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太子選妃啊!
清河王府的年酒和太子選妃在一處,這件事比什麽千年人參還要讓人震動。
家中有閨女的,期盼著能夠得到皇後娘娘和太子的青睞,一旦選上,那可就是整個家族都直上青雲了。
家中沒有閨女的,自是不去蹭太子選妃的這個熱鬧。
他們想看的是,一向拒人千裏之外的清河王爺,怎麽幫著清河王妃待客的。
不僅僅能讓清河王爺招待,還能和王爺說上幾句話,喝上一杯酒,這可是讓人興奮的很的事情。
更更重要的是,說不定,幫著待客的王爺,還會和你握握手,拍拍你的肩……
若真是這樣,他們一定可以十年不洗手,十年不換衫!
雖然這事不可能,但不妨礙京中諸人發揮各自的想象力,敢去想。
初二那日,京中收到請柬的人家,經過無數的商討,才終於商定,或者挑定去清河王府年酒宴的男男女女。
有女兒的,女兒盛裝打扮,望著能被皇後看重。
有男丁的,同樣是簇新的衣裳穿在身上,打扮一新,希望能得到清河王的賞識。
人們壓著心中滿腔的激動急切,往同泰寺邊上的溫泉山莊而去。
眾人恨不能生了對翅膀,立刻就能飛到山莊裏,而不是要在馬車裏晃晃悠悠之後才終於到達。
很多人家,除去不在京中的家眷,幾乎都是舉家出動。
實在是不好商定誰去誰不去。
這可是清河王府請年酒,有些人加,那事實妥帖周到,沒有任性過的掌家媳婦,竟是聽不懂話一樣。
也不留在家裏打點,一定要跟著吃年酒。
各家商議不下,最後家主均是大手一揮,去去去,全部都去!
清河王府的年酒,那可是多少年難得一遇。
誰知道王府下一年還請不請了?且吃且珍惜啊。
從決定要請年酒那一天起,阿琅就在拚命的和周、權二位嬤嬤學習,該怎麽處事,還有該做些什麽。
應酬,還真是她最不擅長的事,她隻看過豬跑路,沒吃過豬肉。
幸好,周、權二位嬤嬤並沒對她的問題表現出什麽驚訝,隻是在她問了後,盡力讓她能聽懂,能做好。
清河王府的這場年酒宴,不僅僅是清河王府這許多年來第一次辦酒宴。
更多的是,這還是一場隱形的太子選妃花會。
女眷們想著自己女孩能夠入了皇後和太子的眼,入了東宮,可以說是一飛衝天。
男人們則是想著能夠入了太子和清河王的眼,朝堂上也能放開手腳幹一場。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真是年節下,這會天氣倒也還算好,日頭和煦,溫泉山莊地域溫暖,倒也比外頭更暖和幾分。
受邀的閨秀們散坐山莊原本就有的曲水流觴場所,溫泉水從地下湧出,水溫很熱,溝渠兩岸的桃花竟是已經長出花苞來。
可想而知,根本就不會凍壞閨秀們了。
既然是曲水流觴,那自是不拘泥於吟詩作賦,就是彈琴弄蕭,畫畫作詩作曲那都是可以的。
可以說,隻要受邀的閨秀有一技之長,都不至於沒有施展的餘地。
隻要讓他們施展出來,將來無論入選不入選,都不會埋怨阿琅這個宴會主人了。
阿琅更是和周、權二位嬤嬤等幾人挖空心思相處了另外一個法子,那就是讓原本山莊裏的樂師彈琴。
琴聲過半,將桃花燈從源頭處往下漂,一次下三盞桃花燈,琴聲停歇後,桃花燈停在何處,就讓哪位閨秀展現才藝。
為了不讓人說有賄賂的嫌疑,彈奏的樂師乃是山莊裏現有的瞽樂師,看不見,那自然就是賄賂都無從賄起了。
此刻,腳下的小河裏流淌著溫熱的泉水,水霧繞繚,猶如仙境,河岸兩邊的少女,置身其中,猶如人間仙子。
這樣的布置,見著的人,沒有不在心裏叫聲好,誇讚阿琅聰慧明理,心思巧妙的。
與宴的,哪怕有些覺著阿琅配不上蕭珩的,這會也是歇了心思。
細微處見精神,宴會看似隨意,卻極有章法。
不過,這些猶如人間仙子的閨秀們,卻不一定有著仙子的心腸。
年前阿琅送出去的帖子四十張,隻送出去沒多久,就有消息傳來,說是京中戶部尚書府上的姑娘得了帖子沒兩天,就突然得了痘診,高熱不起,差點小命嗚呼。
最後雖小命保住了,隻臉上的痘印卻是一時半會消失不了了,年酒宴自是趕不上了。
