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拍馬屁誰不會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馮夢龍站起來說道:“這件事確實不太容易,今天我們剛大鬧了倪家一場,還是要先喘口氣。等我想到辦法了就告訴你們。”
大家點頭不已,心想他說得頗有道理。
眼看快要日落西山,馮夢龍突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卯初,也就是五點鍾,要去錢家聽戲、拿話本。他立即換了一身衣服,揣上邀貼,往錢家快步走去。
所幸來得及時,剛趕上錢家開門迎客,他入了府,跟著小廝從廊下行至一處,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寬闊的戲台。
馮夢龍震驚了,原來晚明江南名士竟然可以有錢到把戲園子搬到自己家裏來!
奢靡!浮華!那倪家還真的沒法跟錢家相比。
他在心中感慨了一會,正準備隨意找個戲台對麵的位子坐下,小廝卻連忙扶住他,道:“馮相公的座位並不在此處。”
那是要把我安排到哪裏去?
他看了看這些羅綺鋪就的桌椅,又望見桌子上擺了滿滿的糕點鮮果。
也是,我本來就是個窮書生,確實也不好坐在這裏的。
他覺得自己頗有自知之明,心中也是坦蕩不計較,就跟著小廝繼續往前走。
不到一會,眼前出現一座水榭,波光粼粼的池水映襯著窗欞,在月色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地靜謐悠然。
馮夢龍心中已經點讚不已了,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他也很少在夜晚見到這樣的場景,畢竟景區一般五點以後就不開放了……
水榭窗戶大開,他遙遙望見裏麵燈火通明,幾名看上去頗有身份的中年男子正在愉快地交談。
他心中有些疑惑。
難道是讓我坐在這裏看戲?不能吧,我也配不上啊!
可是小廝卻真的把他引到水榭的門口,喊來裏麵的一位女侍:“這位是馮相公。”
女侍對著他恭敬地福了福,柔聲道:“請馮相公入內。”
馮夢龍心中雖然困惑,但想著客隨主便,就也大大方方地進去了。
剛一入內,裏麵正在互相捧場吹噓的中年人立即停下來,轉頭望著他。
他們好奇地想,這位年輕人究竟有何與眾不同之處,竟然能成為錢家的貴客,和他們一樣坐在水榭裏聽戲?
一名年紀稍長的黑袍男子含笑著拱手道:“在下陸臻,敢問閣下名諱?”
“陸老爺安好,晚輩馮夢龍。”他學著對方的樣子,還了一禮。
馮夢龍……是誰?
陸臻在腦中迅速地將蘇州城內的名士、望族過了一遍,不僅一點沒有發現這個名字,就連馮姓家族都沒有。
或許是新晉的名門?罷了,禮數還是要做足的。
他連忙笑道:“原來是馮相公,真是久仰大名啊!”
馮夢龍聽了隻覺得好笑。
我一個排不上號的人,你怎麽可能久仰過我的大名。
但畢竟他也是在二十一世紀的酒桌上混過的人,從前深惡痛絕的方式不得不又拿出來使一遍。
不就是互相恭維嘛,誰不會!
“不敢不敢,陸老爺的大名,在蘇州城裏才是如雷貫耳啊!”
陸臻露出一個滿足的神情,正要說些什麽,隻見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諸位久等了!”
馮夢龍轉頭看去,一位鬢發花白的中年男子帶著一位目光精銳、身形挺拔的壯年男子走了進來,在他們兩人身後,則是錢謙益。
難道其中一位是錢謙益的爹,錢世楊?
陸臻快步上前,雙手早已抱好了拳,滿臉堆笑道:“問錢老爺安,今日邀請我等,真是榮幸至極啊!”
原來那中年男子就是錢詩楊。
見眾人紛紛行禮問候,馮夢龍也準備和他們一樣說些場麵話。還沒等他開口,錢謙益卻說道:“爹,這位就是我與你說過的馮夢龍相公。”
“原來想借書的就是你啊!”錢世楊笑道。
“正是晚輩,借書之事實在唐突了!”
“無妨無妨,書嘛,就是給人看,給人讀的。謙益說你說話行事爽朗大氣,頗有豪俠之風,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
啊?我才說了一句話,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不管了,接話要緊。
“錢老爺謬讚!晚輩一直欽佩錢小公子,之前詩會上一見,就覺得他才思敏捷,一直好奇到底是怎麽養成的,今天見到錢老爺,才明白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拍馬屁誰不會!我一下拍倆!
錢世楊心花怒放,覺得這位年輕人說得深得他心,陸臻等人也在心中默默學習這樣的說話藝術。
“對了,這位是滕老爺。”錢世楊歡喜一回,卻不忘介紹和他一起過來的那名壯年男子。
奇怪的是,陸臻等人仿佛早就知道滕老爺一樣,一邊見禮,一邊臉上露出些了然的神色。
馮夢龍有些看不懂,心想他大概也是蘇州城內的某位名士吧,隻是和錢世楊相比,這位滕老爺似乎不太愛說話。
他沒有想太多,認真地行了行禮,然後和眾人一起在錢世楊的安排下入座。
坐下沒多久,女侍便給馮夢龍奉上一隻小巧的暖爐。他接過來握著,偷偷四下一望,發現在座的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一名女侍,手上抱著一張厚實的毯子,預備著給客人們用。
不一會,戲台上傳來“邦邦邦”的聲響,示意眾人好戲馬上就要開場。
水榭內的燈燭立即熄滅,隻給每人在桌幾上留了一盞,以防他們吃點心喝茶時看不見。
今晚演的是《玉禪師翠鄉一夢》,幸虧馮夢龍穿越後還懂些戲曲之道,不至於一點都聽不懂。
聽了大約一個時辰,他覺得腹中異常飽滿,心想不得不去登一回東了。
他招手將身後的女侍喚來,問了問方位,也不用人帶著,自己走了一會,就找到了地方。
正當他盡情釋放時,聽見隔壁似乎有人進來。
看來也有人忍不住了。
完事後,他來到水池邊洗了洗手,覺得坐了許久脖子有點僵硬,正想做會肩頸運動。
突然,他聽見有人哼著“這一切萬樁百忙,都隻替無常褙裝”走了過來,轉身一看,原來是滕老爺。
剛才見他少言寡語的,還以為他不喜歡聽戲,沒想到這句一唱,妥妥地暴露了他資深票友的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