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青戈
三人過來時身旁跟著十幾人,被圍得嚴嚴實實,好在陸知的營帳還算寬敞,三人的話語不至於傳到外麵。
宋然揪著眉頭,帶著歉意道:“在陸簾齊使喚微臣換常服時便猜到了這點,沒有及時告知陛下,望陛下恕罪。”
陸知煩躁的擺擺手,這還能怪他不成,就是提前知道,憤怒總是在所難免。
“阿嶢,秦州那邊的事情安排得如何?”
陸汜嶢坐在床沿,雙手撐著膝蓋,聽到陸知的話,情緒緩和了些,“一切安置妥當,隻消一聲令下便可。”
如此,陸知總算好些了,道:“右恒呢?”
陸汜嶢道:“跟丟了。”
陸知:“什麽?”
陸汜嶢:“昨日費了些波折,右恒早有準備,沒有殊死抵抗,還叫他逃了。”
陸知:“罷了,這下也用不著我們操這份心,陸簾齊不會放過他,我們等消息就是了。”
她轉過話頭,問道:“讓你查的事情如何?”
二人齊齊送上目光。
宋然道:“抱歉陛下,沒有查到。”
陸知憤然而起,又無可奈何,抓著頭滿臉鬱結。
陸汜嶢:“調查什麽?”
宋然笑道:“是微臣的堂兄弟,宋簫一。”
陸汜嶢蹙眉:“查不到自己兄弟下落宋公子倒是淡然。”
宋然:“這又有什麽可難過的?”
陸汜嶢:“……”
陸知一轉頭,倏地上前毫不客氣的揪住他的衣領,“宋然,別和朕耍小心機,問什麽就答什麽,知道嗎?”
宋然一張笑臉僵住,露出了震驚的微表情,瞳孔微微一縮,半響,道:“陛下這是……”
陸知死拽著他的衣領,宋然半蹲著,略顯窘迫,她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
道:“確是如此,隻是微臣自認了解安之,料定他不會有事,。”
……
安之是宋簫一的字,她頭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宋然,最好是這樣,朕和你想象的可不一樣,莫說是你,就是整個宋家,犯了大錯,也別想有什麽推脫的借口。”
宋然施然行禮,還是一派風度翩翩的模樣,這東西是刻入他骨子裏了。
陸汜嶢好整以暇的觀望著,不怕死的來一句“這宋簫一還真是不一般啊,陛下在我這沒找到人,都入狼窩了,還不忘找其他法子。”
陸知:“就你話多。”
一身武藝不是也成階下囚了?
陸汜嶢撐著腦袋,不屑道:“我這隻是暫時的,陛下就不一樣了。”
“陸汜嶢你在埋汰誰?”
……
陸簾齊偶然路過,聽見裏麵的歡聲笑語冷不丁皺眉,這陸從樾心倒是真大。
身旁還在講話的下屬也跟著停下來,不解的問道:“怎麽了王爺?”
這時也聽到了不合時宜的打鬧聲,猶豫道:“可要去管管?”
“無事,你接著說。”
他點點頭,找回思緒,開始講起來。
陸簾齊軍營就在京都城不遠處,何其囂張,這幾日以來,平頭老百姓若非必要是絕跡不會路過此地,保不齊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
陸簾齊駐守在外,秉持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幾日之內,已經殺了七八人,對外從不屑於多做解釋,鬧得京都滿城風雨,人人自危。
而陸知及其宋然便是被關在營地最中央,形成了一個華麗 的牢籠。
裏麵傳出一陣女聲,“你為何也被他軟禁?”
“被懷疑了,這幾日為了查安之的下落,動用了此處的人手。”
陸知來回踱步,焦灼不已,猶猶豫豫地隱射道,“ 不知我們能不能喝上明日的早茶。”
宋然了然:“今夜有些不尋常,陛下有所不知,今日李太師剛剛回城。”
陸知一愣:“李太師?”
難怪陸簾齊今日突然撕破臉,是坐鎮的人被請走了。
那麽今夜極有可能直接動手,最大的變數不過是他是否會要那點臉皮了。
前麵拿著她的性命要挾陸汜嶢,事成了直接翻臉,陸汜嶢到了現在還時不時罵罵咧咧,他是沒想到陸簾齊連表麵的功夫也不願意做了,當眾翻臉侮辱。
“阿嶢。”
陸汜嶢抬頭:“嗯?”
“外麵可有人接應?”
陸汜嶢點頭,冷哼“他以為我們就沒有二手準備?”
