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走投無路

  我暫時還不想賣身給她,不想做她的小狼狗,我才二十歲,我還是奢望自己的愛情。


  可是,我要去求她,我唯一能求的人就是她,她對我也是有感情的,一定不會看著我被打死都不管的吧,我想。


  我隻求她能幫我度過眼前的難關,借我點錢,別的我真的都不想了。


  找到有信號的地方之後我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而是癱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樹杆。


  阮錦心的電話打通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仿佛斷定了我會對她妥協的那種激動,雀躍的說:“子懿,你想清楚了啊。”


  我沉思了片刻,抱著即使她拒絕我也要試圖說服她的心理,簡單的將我如今的情況描述了一下。


  到了這個時候,我避無可避,隻說了我家裏五個孩子的事實,我父親摔傷癱瘓了,失去了勞動力,可能還需要一大筆醫藥費,我弟弟妹妹還小,尤其是我妹妹,大的才十四歲,小的才十二歲,卻被村子裏的惡霸想強行帶走做老婆。


  我隱瞞了是我媽做主要賣掉孩子的事實,也做主我為了與我媽作鬥爭,為了保住我妹妹,打了一架打得半死不活的事實。


  我還要臉,我怕難堪,真的。


  阮錦心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問我:“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如果你願意,一兩個月你就能改變你家如今的困境。”


  我搖了搖頭,但想到她現在肯定看不到我的表情,我沉重的長歎了一口氣,說:“錦心姐,你能不能借點錢我,你放心我,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我話音剛落,她像是聽到了最好聽的笑話一樣嗤的一聲笑了:“你說什麽?你找我借錢?你還得起嗎?”


  我還不起,可是那又能怎樣?我沒有吭聲,隻無力的長歎了一口氣:“錦心姐,求你,幫我一次。”


  阮錦心先是不理我,那頭長長的沉默了一下,最後忽然出聲又問道:“你是確定你不喜歡我,也不可能接受我的追求,是嗎?”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口就跟梗了一團東西一樣難受,追求,這算是追求嗎?比我大九歲那就算了,保養得宜的話表麵也看不出來差距太大,但是,她已婚啊!


  我自己都排斥我妹妹早婚早嫁,難道,我真的要為了我的妹妹們貢獻出我自己,淪為一個有錢貴婦的禁臠嗎?

  我沒說話,我握著手機的手在發燙,而她那邊在一片沉默之後,也直接的掛掉了電話。


  我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無情,往日的情分在她眼裏竟然什麽都不是,我拖著這樣的腿趕到鎮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取款機,我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卡都拿出來,無論是暑假家教賺的錢,還是兼職翻譯的錢,還是獎學金,還是後來上學時候做兼職的錢,隻要能拿出來,我全都拿出來了。


  這所有的加在一起,零零散散的還剩三萬多,如果我離開這個家庭,這麽多錢足夠我大學接下來的兩年多過上很好的日子了。


  如果我將這些錢全都拿去醫院,那麽很抱歉,不說修房子了,可能連我爸的醫藥費都不夠。


  但我能不管我爸嗎?不,即使他對我媽不好還頻繁的生孩子,即使他很愛錢,他對我這個上了大學的長子還是不錯的,要不然,他大可以把你趕去打工養家,他是我們老林家的主心骨,要是沒有他,我的媽媽,四個年幼的弟弟妹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一分錢都沒留的將自己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取出來塞到背包裏之後我就想打電話借錢。


  然而,翻遍了通訊錄,我卻沒想到誰可以借錢給我,中學同學可能熟稔一點,但在我們這個普遍都不怎麽讀書的地方,中學同學出去打工賺的都是辛苦錢,誰又能借錢給我?


  至於大學同學,我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借給我的是慕遙,可是,我愛慕的是她,在她的眼裏我才剛剛擺脫之前的形象好了起來,我跟她又怎麽開得了這個口?


  最後,我幾乎打遍了通訊錄裏的電話,卻隻有一個高中好哥們讚助了我三千,還有我高中的老師借了我五千。


  這所有的加在一起四萬多點,離手術費的十萬還差一大半,而且不包括術後的營養,醫藥費,以及我爸失去勞動力之後我弟弟妹妹的生活和讀書問題。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醫院根本就不會同意先賒賬做手術。我爸摔下去的時候嚴重傷到了骨頭,等找到的時候由於拖延時間太長骨頭壞死了,不得不截肢,截肢手術可是很大的一筆。


  我爸的腦袋也撞到了,腦子有淤血,不知道能不能好起來,如果好不起來,估計也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總之,最壞的結果都比我想象中的要糟糕,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籌錢,可是,我籌不到錢。


  我差點都哭了,我蹲在取款機外麵的馬路邊給阮錦心打電話,我哭著說,錦心姐,求你了,求你了好嗎?