阿琅走南闖北的,什麽樣的陰私詭計沒聽說過,自是明白這裏頭暗藏的陰毒。
好端端的起了痘診,那不是巧合,而是人禍。
除了這個,就連淳安長公主府的益陽縣主也得了年酒宴的帖子,她的身子骨和常人不同,鮮少出門。
就這樣,聽說得了帖子後,走路竟崴腳了,要在家臥床休養,恐怕難以參加今日的年酒宴。
不過,阿琅是知道內情的。
她乃是太子的表妹,又不曾有婚約,無論怎樣,總能得一張帖子。
隻是,她的身子骨弱,不可能入宮為妃,與其到時候選不上,還不如先製造受傷的假象。
年酒這天,就算她不出現,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不過這樣的日子,益陽縣主哪裏舍得錯過?也沒跟著淳安長公主一起來,而是和寶珠郡主,蕭令昕一起坐著馬車過來。
幾人也沒去閨秀聚集的地方,反正她們又不要去選,直接去了阿琅給她們準備的小閣樓。
益陽縣主挽著蕭令昕,時不時地和寶珠郡主說幾句話。
三人上了小閣樓,下頭瞽樂師琴聲響起,幾盞桃花燈順著溫泉水在蜿蜒的小河裏飄了過來。
河岸邊上的少女們或矜持,或期盼地看著那桃花燈,希望琴聲停歇時能夠頭停在自己的腳下。
錯過的少女,自是眼睜睜地看著桃花燈流走,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過,雙目已盲的瞽樂師自是看不到這些,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人世間的名利紛爭與她們無關。
有一盞桃花燈停在小河邊一塊突出的石頭前躊躇不前,岸邊的少女羞紅了臉,周圍的少女或豔羨或嫉妒地看著她。
隻是,就在琴聲敢要停歇之時,不知為何,那原本要停下搖擺的桃花燈,竟是打了個旋兒,流走了!
少女啞然變色,邊上的少女有些幸災樂禍的,有些麵不改色。
在桃花燈流走的那刻,琴聲停住,桃花燈名燈有主。
突出石頭前的少女看著流走的桃花燈,很快穩住了神色。
小閣樓上,寶珠郡主對著上頭和她們在一處觀看的阿琅道,
“那位姑娘,是德陽大長公主府上的小棠姑娘吧?不是沒有入選嗎?為何竟是出現在這裏?”
阿琅淡淡地看著下麵,小棠姑娘變化不定的神色,淡淡道,
“許是哪家將帖子勻給她了!”
看來德陽大長公主府久不在京中,還有交好的人家,連這樣的帖子都舍得讓出去。
她叫了紫桑過來,
“去前頭看看,將花名冊拿過來,看看哪些人家的姑娘沒來。”
四十張帖子,且不說下麵多少人來了,就小棠姑娘這樣,德陽大長公主不會什麽都不做。
為了讓小棠進來,並且脫穎而出,一定不止收了一張帖子。
第一次得了桃花燈的閨秀兩個作詩,一個彈琴,琴聲傳來,受到一致好評。
再加上這位閨秀穿著一套煙霞色廣袖長裙,行動時衣帶當風起舞,神色倨傲,冷豔動人,讓在場閨秀紛紛將她當成了勁敵。
阿琅沒有一直陪著寶珠郡主三個,今日年酒宴,有許多的長輩女眷到來。
她得去招呼。
暖閣裏,笑聲一片。
裕王妃等今日都在,暖閣邊上擺著一個烤爐,宮中一大早就讓人送了野味來,這會上頭鋪著炭,要燒烤的,是可以自行去燒烤的。
有幾位閨秀不走尋常路,另辟蹊徑,這會正挽著袖子,忙碌地烤肉。
仔細一看,裏頭竟然有那位小棠姑娘,她親自烤肉呈給了德陽大長公主。
在座有幾位夫人連連恭維,誇讚小棠姑娘孝順,捧得德陽大長公主滿麵紅光。
德陽大長公主矜持一笑,道,
“小棠她從前在外頭走的時候,那都是自己動手的,粗茶淡飯也吃得下,錦衣玉食也能承受得起。”
“這烤肉啊,賣相不錯,吃著更是可口。”
說著,德陽大長公主用簽子叉了一小塊,放入口中咀嚼。
阿琅隻是笑了笑,同邊上的裕王妃說話。
德陽大長公主又吃了一塊,再看阿琅,麵色如常,完全不放在心裏的模樣,心裏不由得來氣。
口中的烤肉也變得不是那麽好吃了。
那邊小棠姑娘叫人夾了兩塊過來,呈給阿琅,
“今日王妃乃是東道主,也嚐一嚐小棠的手藝?”
