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隻是現在,楚郡王壓根來不及羞惱,隻能聲嘶力竭地喊道:“你這個毒婦。”


  他倒是想要再撲過去,奈何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


  而蕭珩則大步走到楚郡王妃近前,舉起手中那東西,朗聲道,


  “此次出京,乃是處理北疆的騷亂,如今郡王妃顧全大局,肯交出這些證物,挖出藏在我大周朝的蛀蟲。”


  “本王代替天下百姓蒼生,謝過郡王妃的高節大義。”


  說著,他將那些東西遞給邊上的將領,同時道,


  “今日,本王收下這證物,還請各位將士做個見證。郡王妃大義滅親,寧可舍棄一切,也要跟大逆不道的贅婿楚郡王一刀兩斷,可見其心之堅。”


  “當初定下婚盟,言明乃是招婿,無需和離,今日寫下休夫的休書一封,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說著,他走到帥帳的案台上,拿起帥印,在郡王妃的休書上落印。


  楚郡王眼看著這般,心知事已至此,想要的潑天富貴是去了一半了。


  當年,他為了活命,入贅郡王妃一個小吏家中,苦心經營了半世,在朝廷那裏裝孫子,在北疆那邊賠小心,這如山的富貴說溜走就溜走,他不肯。


  想到這,楚郡王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是不能善了了。北疆的人說的沒錯,這皇朝,沒有一個人是和他站在一邊的。


  否則,當初他也不會那樣的落魄,落魄到堂堂楚氏子弟,入贅到一個小吏之家去。


  如此想著,楚郡王抬頭,陰鷙地看著蕭珩,森然一笑,不等眾人反應,使出力氣,一個摜身,從將士的鉗製下脫身,快速的從懷裏摸出一個哨子,放在嘴邊,用力一吹。


  哨聲尖利,直刺人耳膜。


  原本鉗製住楚郡王的兩名將士猝不及防之下,沒料到這樣的變故。


  其中一名將士不等楚郡王再繼續吹第二下,就將他手中的哨子搶了過來,邊上的其他將領衝上前來將楚郡王團團圍住,不給他翻身的機會。


  那奪了哨子的將士狠狠地在他肚腹處踢了一腳。


  阿琅看了眼那哨子,這哨子乃是北疆人特製的哨子,北疆地廣人稀,雖也是群居生活,到底一個部落同一個部落也是距離甚遠。


  為了方便聯絡,他們製出了這樣的哨子。


  這會,哪怕隻一聲,這哨聲也傳得老遠。


  更何況,楚郡王既敢隻帶著一個幕僚入軍營,想必是有完全準備的。


  蕭珩在軍中行走,對那哨子的來曆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朝阿琅看了一眼,阿琅了然,點點頭,讓十一跟著她一起,領著楚郡王妃母女從帳側離開。


  接下來,楚郡王如何的處置,軍中的應對都需要蕭珩去處理。


  楚郡王妃和大姑娘雖不知道那哨子的來曆,但也是知道楚郡王這舉動定然是要通知同夥。


  心裏也很是心驚肉跳,不是滋味。


  尤其,楚郡王妃更甚,這證據,其實她早就應該拿出來,可為了心底的那點私心,拖延到如今。


  楚郡王妃心神不寧,對阿琅很是愧疚,這份愧疚,在對著阿琅遞過來的茶水時,也是吃得沒滋沒味的。


  阿琅對於母女倆的心思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抿了口茶,笑笑,道,


  “楚郡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朝廷也是知道一些的,邊關的動靜,也是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雖說這一路坎坷了些,好在往後,總是天下太平的。”


  大姑娘捏著茶杯的手,緊一下,鬆一下,口中的話繞了好幾個圈,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那我父王……”


  血濃於水,哪怕從前楚郡王並不待見大姑娘,可大姑娘在生死關前,依然想要問一問楚郡王往後的下場了。


  阿琅心頭一曬,倒是楚郡王妃很是果決,


  “雖說你身體裏流著他的血,可到底那血是楚家的血,更何況,當日既然言明乃是入贅,那麽,你也可跟娘姓。”


  “雖說娘也是做了錯事,可罪不至死,我們娘倆到底還能有條活路。”


  “至於你父親,和你沒有幹係。”


  楚郡王妃知道女兒從小對於父愛的渴望,這會也不得不厲聲提醒女兒,


  “你知道你父親犯下的是何等滔天罪行嗎?就算如今咱們與他恩斷義絕,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可不要再想他有什麽好下場。”


  大姑娘聽了,臉色微微發紅,有些不敢看向阿琅。


  阿琅看著她,沉默片刻,“這世上,可憐人多極了,每一步都有好幾個。”


  “我從來不幫立不起來的人。”


  她的聲調漸漸變冷,“我很忙,幫任何人都隻是幫一把,不可能一直看顧,一直援手,就隻能幫可幫之人。”


  “當日我出發往北疆而來,為何明知一路危險重重,卻依然帶著你們上路?因我信任你們,全然的信任。”


  “我幫一個人,是希望能夠立起來,往後,能夠去幫助另外一個人,如此生生不息,一片綠蔭。”


  “如果說,幫一個人,她卻想著去幫另外一個惡鬼,那就與我的心意相違了。”


  這些話,可謂是擲地有聲,也好像珠子一樣,打在大姑娘和楚郡王的臉上。


  原本大姑娘聽了親娘的一通嗬斥,也就閉口不提。


  這一路走來,她知道阿琅是個什麽樣的人,也明白自己的父親到底犯下的是個什麽樣的罪行。


  還是她想岔了,這二十來年裏,她從來沒受過一日的疼愛,又怎麽敢奢望往後的日子能夠得到?


  反正,她已經有了親娘一生的嗬護,那就夠了。


  不過,她想到自己問出那樣愚蠢的話來,到底是有些臉紅,故而垂著頭,不太敢去與阿琅對視。


  阿琅的話一說,楚郡王妃就知道她的意思是什麽。


  幫一個人,你可以把她拖出地獄,可是拖出地獄後,若是立不起來,也就幫不起來。


  當初她要離開郡王府為何一定要帶上女兒,就是怕自己時候女兒還是會被楚郡王控製著,過著如自己一般的痛苦日子。


  楚郡王妃隻恨自己揭發楚郡王的罪行太晚了。


  她的身體已經無藥可救,她必須讓那個夫不夫,父不父的人死在她的前頭。


  否則,她的女兒就會墜入無邊的深淵。


  她更慶幸,清河王妃願意伸出援手,心裏不禁又為當初的隱瞞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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