會慢慢遠去。


  走了一半距離,笛聲驟然停了,阿琅蹙眉。


  這個香味,讓那些蠱蛇害怕,一害怕,就會往它們的老巢而去。


  阿琅耳力靈敏,可以跟著它們找到老巢,能找到老巢,就能找到幕後之人。


  到時,就能來個人贓俱獲,抓個現行。


  她大概的預測了下笛音傳來的方向,讓侍衛去給清河郡王報信,讓他們來抓人。


  話是這麽說,事是這麽做,但具體操作起來確實有些麻煩。


  更別說如今笛音停了。


  她就摸不清具體的方向。


  阿琅站在原地,側耳聽了會。


  蛇退回去的聲音還在,她將手中的香囊打好繩結,掛回腰間,跟著而去。


  “阿彌陀佛,施主,眼看要下大雨,還請回大殿避一避吧。”


  阿琅的去路被一位穿著灰色袍子的師太給擋住了。


  師太看起來三十左右的年紀,胸前掛著佛珠,一臉和善。


  阿琅看她念佛語時,那豎起的掌心,雖不至於和一般婦人那樣細膩,可看起來也不像是過苦日子的人。


  她微微朝師太躬身行禮,“多謝師太提醒,後山景色太過迷人,有些流連忘返。”


  師太見著阿琅的麵容,僵了會,有片刻的失神,口中呢喃,“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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