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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哪裏來的家人

  阿琅今日會進宮,除去蕭珩說的關於趙鳴的事,也有明家人進京的原因。


  早幾日,燕王等要進京的消息就傳開了,聽說將有天子領眾臣出城親迎,京中上下自是熱鬧非凡。


  有那知道消息早的,早就提前在酒樓裏定好了位置,等著看眾將士進城。


  江叔曾問過阿琅,要不要也定個酒樓。


  阿琅確實不耐煩這樣的無聊事。


  那個南疆王有什麽好看的?再說陛下就是要出城,也不是為了迎接他們,而是為了燕王和明老大人。


  況且,到時人肯定多的很,站在樓上往下看,怕還沒看到那些將領的臉,就先看見一街的人頭了。


  有這功夫,還不如進宮,先陪會皇後娘娘,然後等進宮後,就可以見到想見之人。


  所以,阿琅大早進宮來,隻沒想到會見到七皇子夫婦。


  帝後並未召見這對新婚夫婦,所以,七皇子也不敢帶著婉妤去兩人麵前找存在感。


  而是轉了個彎,去了淑妃的昭陽宮。


  今日,皇帝必然是要設宴,犒勞邊疆歸來的將士。


  皇後這裏,也在宮裏舉辦了宴席,邀請上京的名門淑女入宮赴宴。


  阿琅知道,皇後娘娘極為喜歡這樣的宴會,她喜歡一群天真爛漫的女孩圍在身邊說笑。


  說是這樣也能沾染一些小姑娘身上的鮮活氣兒。


  這也是婉妤不忿的原因。


  極為喜歡小姑娘的皇後,對她一視同仁,從來不曾有什麽特殊照顧。


  阿琅進宮這樣早,倒不是因為宮宴開得早,而是因為今日進宮人不少,大家等著排隊入宮。


  到時候人擠人的,若是皇後娘娘派了人來接她,免不得被人側目。


  果不其然,剛剛那個懟了七皇子的於嬤嬤就是皇後派來接她的。


  看著七皇子夫婦消失不見的背影,於嬤嬤撇了撇嘴,


  “娘娘和陛下根本就沒叫人進宮的意思,是淑妃在陛下跟前磨了半天,說要叫七皇子妃進宮孝順她。”


  婉妤再不被宮中待見,也是七皇子娶進門的妻子,哪怕宮中對她冷淡,可是如果淑妃這個做婆婆的要她進宮。


  皇後娘娘也不會阻攔。


  阿琅和婉妤之間的仇怨,於嬤嬤覺著有些為阿琅委屈。


  “這沒什麽,嬤嬤,婉妤是七皇子妃,進宮服侍淑妃娘娘本就是應該的。”


  阿琅並不為婉妤可以進宮感到生氣。


  皇後娘娘不會見她,陛下也不會見她。


  婉妤願意和淑妃婆媳情深那有什麽不好?

  等到她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麽人時,也不知那時候會不會後悔。


  阿琅本以為自己進宮是比較早的,沒想到進了鳳儀宮,與皇後娘娘見了禮後,發現還有人比她更早。


  “我剛盼著來人與我做個伴兒,你就來了,果然人與人之間是要看緣分的。”


  “你說是吧!阿琅姐姐。”


  是裕王府的蕭令昕。


  阿琅也笑起來,隻有些驚訝道,“你怎麽到得這樣早?”


  “母妃說要早些進宮,不想跟後麵的人擠。”


  蕭令昕拉著阿琅的手,笑著道。


  阿琅點點頭,裕王妃的性子板正。


  可偏偏她的身份在那裏,哪怕她冷著臉,也依然會有許多人貼著熱臉湊上來。


  蕭令昕難道有親近的朋友,又好不容易見著好友,心裏高興的很,雖在宮裏不好隨意,卻一臉笑意地與阿琅聊些瑣事。


  更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她的近況,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阿琅心中頗是感動,說起來,她並沒有怎麽經營和蕭令昕的友情。


  或許,這樣才更讓人舒坦,自然而然的友情才更讓人愉悅。


  她在一個地方停留不到一年,短短的時間,其實是很難交到好友的。


  說起來,這些年,她見過的男子,遠遠比見過的女子要多很多很多。


  她對於能交到蕭令昕這樣熱忱的朋友,心裏很是高興。


  蕭令昕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琅後,輕聲說道,

  “我最怕你明明過得不好,卻為了哄我們,說你過得很好。”


  “今日見了你,才發現你臉上的笑容是騙不了人的。”


