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醫館
“別走了，先看你傷！”陸知被右恒拽著走，手心有些黏膩，血腥味彌漫在空中。
“再走會兒。”右恒虛弱道。
陸知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話裏濃重的喘息，像沙子灌入喉嚨似的。
陸知扭動手腕，想掙脫，右恒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愣是加重了大力氣，陸知感覺到手掌心的血變得更加濃重了，她沒有再動彈。
她已經分不出東西南北，夜色之下，隻覺得冷得不行，停下來的時候，完全迷糊了。
“這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
“你急匆匆跑得這麽遠，也該說清楚了。”陸知淡淡道。
右恒沒有說話，鬆開陸知的手，順著牆壁滑下來，捂著身體縮在一起，表情極其痛苦，陸知趕忙蹲下來，“怎麽了？”
她隨即想閉嘴，傷口裂開了，她知道，多此一問做什麽？
陸知重重歎息 ，還沒多久，又落入這種處境之中了，好在這次她學聰明了，隨身帶了銀子。
“這是哪裏？附近有醫館嗎？”陸知問。
“有的，再往前走，拐角第一家。”
“哼，起來吧。”陸知扶他起來，“先看你傷要緊。”
“嗯。”他答應下來，很自然的讓陸知扶著自己，兩個人走了沒多久，看到一家醫館，裏麵稀稀拉拉的還有幾人在，有的在咳嗽，有的綁著紗布，全是平民百姓，粗布麻衣。
他們一出現，顯得格外顯眼，眾人看了他們一眼，便低下頭，隨行的，照顧身邊的病患，右恒找到一個小角落，低調下來。
把脈的大夫長著山羊胡須，帶著小帽，臉上的肉很少，一眼就能看清麵部骨骼的輪廓，陸知第一反應是營養不良。
在他身後，有一個小藥童，看著也有十幾歲，他長得也很有特點，與大夫不同，他臉上的肉比較飽滿，小小年紀，麵無表情，不斷在身後找藥材，又或者在大夫身邊低語。
這個地方實在是有些壓抑，若不是身邊都是活人，陸知都要以為這些都是將死之人。
她在閱讀縣官地方誌的時候，了解到，民間許多地方，民眾對於醫術並不信任，家中人得了病第一反應是去請巫醫除“晦” ，而後才會考慮去見大夫醫治。
一是因為沒有經濟實力，這種情況普遍發生在偏遠落後的地區，尤其是與外界得不到聯係的。
撰寫地方誌的縣官還算負責人，縣官在得知情況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地方，了解情況，還特意帶了大夫前去，他們往往都存在病根，有的大脖子，有的患有嚴重的肺病，隻是病患，通常隻有死在山林的份。
可當聽到醫治時 ，他們把縣官當成外來威脅者，全然不予理會，甚至暴力驅趕。
遇到野蠻文明的時候，就是暴戾的縣官也沒有轍，位置太過偏僻，人數站不夠優勢，搶龍壓不過地頭蛇 ，久而久之，縣官萌生了放棄的想法。
陸知在讀地方誌時，能感受到字裏行間的憤懣和無奈。
可她知道 ，國土太大，就是窮盡一生，手怕是也夠不到他們。
話說回來，她仔細看了一圈，這裏大多就是最普通的百姓，白日往街道上一掃，衣著都比他們體麵。
陸知低頭附耳輕聲道：“這條街道有幾家醫館？”
“隻此一家。”
他接著說，“白日與晚上來的大不相同。”
陸知明白他的意思，大燕人的作息，是不願意在夜晚看病的，這種事，被視為晦氣，夜晚回家，會把厄運帶回家中。
她都忘記這事自己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知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往前看去，正好和小藥童對上視線，陸知蹙眉不語，隔著距離，在燈光之下，她莫名覺得這張臉很是僵硬，她想到了，在鬼節上，看到的人臉麵具。
這種感覺一瞬間消逝，因為小藥童突然衝她笑了。
在把脈的大夫也看過來，他說了幾句話，前麵的患者起身離開，讓出位置，他朝他們揮揮手。
這時周圍的患者一動不動，視線全落在他們身上，右恒率先站起來，陸知跟著往前。
大夫笑得燦爛，“是要看哪裏？”
右恒慘白這裏臉，露出自己手臂的傷，大夫湊前看了看，“傷口複發，怕是得縫上才能恢複。”
“縫？”陸知詫異，“人皮不是衣物，縫了能行？”
大夫有點不高興 ，他沒發話，後麵的民眾有人出聲，“湯大夫醫術了得，自然是可以的，你看。”
他露出自己的傷疤，陸知看著和蜈蚣一樣的傷疤，眉頭一皺，心想真醜。
“曾聽聞此法，據說在軍中常用，十個大夫會一個算了不得了，民間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會選擇敷藥，看來，大夫醫術了得，是右某之幸。”
大夫翹起的胡須垂下來，頗有幾分自豪 ，“現在還算早，若是二位同意，今夜便可。”
“勞煩先生了。”右恒說道。
大夫是個利索人，右恒說了可，他便到後麵搗鼓一陣，拿來了工具，接下來陸知沒有再看，她坐到一邊，身邊的病患也稀稀拉拉往外走，很快屋內外客隻有他們兩個。
右恒被帶進裏麵，他們放下紗布，陸知可以看見他的影子，不知為什麽，隻一眼，心裏忽然突的一聲。
這種感覺不知道如何形容，她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想抱上去的衝動，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她真的震驚到自己了 。
她不知道為什麽，對於右恒會有仁慈，在幾個月前，她想殺他的心思，赤裸裸，像烈焰一樣，她想了又想，可能是孤獨無助時，抓住了這個可以稍微信任一絲的人。
同時，她想想，若是現在事情全部塵埃落定，她還是會想殺了他。
這種恨意，綿綿不絕，可是，再想想，右恒對她欺淩，是否真的足夠勸說她，為這個恨意支撐？
再想，宋簫一呢？
裏麵的右恒開始抖動，陸知站起身，他在強忍，這事是生來嗎？
“這位姐姐。”
陸知尋尋著聲音低頭看，小藥童笑眯眯的仰頭看她。
“你看著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