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逃離與真相
那之後,車載收音機傳出的莫名信號、行為怪異的路人都令楚門更加確信他的生活被人監控著。終於,在楚門聲稱見到了淹死的父親後,他開始發瘋似地尋找離開桃源島的方法,結果都是失敗而歸。
同一時刻,安則注意到自己周圍的監視者變多了,大概是怕他察覺到什麽也跟著楚門一起發瘋。為了減輕周圍眼線的數量,安表現得越發乖巧。
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美露的表演惹來了楚門歇斯底裏的爆發。安則在這時候挺身而出,握住楚門的手,在他手心留下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的是“我們都被監視著,我也想逃離這裏。”安知道現在的楚門肯定會找個沒有監控的地方,將紙條看完。楚門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然後順手收起了紙條又惱怒地說了幾句才安靜下來。
楚門的發小,馬龍,提著啤酒過來勸楚門去外麵談心。楚門臨走前看了安一眼,帶有深意地說:“或許你說的對,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一夜過後,再次見麵時,楚門帶回了他被認為早已死去的父親。在安擔心楚門被久別重逢的情親迷惑時,楚門趁著擁抱,在安衣領裏放了一個小紙團。安走到廁所裏,這是他發現的幾個監控較薄弱的地方之一。他彎腰坐在馬桶上,快速地瀏覽過紙團的內容:今晚十二點,去海邊港口。
海邊,這倒和我原本的路線差不多,不過時間有點著急。安略微詫異地想著,不過也沒什麽意見。他知道人總是會在自以為成功時放鬆警惕,毫無疑問昨晚搞出楚門父子相認的監視者也會鬆一口氣。況且他為了這一天準備了五年之久,在探明陸上路線被封死後,他就著手準備從水路逃跑的方法。潘安偷偷在購物時買了個防水的袋子,裏麵裝了不少壓縮食品和野外求生需要的東西,又借著怕水的名義買了個救生衣。至於船隻,憑他的小胳膊小腿是絕不可能一個人駕馭得了的。
十一點後,安用假人代替自己裹在輩子中,得益於矮小的身形和夜色掩護,他熟練地挑了一條沒有監控的道路,翻窗逃出。整個島的麵積並不大,以一個十幾歲孩子的速度跑到海邊也不過十來分鍾。
當安帶著裝備跑到海邊,楚門穿著一件黑色大衣,帶著一頂船長帽已經在調試一艘小帆船了。安先是借著手電閃了閃,示意自己到了,隨後快速上了船。
楚門也做好了準備發動起了船隻,揚起了帆,夜色下發動機聲和海浪聲交織在一起。一時間兩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還是楚門先開了頭:“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早前有了懷疑,八歲那年落水後,確定了我的人生被人掌控著。”安卸掉偽裝,與這個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養父第一次坦誠相待。
“八歲嗎?我被蒙在鼓裏二十九年才明白過來,我可真笨啊。”楚門抬頭望著那不知真假的月亮,表情不知是悲傷還是嘲弄。接著他又說道:“你說海的那邊會是什麽?或者說你想去那幹什麽?”
安沒有猶豫多久,因為這五年,他也不止一次問過自己這兩個問題,“那裏會是一個讓我知道自己是誰的世界,我可以去選擇,”接著是一陣沉默,“選擇去愛一個真正愛我的人,選擇如何生或者如何死。”
楚門從衣服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借著手電,安看清了那是一張由破碎照片拚成的臉。
楚門輕撫照片,笑得像個孩子,“是啊,去找個自己愛的人。”
不知過去多久,天色漸漸亮起,四周隻剩無邊的海水。原本晴朗的天空毫無預兆地陰沉了下來,風暴驟起,大雨傾盆,海浪將帆船像玩具一般顛起又落下。楚門將自己綁在了船上,安則綁了一條繩子來避免被拋出船外。
“你如果想阻止我,那就殺了我!”楚門頂著風雨,嘶吼道,接著又唱起了水手的歌謠。
體力較差的安就沒這麽多精力了,他竭力抓緊船,心想這裏的黑科技可真厲害,都能人造暴風雨了。
一波波大浪擊打著船身,幾乎將船整個打翻,安連喝了幾口海水,幸好他準備了救生衣,不至於浮不起來。另一邊的楚門就危險多了,安已經無法在水上看到他的腦袋。安竭力向楚門的方向遊去,想將他救起。風浪中的每一秒都漫長得讓人窒息,在安快撐不住時,恍惚間,他看到一個穿白衣的人站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這場景讓安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風暴終於停歇,安爬回了船上,他幹嘔了幾下,在將嗆的幾口海水吐出後,踉踉蹌蹌地去察看楚門的狀況。萬幸,楚門隻是被海水泡的有點迷糊,他掙紮著起身與安一起將帆重新升起。
在海風差不多將濕透的衣服吹幹時,航行的帆船突然一震,船頭插進了“藍天白雲”中。
楚門和安急切地走向了船頭,近看才發現這是一麵刷了漆的牆。楚門慢慢地將手貼到了牆麵上,他閉上眼似乎在感受牆那邊的世界。他開始用力捶打著牆麵,將他對二十九年虛假人生的憤怒傾瀉到這堵牆上。
與神情激動的楚門不同,安雖然也很激動,但更多的是冷靜觀察著,思考如何出去。他跳下了船,開始沿著水與牆的交界,慢慢前行,走了幾步,發現了一段樓梯。楚門跟了上來,他們一步步走到了階梯盡頭如同朝聖,一扇寫著出口的門,輕輕一推門就打開了。門裏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還沒等楚門和安探頭進去看看,一道聲音從天上傳來。
“楚門,安。”
聽到自己的名字,兩人嚇得同時轉身。
“你們可以說話,我能聽見。”
兩人對看了一眼,還是由楚門來發問,“你是誰?”
“我是創造者,創造了一個受萬眾歡迎的電視節目。”
“那我們是誰?”
“你們這場秀裏最耀眼的明星。”
即便早有猜測,安還是感到一種茫然,自己的十三年人生到頭來隻是他人的娛樂。
“什麽都是假的?”
“你們是真的。所以才有那麽多人看你們。”
楚門得到答案顯然不願再跟對方廢話,他牽起安的手,轉身準備離開這個虛假的世界。
那個聲音並不放棄,他繼續勸誘道:“聽我說,外麵的世界跟我給你們創造的世界一樣虛假。一樣的謊言,一樣的欺詐,但在我的世界裏,你們不必去害怕。我比你們更清楚你們自己。”
“你無法在我腦內裝攝影機。”楚門憤怒道。
“不,你不清楚,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怕水。”安毫不客氣地譏諷。
對方的聲音十分慈善,就像父親在於自己鬧脾氣的孩子對話一樣,“你們害怕了,所以你們不能離開。不要緊的,我明白,我看了你們的一生。你們出生時,我看著。你們學走路時,我看著你們。還有你們掉第一顆牙的那一幕。你們不能離開,你們屬於這裏。跟我一起,回答我,說點什麽,你們可正在電視上,向全世界直播。”
安看著眼前的出口猶豫了,殘酷的真相和美好的假相總是讓人迷茫。他看著旁邊的楚門,想看看這位被欺騙了二十九年的明星準備怎麽做。
背對著天空的楚門擦了擦濕潤的眼睛,轉身說道:“假如再也見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楚門歪頭一笑,深鞠一躬為這場真人秀拉下了落幕。安同樣衝著天空鞠了一躬以作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