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艱難度日
金枝醒來後稍一愣神,片刻之間就像瘋了一樣跑出了屋子。
她找遍了村裏的每一個地方,然後沿著通向村外的路追了很久很久,直到筋疲力盡再也跑不動,最後像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
金娥放學時才發現了姐姐,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失魂落魄的姐姐弄回家……
看著兩個倒在台階上的女兒,金老漢氣得在院子裏不停地轉、不住地“咚咚”跺腳……突然,一陣心痛,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紮了一刀,這一刀真夠狠,直接給他的心來了個通透,他再也堅持不住,摔倒在地……
“咕咚”一聲砸地的聲音,把金娥從夢中喚醒。
金娥坐起身子,“爸爸,您咱躺在地上?”
沒有聲音,爸爸沒有回答。
“爸爸?”
還是沒有回音。
“呀,爸!你咋啦?”金娥急忙撲到爸爸的身邊,“爸!爸!您咋啦?您咋啦……”
金娥的哭喊聲驚醒了金枝也驚動了街坊四鄰,鄰居們紛紛跑到了金老漢的家中。
“爸!”
“爸!您醒醒,爸!”
金老漢躺在院裏的地上,兩個女兒正圍著哭呢。
“大哥!”
“老金!”
“別,別喊了,快,快搭把手,我們把人弄到炕上,地上涼。”一個老人招呼大家。
人們七手八腳地把金老漢抬到了炕上,有人給金老漢掐人中;有人給金老漢揉胸膛,讓他的氣順下去;有人用刷子撓金老漢的腳底板……
金老漢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炕上。穿白衣服的——噢,村醫。再看,兩個女兒都哭得似淚人一般,炕上、屋子裏還有很多人,有人還從地上探過頭來看他。
“爸!”
“爸!”
“爸,您可醒了,您可嚇死我們了。”
“老金,我先給你掛上針,再給你開些藥,你要好好的休息,以後可千萬不能生氣,這個病不能激動。”村醫對金老漢說完又轉向金老漢的兩個女兒,“以後可不能讓你爸生氣,這病很是危險,你們可要記住!”
“醒了!”
“醒了!”
“唉,醒了就好。”
……
金老漢這一病,所有的重擔又落在了金枝的肩上。
金娥還是應該去上學,不能耽誤,家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唉,把地裏的活兒先擱下吧,現在最關鍵的是照顧好爸。唉,爸,您快好起來吧,您可不能再有事了。您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都不知道咋辦啦?您讓我和小娥咋活呀?唉!金枝擦著眼裏流出的淚。唉,要是武在就好啦,我也能…武!你這個沒良心的,都是因為你!
金枝忙得照顧爸都忘了錢文武的事,一想起錢文武,她的淚更多了,她不擦了,她知道擦也沒用,就任它流吧,流幹算了。“嗚嗚”,金枝由抽泣瞬間變成了失聲慟哭…錢文武啊,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樣,我爸更不會生病,都是因為你呀,你沒事抽的哪陣子瘋啊?你幹啥非要出去打工?外麵的錢真的就那麽好掙嗎?你,你要是…唉,我咋辦呀?我肚子裏的孩子咋辦呀?你想過沒有呀?你這個做事不過腦子的人,你就抽瘋,你就作吧,看我……“嗚嗚”……
自從錢文武走後,他的淚就沒有斷過。原來風風火火、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直來直去、性格開朗的人一去不複返了。她也成了一個柔腸寸斷、見風就下雨、動不動就梨花滿天飛的可憐人兒啦。這樣的人原來是她極其瞧不起的——有啥好哭的,動不動就流淚,那成啥了,她曾經總是這樣說別人。現在可好,她的性格也來了一個180度大反轉,她也成了她原來討厭的人。短短幾天就讓她知道了啥才叫相思之苦,啥才叫淚從心生。你不難過,你不流淚是因為你還未到傷心處……
金老漢的病讓他在炕上躺了兩個多月。每天看著以淚洗麵、再也沒有笑臉的大娃,他的心裏是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他後悔呀。他不該攔著他們呀,既然同意他們交往了,為啥還不同意他們結婚?你同意他們交往時難道不知道他的家底嗎?可是我…他們為啥那麽著急呢?我還什麽都沒有準備呀。她媽如果在,哪用得著我操心呀,女娃娃的心我這個做爹的哪懂呀。唉,我可憐的娃,你咋就想不開呀?他一個窮小子,出去掙點錢也不是啥壞事呀,掙到錢了,你們結婚就好點唄;如果掙不到,大不過還是窮小子一個,也沒有壞到哪兒呀。唉,真不知道你這個娃娃是咋想的……
金枝這兩個多月的日子可難過了。她每天除了照顧爸爸就是想她的武,每次想起總是淚流不止,她再也沒有開心的日子過了。後來她的肚子漸漸地顯了懷,她更痛苦了。她為了不讓人看出來,她把一個破被單撕成兩片,交替地裹在自己的肚子上,而且每次替換都是在深夜等爸爸和小娥睡了以後。她現在晚上睡覺已經習慣了不脫衣服,可是天卻越來越熱啦。有一次小娥問她為啥睡覺不脫衣服,她隻能回答怕癢。她也不敢出門了,她更怕那些眼睛尖的、一點沙子都容不得的亂嚼舌根的大嬸小嫂子們……
唉,我可咱辦呀?金枝照顧完爸又一個人悄悄地在自己的屋子裏抹開了眼淚。武,你咋還不回來呀?說好了在我的肚子不被別人發現之前就回來的。現在,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你再不回來,我的肚子就藏不住了……
金老漢病好後,就堅決不在炕躺著了。他是個老農民,更是一個以勤勞傳家的本分人。這天一大早起來,他就到田裏走了一遭,他擔心地裏的莊稼,更怕由於自己生病而誤了農時。地裏的莊稼長得真是喜人!玉米地裏玉米已經結成了大棒子;穀子地裏大大的穀穗也快變成了金黃色;還有……都快熟啦,今年的收成一定比往年都好。又要開始農忙了,要是小武在多好呀!唉!我,我這病……所有的事都落在了大娃娃一個人的身上啦,她咋受得了啊?換作往常,她每天開開心心的,這都不是啥事,就是累點。可是現在,唉!她每天茶飯不思、無精打采,整日還以淚洗麵,眼看著身子就不如以前了,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可咋承受的了這麽重的體力活兒呀。唉!
金老漢愁著眉苦著臉還不住地唉聲歎氣,他一步一瘸地回到村子。
“哎,哎,你們看到沒有金老漢那個大女娃子,肚子都大了。”
“啊?有這事?”
“那不咋地。”
“我也看到了,那天我看到她急匆匆地就出門往地裏去了。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我還想跟她打招呼呢,可她好像沒有看見我似的。她人瘦了一圈,唉!哎,她的肚子可不小呀。難道是……”
“嗯,可能真是有了。”
“啊?她咋能做這事?”
“真不要臉!”
“是呀,真不要臉!”
“哎,哎,別說啦…”
“金…”
村頭有幾個女人正在說話,看到金老漢走來頓時沒了聲音,還相互拉開了距離,就好像小學班主任老師上課前走進教室一樣;她們的神情也很不自然,真有一點像做賊怕被別人看見。
“喲,金大哥,出來啦?”女人臉上勉強堆起了笑,一眼就讓人看出是皮笑肉不笑的做做。
“金大叔!”小女子臉紅啦,好像做了啥壞事。
……
金老漢很是納悶,奇了怪了?這是鬧的哪兒一出?原來可從來沒有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