邊上的裕王妃看著那盤烤肉,不等阿琅開口,就道,
“琅琅這些肉還是少吃一些,不易克化,這幾日準備宴請,想來勞累的很,萬一積食,沒得讓阿珩擔心你。”
阿琅知道,裕王妃這是為她好,畢竟年三十的宮宴上,德陽大長公主才剛對裕王,還有蕭珩,就小棠姑娘沒能入選到名單裏,發了一大通的脾氣。
德陽大長公主教導出來的姑娘,還能有什麽好的,萬一她在這烤肉裏做點手腳,受苦的可是阿琅呢。
故而裕王妃阻止阿琅吃烤肉。
不過,阿琅看著那盤子烤肉,鼻頭動了動。
“小棠姑娘的烤肉倒是和我從前在某一處地方見過的一樣,味道聞起來倒是不錯。”
“王嬸,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今日大好的日子,嚐嚐這肉倒也不錯。”
說著,麵不改色,當著眾人的麵,讓身後的丫鬟那剪子剪碎了,一塊塊地夾到口中。
嗯,好像放了些小棠姑娘秘製調配的調料,這烤肉倒真是美味的很呢。
若是師父在的話,定然是要蠢蠢欲動了。
小棠姑娘看著阿琅吃下考慮,勉強一笑,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女眷這邊各有機鋒,前頭男客那邊,甲一和長史帶著人在門口拱手迎人。
眾人東張西望的,想要去找蕭珩的蹤影,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帶著家中的小輩,去清河王爺麵前走一圈。
不過,算是這些男客們賺到了,他們不僅見到了清河王,還有太子。
前院暖閣外,太子一件褐色素段夾棉長衫,外麵披著玄青素麵紫貂皮鬥篷,他身後半步,真是眾人想要一見的蕭珩。
蕭珩外頭穿著一件象牙白銀狐鬥篷,裏麵是一件墨綠色的長衫,玉帶上除了一個玉佩,還有一個香囊。
眾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到的清河王蕭珩,那都是穿著玄色衣裳的,什麽時候身上出現過墨綠,什麽象牙白……
更別說那香囊了!
眾人紛紛猛吸了一口涼氣,真是太古怪了……
隻是一想到今日的年酒宴是為何而開,又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畢竟媳婦都娶回家了,總是不一樣的。
“今日是阿珩頭一回請人吃年酒,我過來給他捧個場。”
“今日大家不講君臣,大家隨意,要是因為我,拘謹了大家,那這趟之行,可就不是捧場,而是搗亂了。”
太子在暖閣中坐著說笑了一會兒,喝了半杯茶,站起身來,和蕭珩一起。
往假山後透氣去了。
“這溫泉山莊太大了,樹林和石林無數,歹人很容易混進來嚇著那些閨秀,萬一出了什麽事,阿琅難以解釋。”
太子同蕭珩說道。
蕭珩頓首道,
“確實如此,這裏是提前封閉好了,有侍衛把手,這樣的話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閨秀也不至於誤入歧途,走失或者是傷了身體。
“不僅如此,這麽些個宮人,從頭到尾盯著一個人,每人盯一個,不能讓人離開視線。”
“若是有人執意要走,就派山莊裏的人說,這樣,裏麵的閨秀們也不至於誤入歧途。”
山莊裏的人都是眼線,等到宴會結束了,在場的閨秀各個的秉性,皇後太子都會了解的一清二楚。
中午午宴就擺在溫泉小河邊的暖閣裏,盤子下麵有熱水保暖,食物都是宮廷禦廚準備的。
大家早就聽說皇後娘娘會來宴席上,可一直到酒宴結束,也沒見皇後娘娘的蹤影。
這讓有些來參加年酒的閨秀同家人心頭打鼓。
皇後娘娘是不來了?
有些幹脆的閨秀,結束酒宴就先告辭回府了。
阿琅也沒說什麽,隻是微微笑著讓人送閨秀們出去。
閨秀們要表演才藝,故而一上午的時間定然是不夠的,到了下晌,曲水流觴繼續,桃花燈也繼續飄著。
忽然,一個婢女跌跌撞撞地奔過來,
“王妃,各位夫人,我家姑娘剛才說去一下淨房,走得太急,奴婢不小心跟丟了,左右喚了一遍,都沒聽到姑娘回答。”
“這莊子後山那樣的荒僻,若是姑娘丟了可怎麽辦啊?”
婢女的神態著急,滿臉淚痕。
其他人也跟著著急起來,紛紛起身,露出擔憂的樣子。
頓時場麵有些混亂。
阿琅卻是坐著沒動,心頭想著,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