  阿琅輕輕拉著蕭令昕的手,眼眶微紅,笑得極為開心,

  “你就放心吧,我過得很好,以後誰到你麵前嚼舌根說雅和郡主顧六娘日子過得不好,你可以給她兩個耳光。”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赴宴的人就陸陸續續地到了。


  等人都到齊了,又等了一會,又聽說前頭陛下已經接了燕王以及明老大人等將士進城了,宮裏的宴席也要開始了。


  皇後身邊侍候的大宮女過來請阿琅移步去大殿,說是娘娘有事找她。


  不過,說是皇後找她的大宮女帶著阿琅去的地方並不是大殿,而是去往了鳳儀宮後頭的一個客殿。


  並且,她還見著了昨日晚間才分開的蕭珩。


  兩人碰麵時,陽光正好灑落在他的頭頂,一片暖橘色的彩光。


  他今日穿著的是王爺朝服,應該是陪皇帝出城去了,鞋麵上有些微的塵土。


  那位大宮女見著蕭珩後,抿唇一笑,微微行禮,


  “王爺,娘娘說把郡主交給你,那奴婢就放心告退了。”


  阿琅皺著眉頭,要不是這位大宮女是皇後娘娘的心腹。


  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被人收買,要對她做什麽手腳。


  蕭珩微微頷首,領著阿琅往前頭走去。


  阿琅疑惑,不知道蕭珩要帶她去哪裏。


  “我早些日子和你說過明家的事,你想過見著你外祖父母時,你會說些什麽嗎?”


  阿琅搖搖頭,她好像沒有想過。


  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她怕期待過後,迎來的是和老太太一樣的結局。


  她猶豫片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從小跟著養父長大,常年在外頭奔波,普通姑娘喜歡的不喜歡,普通姑娘不能做的事我都想做。”


  “我不知道這樣的我,他們會不會喜歡。”


  “若是不喜歡,我說些什麽有什麽重要呢?”


  蕭珩笑,“你如何想就如何說。”


  阿琅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我其實也曾去過邊疆的,還遠遠的見過燕王。”


  “那個時候我還想過要報效家國!不一定是要上陣殺敵,金戈鐵馬,可我想做我能做的事。”


  “我能做很多的事,你覺得呢?”


  她偏過頭去,眼神灼灼地望著蕭珩。


  蕭珩,“你這樣的想法很好,而且,你不僅僅是想,你還做了呀。”


  他指的是那本冊子,裏頭多少內容是足不出戶的人怎麽也不可能知道的。


  蕭珩目光柔和地看著阿琅,腳步停了下來。


  阿琅也跟著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停在客殿的大門前。


  “婉妤和七皇子那邊,你接下來打算如何行事?”蕭珩問道。


  “暫且不動。”阿琅覺得這位郡王大人的想法跳躍的可真夠大的。


  難得沉默寡言的他說這樣多的話,阿琅也就接話。


  “不論烏氏還是婉妤這裏,暫且都縮進了殼裏,總有再出來的一日,身為獵者,怎能缺了耐心?”


  更何況,她還有趙鳴可以利用。


  蕭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轉身敲了敲客殿的大門,大門打開,裏麵飛奔出兩位老人。


  老人頭上已有斑駁白發,身手卻依舊矯健。


  他們從門裏直直衝向阿琅的位置,一把將她抱住。


  阿琅愣了下……


  她還是很小的時候和娘親這樣的親近,再後來,和養父在一起,父女倆關係很好,卻不會這樣擁抱。


  到了宮裏,娘娘倒是時常會抱她,可那感覺,和小時候娘親身上感受是一樣的。


  阿琅受寵若驚,臉上的訝異與不自然相當真實,


  隻見花白頭發,花白胡子的老人一臉慈祥,介紹道,“阿琅啊,我是你外祖父。”


  阿琅朝他行禮,“外祖父。”


  明老大人脆脆的‘哎’了一聲。


  邊上花白頭發的婆婆期待地看著阿琅。


  阿琅轉向她,“外祖母。”


  明老夫人壓住內心的激動,‘哎’了兩聲。


  兩遍人認真地打量對方。


  明老大人問,“你在上京住得習慣嗎?”


  阿琅:“習慣的。”


  “你在外麵過的好嗎?”


