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馬不吃回頭草
“其中竟然有這般曲折的緣由,難為馮相公想得如此周到細致,我們母子先行謝過!”梅氏領著倪善述似乎又要下跪。
馮夢龍嚇了一跳:“都是舉手之勞,千萬別跪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啊!”
梅氏母子這才作罷。
林南星笑道:“既然是馮相公與倪小公子合贈,那我的回禮自然也要備上。隻是今日隻帶了這一瓶,就先讓小公子帶去吧。”
倪善述推辭了一番,見馮夢龍堅持讓他拿著,方才勉強收下。
見這件尷尬的事終於落停,馮夢龍打了個哈哈,問道:“剛才聽林姑娘說什麽經外奇穴,是在哪呢?”
林南星點了點雙目兩旁一寸開外處。
他點了點頭,原來就是太陽穴啊,看來林南星所說的醒神油大概和風油精有同樣的功效,對自己來說也是比較實用的。
五人舉杯互敬了一回,梅氏笑道:“今日請大家來,還有一件要緊事。”
她看了一眼兒子,倪善述立即站起來,走到馮夢龍麵前作了三回揖,恭恭敬敬地說道:
“不知馮家二哥可願與晚輩結為異姓兄弟?”
馮夢龍愣住了。
吃頓飯怎麽還掉下個小弟來了?
也不事先暗示一下,搞得我心裏很慌張啊。
畢竟要結拜總要來點儀式感的東西,比如歃血為盟啊,互贈信物啊,可是我一不想在過年的時候弄得血淋淋的,二沒有帶什麽禮物……
見他麵色猶豫,梅氏心裏著急,連忙上前道:“我家述兒平日裏乖巧懂事,絕不會給馮相公或是馮家惹麻煩的。
實在是受了你如此大恩,我們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法子,以後逢年過節的,我都讓述兒親自過去給你磕頭拜年……”
馮夢龍聽得一抖。
這梅氏也太喜歡磕頭、下跪了,倪小公子可不能養成這個習慣啊,還是要我這個二十一世紀來的大好青年教教他如何平等、尊重地對待他人,要感謝別人,也多得是比下跪磕頭好的辦法。
“我不是怕小公子惹事,實在是今天來得比較匆忙,什麽禮物也沒帶……”
“不妨事不妨事!”梅氏聽這話有些鬆動,高興不已,也不在意什麽信物不信物的。
“能認上你這位大哥,已經是述兒的福氣了,哪裏敢求什麽信物啊!”
她給小廝遞了個眼神,小廝立馬取出一頂香爐和三支香,點燃插上。
這這這,原來是早有預……準備啊!
梅氏為了她這個兒子也是煞費苦心了,罷了,倪善述是個好孩子,認就認了吧。
兩人拜了拜,說了幾句“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這樣的結拜專用語,在林南星、三弟和梅氏的見證下,迅速地完成了這個儀式。
眾人才歸原座,倪善述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送到馮夢龍手上,恭敬地說道:
“大哥,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聽聞大哥極愛舞文弄墨,我便尋得一方歙硯,希望大哥笑納。”
果然還是送禮來了,歙硯這麽貴重,叫我怎麽回?
“大哥真心地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
“馮相公就收下吧!”梅氏又著急了:“這就是個尋常物件,你若不收,我們母子怎麽過意得去啊!”
好吧,等以後有機會再回就好了,既然成了兄弟,也不用太過客氣的。
馮夢龍點點頭,收下了硯台。
梅氏心情舒暢,又取出三份禮道:“這是我專門為三位備下的,是三座一樣的小金塔。我們也送不起那些貴重的,你們就拿回去擺著玩。”
姑奶奶,你都送出金塔來了,還一次送三份,竟然說不貴重?!
有錢人的低調,我是真的不懂。
他們推辭了許久,見梅氏幾乎要急哭了,才勉強收下,心裏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幫襯幫襯他們母子。
結拜、送禮的全過程都被坐在一旁的侯慧卿看在眼裏。
原來馮相公救了一名富戶家的公子,怪不得處境與半年前大不相同。
當初見他那般窮酸,根本比不上袁相公,才拒了他,沒想到他卻翻起身來了,還和那小公子拜了兄弟。
早知道他有今日,當初就應該再拖上一拖,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莫及!
他身邊現在又有了鶯鶯燕燕,也不知道心裏還有沒有我……
侯慧卿打定主意,尋著他們閑談時的一個空處,端起茶盞來笑道:“今日奴家真是有幸,見了這麽一樁英雄事,說起來我與馮二相公有些舊交,不知馮相公可還記得我?”
馮夢龍眉頭一皺。
剛才進來的時候不敘舊,怎麽現在突然說起這些話來了?
難道是看見梅氏母子待我像貴客一樣,又覺得我這個三無青年與眾不同了?
他沒有抬頭,語調清冷地說道:“好像記得。”
“我就說馮相公不是什麽絕情之人。”侯慧卿諂笑一回又道:
“自從上次與公子一別,距今已有大半年。奴家日盼夜盼,思念成癡,都沒能見著公子一麵,今日一聽,才發現原來公子是忙於正事。
奴家還記得曾經與公子海誓山盟,都怪媽媽棒打鴛鴦,非要我嫁那袁相公。這半年來,我賭咒發誓,絕不相從,苦苦挨到了今日。
隻是奴家不知,馮公子為何一直不來看我,許是有了比我待你更加溫柔的新歡,便將我忘了?”她一麵說著,一麵拿眼上下打量了下林南星。
馮夢龍被這一席話氣得差點吐血,正要口吐芬芳,但想著對方是個女性,便拚命忍住。
好一個茶藝大師!
當我是聽不懂你這話裏有話的調調嗎?
明明之前是你自己嫌棄我,現在竟然還說成是我看不上你了?還把林姑娘也拉扯進來!
一時間,屋內原本歡樂溫暖的氛圍驟然降至冰點,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喝茶,隻有似現非現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梅氏覺得實在尷尬,正要打個圓場,卻望見馮夢龍的臉色越發低沉。
他站起來慢慢走到侯慧卿麵前,極力壓製住內心的憤怒,語調冷漠地說道:
“我當然記得你,侯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