三個人毫不慌亂的喝一下午的閑茶,夜幕降臨,不出所料,外麵傳來了聲響。
非常嘈雜的兵荒馬亂的聲音,還有四處明亮的火光。
不斷有人在叫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從軍營西南角傳來兵器相撞和人的慘叫聲。
動手了。
宋然陸汜嶢提起精神,隨手拿了個稱手的武器。
連宋然都明顯警惕了不少,陸知躲在二人身後,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陸汜嶢挑眉笑道:“倒是挺上道,還知道放火。”
宋然卻嚴肅道:“不對勁,還有一邊也來人了,不是一波.……”
話音未落,外麵便齊刷刷闖入一撥人,為首的乃是陸簾齊身邊最得力的下屬,他二話不說,直接揮刀砍下,陸汜嶢宋然也迅速做出反應,往旁邊一躲,相繼拔刀。
那人大喝“愣著幹什麽!速戰速決!把陸從樾人頭拿下!重重有賞!”
後麵士兵跟打了雞血似的,一股腦湧入,你來我往,亂成一團。
陸知很識相的躲在角落裏,陸汜嶢拿著不稱手的大刀,使不出全力,邊打邊罵道:“什麽破刀!生鏽了嗎?這麽不好使!”
宋然看著文弱不堪,卻也是狠手,憑一人把為首的同僚製住,其餘幾人陸汜嶢輕鬆應付。
到底是個靠腦子混飯吃的,不比對方身經百戰,宋然的手已經被震的快握不住刀。
“宋然,你這是何必呢?維護這個小皇帝有什麽好的,等王爺做成了,什麽升官發財振興家族不是指日可待?”
宋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李將軍不如還是注意點,別被我傷到了。”
“呸!”他齜牙吐口唾沫,牙縫間盡是嘲諷“果然是個酸秀才,真是不上道,負隅頑抗,就陪小皇帝下葬吧!”
他手上突然發力,宋然也是沒料到,受不住力,直直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撐著刀背,額頭青筋暴起,咬牙撐住。
陸知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見勢不對,左右一掃,抓起一個香爐,朝他頭上砸去,陸知本身力氣便大,這下是真的使了力氣,那人也是小瞧,蠻橫的不躲開,腦袋直接開花。
陸知還不收手,見他雙手無空,一腳揣他臉上,挪開腳時,臉上留下蓋麵的黑泥土。
地上的雖然也愣住了。
察覺到額頭上的刺痛和溫熱的液體,他登時暴怒,嘴裏罵著,鬆手抬刀要刺向陸知,陸知也不傻見勢不對,退無可退,也不管外麵是個什麽情形,往外鑽出去。
那人的暴喝聲刺入耳膜,剛一出頭,眼前突然出現一張臉,陸知被嚇得一機靈,愣在原地。
光線太暗,看不清來人,陸知隻當也是陸簾齊將士,進退不是。
這人也愣了片刻,旋即捏住陸知後脖頸,將她一把拉出,一彎腰扛起。
陸知大喊“你是誰啊!”
這人扛起她就往軍營靠背的山林裏奔去,力求速度,把陸知顛得夠嗆。
好了,她又被綁了。
人家懶得回答,陸知也放棄交流了,至少現在性命無憂。
宋然拚命攔下李姓將軍,回過神來已經看不到陸知人影。
這時外麵的人不再湧入,陸汜嶢擺平來人,回頭就是給他一斬。
李將軍見勢不對,拔腿就要往後撤。
剛一出門,一把箭瞬間刺入胸膛,他應聲倒地,口流鮮血。
陸汜嶢忙不迭從陸知逃離的地方鑽出去,四處張望,沒看見人影,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咒罵著。
宋然從前麵繞過來,“他們沒看見陛下人。”
“先出去,找人!”
怎麽又不見!
一路穿梭於樹林間,他們走的非常隱秘的小徑,盡是些雜草灌木叢。
扛著陸知的人高而細,手臂卻格外有力,穩穩當當又迅速,若不是時常被灌木剮蹭,陸知怕是要直接睡著了。
“倒是安分。”他突然停下來,微側頭看陸知。
“那不然你會放了我?”陸知打聲哈欠,迷糊道。
他們這些個人,誰不是武藝高強,捏死她不費吹灰之力,到底是經驗豐富,陸知學會了走一步看一步。
“哼!”他坑哼一聲,朝周圍人使使眼神,又飛速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在一個破敗的木屋停下,陸知被甩到地上。
她揉揉被摔疼的手臂,瞪著始作俑者。
越看越眼熟,借著燈光細細看著。
他也不惱,繃著個臉隨她看,招來幾個著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陸知恍然醒悟,是青戈,右恒的得力屬下,瘦瘦高高,像個發育不良的木頭,長得端正,予人感覺確是又僵又木。
“右恒也在此處?”陸知直截了當道。
青戈一揮手,其他幾人便隱入黑暗中。
他收回注意力,睨了陸知一眼,冷漠道,“沒有。”
眼神又尖又寒,陸知拍手站起,遠遠一看,仿佛是被施了妖術的詭異樹木。
這惡意,絕不是裝出來的。
陸知忍不住縮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