  阿琅,“一切都好的。”


  “你別怕,往後外祖父,外祖母在京裏,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想要什麽,都可以來找我們。”


  明老大人有些激動地搓了搓手,這樣還不算,幹脆挽住明老夫人的手。


  借著這個動作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平靜。


  蕭珩咳了咳,說,“老大人,這裏是大殿門口,前頭的宴席還有些時間,不如到裏頭坐下來……”


  明老夫人推了明老大人一把,他終於回過神來,

  “是是是,看我這記性,趕緊往裏麵去,現在秋風颯颯,可別涼著阿琅。”


  他一邊走,一邊說,


  “哎,我都說了等出宮時見麵,那個時候在家裏多方便……”


  “我和你說啊,琅琅,明家老宅子後麵有一個湖,裏麵我已經讓人放了魚苗,你若是想釣魚……”


  明老夫人撫額,才放魚苗,什麽時候才能釣喲?

  明老大人絲毫沒有覺察到老妻的無奈,而是繼續說道,


  “還有,南疆獻了一匹野馬王上來,陛下說暫且放在咱們府上。”


  “咱們府夠大,圍了個馬場,你要是想騎馬,也可以去騎的。”


  他頓了頓,不確定,“琅琅,你會騎馬的吧?”


  明老夫人終於出手,狠狠地擰了老大人一把,老大人嘶了一聲,終於住口。


  哎,這個老頭子真不會辦事,雖然說她也很想將琅琅帶回明家住。


  隻是,這剛剛見麵的,老頭子這樣熱情,就不怕把小姑娘給嚇著麽?

  怎麽也要先聊一聊,彼此都熟悉些了,聊到熱絡的時候,再邀請琅琅去住。


  那樣就水到渠成了呀。


  哎,這個老頭子,一到上京就辦事不牢靠。


  明老夫人笑的一臉慈祥,“琅琅啊,聽娘娘說你老早就進宮了,早飯吃了嗎?”


  阿琅忽然明白了從前有個命婦進宮,就將她帶在身邊誇的皇後娘娘,今日見了她後就讓她去側殿等了。


  原來,是為了布置這樣一個驚喜給她嗎?


  她早上是用過點心出門的,剛剛和蕭令昕在偏殿坐著,也是吃了些點心的。


  隻是,看了兩個老人家有些討好的臉,她道,


  “好像還能吃點。”


  明老大人一拍大腿,喜道,“沒吃好,沒吃好啊。”


  阿琅,“……”


  就見明老大人有些尷尬地改口,“琅琅啊,吃飯還是要定時定量才好。”


  “不過今日沒關係,你外祖母做了好些吃的帶著,你吃點。”


  “等會宮宴上的東西也沒什麽好吃的,還是吃你外祖母做的。”


  “哦,還有,這是我在駐地開拔前,烤的肉,還熱乎著,你吃吃看?”


  他連帶著把一邊當背景板的蕭珩也拉著坐下來。


  明老大人對阿琅這個嬌嬌外孫女很局促,對著蕭珩就不會了。


  他不僅問了蕭珩最近有沒有練武偷懶,還問了清河郡王府的事,又問道他個人的事。


  總之,事無巨細,隻差把蕭珩當賊來審了。


  阿琅在帝後的口中,在蕭珩的口中,都聽過明老大人的事情。


  她的印象裏,應該是個很威嚴,身上帶著血氣,冷著臉,不怒自威,光是名字,就能治小兒夜啼的人。


  可是,沒想到,今日得見,一點也和印象裏的那個老人不一樣。


  她很高興。


  外祖父,外祖母不會和老太太那樣。


  明老大人夫婦說的吃點心,就真的是吃點心,隻是,那個架勢,有點大……


  客殿的桌麵上,被一旁提著食盒的宮人擺得慢慢當當。


  上麵的點心,甜的,鹹的,酥的,軟的,各種花型,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也不知道明老夫人花了多少時間準備。


  阿琅在兩位老人期盼的目光下,一手拿著糕點,一手拿著還帶著熱氣的烤肉,一邊咬一口。


  蕭珩沉默不語,隻管做陪。


  明老夫人見阿琅手上的糕點吃完了,又遞了一塊,

  “這個是瓔珞酥,從前你娘最愛吃,每回都讓我做……”


  想起明惠雪,老夫人的聲音慢慢低落下去。


  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痛,旁人無法體會。


  阿琅想要安慰,隻是覺得無論說什麽,都很蒼白。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同兩位老人家說,他們的女兒,並不是那種為了情愛就不要家人的人。


  她是被人害死的。


  兩位老人知道了,也不知會如何的傷痛。


  說定然是要說的,卻不是眼下這個節骨眼。


  於是阿琅埋頭苦吃。


  一邊安慰明老夫人,“兩位還是要保重自己才是,往後我有時間,就常去看你們。”


  明老大人聞言,嘴角漸漸翹起,差點笑出聲來,卻被明老夫人一個眼神製止了。


  他留了個恰到好處的表情,點頭,

  “好,好,我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琅琅啊,要不今日就上門去看我們,等出宮想來天色也晚了,要不就宿在老宅?”