  可是,阮錦心根本就不給我任何回應,不出聲,我能得到的,卻是馬路上的車經過的時候帶起的一片灰塵。


  絕望之下,我將所有湊在一起的四萬多點帶著去了醫院,找到了我媽,我問家裏還有多少錢,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那一向都以夫為天的媽媽根本就不理我,她隻一口咬定的說沒錢。


  我好說歹說的勸了好幾次,我媽還是說沒錢,我也生氣了,我說媽,我找我同學幫忙湊錢,你也把家裏的錢拿出來,大家一起把這個難關度過去了,隻要我爸平安無事了,後麵才有希望,不是嗎?


  我媽沉默了,囁嚅了很多,從褲子腰帶裏拿出一個滿是汗的泛紅的錢包出來,跟我大一那年入學時候那樣如出一轍的布錢包。


  我媽將所有的錢都抖了出來,一張一張的數,從一百到一毛,直到數了兩邊,才發現這裏麵是一萬一千塊,零頭不計。


  我無力的揉著自己發痛的眉心,我活到了20歲,我家所有的家底卻隻有一萬多點,我敢肯定這裏麵還有一萬是我給的。


  如果有的選擇,我也不想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可是事實既然已經如此,除了選擇接受,我也無話可說。


  我將我媽的和我的一起湊了五萬多去交了費用,雖然還不夠,但我求爺爺告奶奶的給她們保證,會盡快籌錢補齊。


  沒有辦法,手術當天剛從手術室出來,醫生就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不交齊手術費住院費,醫院這邊是不管了的。


  做完了這一切,我覺得自己比死過了一次還要難受。


  我去了洗手間,就著那灰蒙蒙的鏡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身上臉上都是汗,雪白的T恤已經成了灰色,還有挨揍過後的血色,我臉上也不知道是灰塵還是什麽,與汗水夾雜在一起,髒兮兮的。


  這樣的我,蒼老得就像三十歲一樣,可是誰也不會想到,我才20歲,唯一能讓我變老的,卻是因為我身後這個拖累我的大家庭。


  我就著水龍頭的水掬起水洗了把臉,又將身上的T恤脫下來稍微的搓洗了一下,反正現在天熱,就這樣穿上出去曬一下很快就幹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醫院門口的大太陽下坐了多久,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為了省錢,我妹妹跋涉三十裏路送飯過來了,我將飯菜讓給了爸爸媽媽多吃點,自己就著水啃了兩個冷饅頭之後,就又坐在路邊發呆。


  夜晚的小鎮很安靜,月亮很圓星星很閃,隨處可以聽到蛙鳴聲,如果我沒有心事的話,也許會很愜意。


  這一晚上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第二天我就去找親戚借錢,我打算好了,隻要他們願意借我,連本帶利還我也願意,但讓我失望的是,發生了這種事,以我們這樣的家庭,不管是我爸這邊的親戚,還是我媽那邊的親戚,不說有沒有了,就算有,也不會願意借給我家這樣的人家。


  我花費了兩天時間,幾乎跑遍了所有親戚都一無所有,哪怕是寫欠條跪下來磕頭都沒用之後,我在一個發小的引薦下,他們去找高利貸借。


  我們鎮上有那麽高利貸,借五萬,規定三兩年或者五年內還,利息多少錢的這種,不如大城市的正規,但應急還是可以的。


  但讓我失望的是,我家的窮已經出了名了,哪怕我去借,哪怕我願意背負更高的利息,人家都不相信我有償還能力,都不肯借給我。


  幾天下來,我幾乎跑遍了所有的地方,都一無所獲,與此同時,醫院越來越給我們臉色,從一開始的一天催三次,到現在一天催三十次,最後幹脆將我爸從病房裏移出來,放到了走廊上,還給我爸停了藥。


  看著他一個五十歲的漢子卻因為那徹骨的疼痛痛得嗷嗷叫,那種想叫卻不敢叫出來的隱忍的表情,我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呢!”我眼眶裏溢出了眼淚,歎息的說:“如果當初隻生一個或者兩個,家裏肯定會有存款,肯定不會這麽的窮,不會窮到連治病的錢都沒有。”


  可我爸除了臉上流出更多的眼淚,其他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實在不忍心待在這裏看著我爸痛苦嚎叫,我抱著腦袋走出去,走到了外麵,我用力的捶打著自己,發出了野獸般的哀嚎聲。


  而我,也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走投無路的隻能看著我爸痛苦,臉上的生機一點點消失掉的夜晚,再接到阮錦心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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