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時歌
三
北地風雪狂亂,大風飛揚,卷起一地黃沙。
夷人千世萬代生長在此間,高鼻深目,頭發鬈曲而毛糙。許是常卷大風的緣故,夷人不論男女,皮膚幹燥得正如這片寒冷荒漠。
大兆呈上來的女子身份貴重,相貌也如花似玉。
無論是汴京城籍貫的宗室女眷,還是像恂箬這樣從江南地方嫁入皇都的外鄉世家女子,容貌雖千人千麵,各有風情,但是麵龐卻俱是北夷鮮少見的光潔妍麗。
顏宗若望貪明恂箬美色,給明恂箬一個妾侍名分,順便改了一個北夷名字。
明恂箬的箬和顏宗若望的若在汴京城官話中同音,他不喜歡。
顏宗若望賜她一名,裴滿真珠,好不知廉恥地問恂箬,“我給你取的名字,你可知在汴京官話中作何解,可知我為你取此名何意。”
“你可還喜歡?”
明恂箬跪下來,卑屈地磕頭謝恩。
“蒙您見憐,得賜佳名,不勝榮幸。真珠喜之不勝。”
恂箬不喜歡。
明恂箬既是世家大族出身女子,極為自己的血統門第而感到驕傲。
她姓明,慈溪明氏的明。先祖自早千八百年前的春秋時期起便在慈溪定居,開枝散葉,門第興旺。
明氏源遠流長,族人清秀通雅,確然不拔。
傳到她這一代,字輩排到恂字,兄弟姊妹皆取一恂,由父親添上尾字。
憑什麽要改掉她的名字。
她是慈溪明氏的明恂箬,才不要改用這北夷人給她隨口取的亂糟名字。
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恂箬怕回不到吳郡去。
非是恂箬貪生怕死,隻是心中有一執念,她得死在吳郡境內,不致做了他鄉之鬼,不知歸鄉之路。
顏宗若望滿意地看著她,笑了笑,將人勾進自己懷裏。
明恂箬跌坐在顏宗若望大腿上,心頭在滴血,眼中噙著笑。
驕傲和尊嚴,仿佛都成了苟且偷生的累贅。
老皇帝和鄒伯延將她送出來時,該不會白日做夢地想,她身為大兆的王妃,絕不肯供北夷夷族玩樂消遣,自盡全節吧。
他們想沒想過啊,把女兒妻子送到夷人手中,她們這群女子麵臨到的是何種屈辱。
明恂箬吃吃地笑,欲拒還迎地送著媚態。
眼角潤濕了一片,淚水即將流落,明恂箬忙湊上前,摟住顏宗若望脖頸。
“小賤人。”顏宗若望咬住恂箬耳垂,曖昧地罵了一聲,抱著恂箬去到床上。
分給他的這幾個女人裏,他最喜歡明恂箬。老皇帝的女兒和其他女人,已被他送去跟別的兄弟做了交換。
可明恂箬,他還新鮮寶貝著,暫時不願拿出來交換。
這女人的眉目疏秀,眼睛裏跟藏了鉤子似的,撓得人心癢癢。
嚐過一次便叫人食髓知味。
等他膩了吧。
等他膩了,就拿她去換大兆其他的貴婦。
“小賤人,我和你那楚王比,誰更勇猛。”
顏宗若望一壁恣意馳騁,一壁遽然想到明恂箬原先的丈夫。
這女人體態豐豔,想她那在大兆汴梁城中的丈夫定然很是受用。
“楚王身體羸弱,盡力奉承,也不及您一二威風。”
顏宗若望而立年紀,年富力強,體格矯健,折騰得明恂箬無甚力氣。
她又得裝出副享受樣子,取悅顏宗若望,身心俱疲,賠笑道:“您何必再來說這些羞人的話呢。”
“小賤人、小賤人。”顏宗若望低低地罵道。
明恂箬靜默地笑著,眼皮子忽然上片絆下片,合到了一塊兒去。
她確實下賤。
居然用身體侍奉她一向瞧不起的北夷首領兒子。
無論是北夷頭目,還是北夷平民,明恂箬眼中皆是既不開化又野蠻貪婪的異族,窮兵黷武,專往南下燒殺搶掠,殘害大兆子民。
恂箬恨,恂箬又能如何。
當下顏宗若望掐著她的小命,她殺他難如登天,他將她送給其他人享樂卻易如反掌。
恂箬身上火熱,心下悲涼。
顏宗若望喜歡她的身體,他還喜歡著,她便暫時不會像文昭公主那樣,被當作娼妓那樣換給別人取樂。
她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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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我的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