  阿琅神色很是複雜。


  兩位老人家很是迫不及待啊!


  明老夫人要矜持一些,她緩緩道,


  “今日咱們剛進京,雖說早就使人回來整理過老宅,到底還是有些倉促,莫不如等明日……”


  一直沉默不做聲的蕭珩也在邊上加塞,

  “郡主,如今侯府隻得你一個主子,想來也是寂寞的很,不如到明家多住幾日。”


  “正好,聽說老大人在戰場上也傷了身子,最近有些不好,侯夫人不在了,郡主就代替她照顧一下老大人……”


  蕭珩話音未落,就見明老大人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阿琅。


  仿佛阿琅不答應,那就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她看著桌上的糕點,捏起一塊,送過去,“外祖父,外祖母做的糕點很好吃,一起吃吧。”


  “去外祖父家住倒是沒什麽……”


  她頓了頓,“隻是,外祖父如今身體不太好,我若上門,會不會打擾到兩位?”


  明老大人原本對蕭珩說的話那是極為高興,覺得這個小子不愧是陛下看重的,很會辦事。


  現在,又見阿琅說怕打擾到,又有些不是滋味,這換個借口,豈不是更好?


  他當即挺了挺胸膛,向阿琅展示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更是用那抓過烤肉腿的手去抓蕭珩,

  “王爺,今日你出門迎接大家,也起的很早吧,來來來,一起吃。”


  蕭珩無奈地轉過身,忽略衣裳上那油膩的手印。


  眾人說了許久的話,在阿琅的肚子被糕點填得飽得不能再飽的時候,前頭皇後終於讓人來請阿琅過去了。


  今日的宴請終於要開始了。


  宴請設在禦花園欣揚殿的冰飲樓。


  從樓上往下看,幾乎能看到禦花園的全景。


  赴宴的閨秀們三三兩兩走在禦花園的回廊中。


  阿琅和蕭令昕攜手走在一起,跟在皇後的身後,一邊欣賞園裏的景色,一邊小聲的說話。


  冰飲樓本就是宮中用來設立大型宴請的地方,能擺下百人宴席。


  這會男女分席而坐,各聚一邊。


  阿琅跟在皇後身後,進了冰飲樓,也見著了前來議和的南疆王。


  南疆王個頭不高,眼眶深陷,挺著足月大的肚子,皮膚好像是長期在大日頭底下曬過,黑的發亮。


  這會,坐在皇帝身邊,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麽。


  倒是那位南疆王世子,看起來卻是和親爹相反的模樣。


  身形頎長,皮膚白皙,眼帶桃花,這會正輕佻地看著給他斟酒的宮女。


  阿琅進去後,就感覺到一股狠辣的視線在自己臉上盯了一瞬。


  不過,當阿琅不動聲色地四處尋找時,那目光又不見了。


  她也見著了七皇子,隻是,他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淑妃還沒到,或許是和婉妤在一起吧。


  皇後在皇帝身邊坐下時,看了眼坐席,問身後皇帝身邊的內侍,

  “怎麽淑妃還沒到?”


  那內侍剛要回話,就聽到外麵在唱和,


  “淑妃娘娘到。”


  眾人都朝門口看過去,隻見淑妃攜著婉妤進來了。


  原本正在和南疆王說話的皇帝,眉頭跳了跳,朝身後的大總管招招手,低聲說了幾句。


  就見大總管小跑到了淑妃的跟前,說了兩句,淑妃麵色大變。


  跟在淑妃身邊的婉妤麵色慘白,搖搖欲墜,楚楚可憐地穿過人群,朝七皇子望過去。


  坐在皇帝身邊的南疆王沒在意這一幕,而是比劃著,用蹩腳的官話,對皇帝說道,


  “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成親,本王做夢都想著抱孫,這小子進了大周的邊境開始,就一直念叨著,不知大周是否有他的意中人。”


  “本王也想著,若是真有這個福氣,在大周娶個姑娘回去,那可是南疆百姓的福分啊。”


  可以說,南疆王的話成功的解救了難堪的淑妃婆媳。


  在座的那都是人精,聽到南疆王的話,心神都被吸引了過來,心裏都懷疑南疆王在做鋪墊,也不知哪家倒黴姑娘會被這對父子看上。


  更有那相對的政敵,心裏暗戳戳的想著,要不要把死對頭的閨女弄過去和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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