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原來你也在查他
第二天，想著今日有大事要辦的馮夢龍起得頗早，到餘家取來《童癡一弄》後，便和曹濟成一同往錢家走去。
“曹先生，信送到了嗎？”
“小友寬心，昨日傍晚我就送過去了，是錢小公子親自接的，想來不會出什麽岔子。”
“既然曹先生親自傳信，那我也就放心了。”
兩人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錢府，稍一通稟，一名早就候著的小廝將他們帶到了正堂。
堂上端坐三人，滕宗呈，錢世楊和錢謙益。
“給三位問安！”馮夢龍抱了抱拳，指著曹濟成道：“這位是曹先生，昨天我請他來送過信的。”
錢世楊回禮道：“兩位快坐！”
“昨晚錢府星夜遞送消息到我官舍，說是馮相公有要事相商？”滕宗呈喝了口茶道。
“正是，這件事非同小可，”馮夢龍望了望在堂上伺候的幾位小廝。
錢世楊了然，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並把門緊緊閉上。
馮夢龍這才從懷中取出那張一等桑皮紙和那疊張潛易給的假銀票，一邊向眾人展示，一邊仔仔細細地將前因後果，以及自己如何發現暗室，請曹濟成辨認真偽的經過訴說了一遍。
堂上眾人的臉色幾番變換，滕宗呈震驚到端著茶的手久久沒有放下。
等馮夢龍終於說完，他才感覺到左手有些酸痛。
一時間，堂上靜默無聲，所有人的胸中起起伏伏，慢慢消化著這個驚天的秘密。
滕宗呈從沉思中回神，正想喝口茶，卻發現茶水已涼。他放下茶盞道：“說起這個張潛易，其實我這幾個月也在查他。”
“滕老爺也發現了什麽嗎？”馮夢龍驚訝道。
“倒不是我發現的，而是從之前寶璉寺案中審出來的。”滕宗呈眉頭微蹙：“寶璉寺的罪僧們嘴巴挺硬，一開始隻是一口咬定全是他們寺中人所為。
我當時也信了，那天正準備結案，卻突然捉到了一個假扮獄卒，偷偷遞消息進來的人。
可是那人其實城外的一名流浪漢，自辯有人花錢請他送消息，他隻隱約聽得那人是為張家做事，其他卻一概不知。
我得了這個線索，自然是要查下去。但是張潛易做事極其嚴密，查了好幾個月都沒什麽進展。今日聽了你這個消息，說實話，比我預想中的還要震驚。”
錢世楊也是滿臉的不敢相信：“那張潛易怎會如此膽大？他這個人來曆成謎，十幾年前突然在蘇州城裏冒頭，短短幾年就積累下諸多財帛，坐上了首富之位。
後來他幾番遞邀貼來，想請我去他的府上吃席。我心想此人多做著些上不得台麵的生意，銀子來得太快太急，未必身正守中，於是從來沒有去過。
今日聽了馮相公一席話，才知道他竟然在背後謀劃著如此陰險之事來擾亂天下！”
“說到張潛易的來曆，”馮夢龍突然想起什麽，“你們知道雨花巷的張老班主嗎？”
“雨花巷的張老班主？”錢世楊思索片刻道：“難道是曾經開過戲園子，後來碰上災年，解散了戲班的那位？我記得他的養子卷錢消失了。
我曾經沒有養家班的時候，請他的班子入府演過幾回，因此對他的消息格外關注了些。他是個有苦不明言的人，直到出了養子這檔子事，才知道他處境艱難。”
“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張潛易應該就是張老班主的養子。”馮夢龍道。
眾人驚訝無言。
錢世楊的臉色浮現一絲怒意：“滕老爺，此人須得辦了才好啊。”
滕宗呈嚴肅地點頭道：“當然要辦，隻是眼下我們證據不足，單憑馮相公手上的假寶鈔，還不足以治他的罪。對了，方才馮相公是不是提到一處暗室？在秦楚館中？”
“是的，秦楚館的碧湖旁邊有一個土坡，那裏有個洞，被綠藤蓋著。”馮夢龍道。
“既然摸清楚了，不如明日就去查一查……”
滕宗呈話音未落，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有人在門外喚道：“老爺，有急報！”
錢世楊不解地開了門，敲門的小廝低聲道：“官舍來了一位差爺，說是要見滕老爺，有急事要稟。”
“錢兄，不如傳進來吧。”滕宗呈道。
錢世楊點點頭，小廝跑著請來那名差役，看他入內後，便關上了門。
那名差役神情慌張，喘著粗氣道：“滕知府，不好了，寶璉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燒起來了！”
“什麽！”滕宗呈登時站起，臉色大變。
堂上眾人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震驚不已。
“寶璉寺的僧眾已經悉數被捕，那邊荒了幾個月了，怎麽會突然起火？”
“小人也不知，得到消息的時候，說是快要燒盡了。”
滕宗呈連忙拱了拱手：“諸位，事發突然，滕某先行一步，今日之事我心中有數，等料理完寶璉寺，再行商議。”
說完，立即帶著差役出了錢府。
望著滕宗呈匆匆離去的身影，馮夢龍陷入沉思。
這把火來得未免也太巧了。
按照滕宗呈所說，寶璉寺本來就跟張潛易有點關係，我們這邊剛在商議假寶鈔的事，那邊就起了大火。
誰會相信這是巧合？
難道寶璉寺裏還有什麽秘密？
他喝了一口涼茶。
就算真的有什麽秘密，現在估計也是被這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之前確實是小看張潛易了，一個能從寂寂無名一下子登上首富之尊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心機手段？
他突然記起那天罪僧越獄時，為首的曾經口出狂言，說要把在城隍廟前看大花燈的平頭百姓們都炸了。
如今想想，這件事應該不是寶璉寺安排的，而是張潛易在背後主使，否則就憑佛顯他們，怎麽可能有這樣通天的能耐。
除了寶璉寺，還有如今這樁案子……
他突然想起若是沒有侯慧卿的幾句提醒，自己是絕無可能發現那間密室。
那麽這位前女友到底是被安排來的，還是發現了首富的秘密，覺得太過震驚，所以主動投告？
他越想越覺得張潛易深不可測，明明是大暑天，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馮兄，馮兄，在想什麽？”
他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原來是錢謙益。
“我在想，這位蘇州城的首富，到底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而我們這些看上去跟他毫不相關的人，是不是早就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