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間煙火氣

  時間依舊奔騰著向前，乍浦路晚上的霓虹依舊燦爛無比，每家飯店門口到了晚上都是熙熙攘攘，門口的拉客小哥總是快步上前，迎著客人來到飯店的包間，每天到淩晨四點左右，這條熱鬧的且擁擠的街道才會慢慢的冷清下來。


  而此時，也是我們打工的人員陸陸續續下班的時候，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老板租住的宿舍，有時候直接臉也不洗直接就昏昏沉沉的去睡覺了。日子過得很枯燥，卻很充實，每一個人做好每一個人的事情，沒有過多的家長裏短，沒有過多的爾虞我詐，人和人之間感覺都很熟悉，卻又很自然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乍浦路轉角的新雅飯店，大堂裏永遠透露著溫暖淡黃的燈光，門口大大的旋轉門在深夜也是安靜的轉動著，門口佇立的穿著製服的保安大哥好帥好帥，不停地有著穿著體麵的老板們從這裏進進出出。


  一直很好奇，這麽高檔的新亞飯店，住在裏麵的是些什麽人呢，那些穿著旗袍，挽著老板胳膊，身輕如煙的女人們，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淡雅的像玫瑰花一樣的味道的香水味，那紅色的高跟鞋踩著一個個迷人的腳步，風姿綽約，在酒店大堂的時候，那神情，是高傲的，是不可接近的。


  隻是經常會在深夜，看到他們三五成群的，在乍浦路的一些小店內，每個人喝著啤酒，抽著香煙，吞雲吐霧間嬉笑怒罵著，有的甚至脫了鞋子，二隻腳直接翹在對麵的座椅上，有的人喝著喝著就唱了起來，唱著唱著就哭了，小店老板好像也見怪不怪，站在店門口，自顧自的抽起煙來。


  淩晨四點的街道，送牛奶的三輪車已經叮叮當當的開始穿行於每一條弄堂了，寂寥的路燈依舊昏暗的散發著絲絲光芒，弄堂裏不時的幾隻夜貓攀爬著斑駁的牆壁，牆角不知名的野草倒也茂盛，已經慢慢的爬滿了整個屋簷，在燈光下搖曳著，一些起得早的人們拎著馬桶在路邊的簡易廁所裏洗洗刷刷，而不遠處三三二二的早點攤已經開始生火，一種木柴燃燒的香味彌漫在這樣的每一個淩晨。。。。。。


  豆漿，蔥油餅，油條，餛飩，一會兒這些上海人熟悉的早點肯定會滿足他們的味蕾，這是人間煙火氣，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時間也就在這樣的蹉跎間，不緊不慢的過著。一個月後，發了工資，看著這人生第一次手裏有一千多塊，心裏還是很激動的，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可以慢慢的去努力了。


  喊了楊春，下午我們去看吳勝大哥吧，我去買點禮物，是他帶我們來上海的呢，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咋樣了，那地址好像在五角場，也不遠，97路公共汽車直接能到的。


  好啊，我們應該去感謝下吳勝大哥的，我也去買點禮物，楊春飛快的答應著準備出發。


  在五角場一個居民樓下，遠遠地看到一個藍色的招牌，勝利煙酒店。啊，吳勝大哥開了個煙酒店啊，挺好的哎，楊春拉著我加快了腳步。


  走到了店裏，果然吳勝在裏麵，還有那個陳兵也在，看到我們來了，有些驚喜，也感覺有些詫異。


  小店很小，靠牆一排高高的貨架，上麵擺著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一些礦泉水，方便麵，擺得滿滿的，其他地方用報紙貼了起來，牆上掛著一些貼畫，貨架後麵是一張床，還有個做飯的灶台，灶台上油油的，散落著幾隻碗筷，門口一個櫃台，裏麵擺著各種各樣的香煙，櫃台上寫著四個大字，回收煙酒。


  我們放下禮物，吳勝一看，你們掙點錢不容易，留著春節帶回家呢，以後來玩可以，不要買任何東西啊，哥哥不差錢，哈哈哈，來陳兵，開二瓶可樂，給我二個老鄉。


  陳兵拿了二瓶可樂，你們二個要感謝吳勝哥哥啊，帶你們來上海見世麵，帶你們來上海掙錢，不然你們現在在家裏種地呢，

  是的，是的，謝謝哥哥，我和楊春點點頭。


  說話的時間，來了一位客人，拎著一個塑料袋，老板，香煙收吧。吳勝趕緊迎了上去，喲，老板收的收的，給我看下香煙啊。


  打開塑料袋，是二條中華，吳勝拿了起來，用一個帶藍光的像手電筒一樣的東西照了照，陳兵站了起來，熱情的跟來賣香煙的客人打著招呼，來，老板，喝瓶礦泉水啊，我們鑒別下真偽。


  陳兵站起來的時候，正好擋住了來賣香煙的客人的視線，隻見吳勝飛快的把早已藏在櫃台最下麵的香煙放進了客人帶來的塑料袋，而客人帶來的香煙順勢推到了櫃台的最裏麵的角落。


  吳勝站了起來，老板，這個香煙是別人送你的吧？


  嗯，是的，我也不抽煙，所以就想賣賣掉算了。


  哦，難怪，吳勝皺了皺眉頭，老板，這個香煙不正宗哎，你看哦，這個水印很模糊的，而且批號也對不上，是老仿香煙哎，我們收不了。


  啊，客人很驚訝的看著香煙，拿起來仔細的檢查著，冊呐，送我香煙還送假的，還想讓我幫忙，這個癟三，客人嘴裏罵罵咧咧著，一邊紅著臉，一邊說，那你看老板，隨便給幾個錢算了喂。


  哦，這個假香煙我們收了也不能往外賣，要不二條給你一百塊吧，我們自己抽抽，反正我們也不在乎真假，就是自己隨便抽抽。


  謝謝啊，老板。客人拿著一百塊，嘟嘟囔囔的走了。


  客人走了以後，陳兵和吳勝相對一笑，哈哈哈，完美。然後看著我們，你們看明白了不？


  楊春說，是不是客人帶來的其實是真的香煙，你們換成了假的，也就是一百塊換來了二條真的中華。


  吳勝說，你們還蠻機靈的嘛，哈哈，這叫殺富濟貧，來這裏賣香煙的，都不是自己花錢買的，都是別人送禮的，都是貪汙受賄的壞人，所以啊，他們是罪有應得。


  看著陳兵和吳勝得意的笑容，我突然覺得以前春節在老家看到的那個懂事孝順的吳勝哥哥好模糊，一切都是那麽的虛幻，如果這樣叫成功的話，那麽努力地意義又在哪裏。


  回去的路上，楊春看著我，周查，他們這樣會不會是犯法啊，萬一被抓起來坐牢可怎麽辦啊？


  是的，但是我們能怎麽辦呢，我也知道這樣是不好的，也很危險，他們也不會聽我們的勸啊，哎，下次我們過來跟吳勝哥哥說，喊他好好地上班，跟我們一樣，多好啊。


  隻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沒有下一次，再一次看到吳勝的時候，不是我們去找他，而是在一個下著雨的夜裏，吳勝渾身是血急急忙忙的找到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