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起喝一杯
盧嬌一直在笑。
陳湘香被笑的一臉尷尬,忍著心火和羞辱苦口婆心。
“不是我聽不懂,是你不懂,一個家裏不能沒有男人的。”
“嗯嗯,你說的對,是不能沒有男人,扛煤氣罐子要男人,粗活重活要男人,可這種男人花錢雇就行了,一個月給個八百塊,男傭人能把家裏的活全包了。”
陳湘香瞠目結舌:“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他是你哥,你和媽媽不能不管他。”
“怎麽沒管?到了結婚的年齡,爸爸媽媽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拿了出來給你們結婚,沒管嗎?”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哦,你也知道現在,那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心裏沒數?”
陳湘香說不出話,張著嘴隻有進氣沒有出氣。
她要錢啊,她是想要錢給盧海啊,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盧嬌冷著臉,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索性把話挑明。
“我剛才就說了,媽媽現在隻有基礎工資,而我賺的錢,除了要養活自己,還要負擔媽媽的醫藥費,沒有閑錢給他,就算有,也沒有明文規定,要我這個未滿十八歲的妹妹,去賺錢養活他。”
“一個二十多歲,並且很快就要當爸爸的男人,既然犯了錯,就要承擔起自己的錯,監獄也不是什麽死亡集中營,隻要他聽從教育,踏踏實實的幹活做人,肯定能須頭須尾的從裏麵出來。”
“出來後再好好做人,好好工作,好好賺錢,好好經營家庭,那才算是你和孩子的頂梁柱,這樣說嫂子懂了嗎?”
“如果沒懂,我就再說直白些,別算計我的錢,我沒有責任和義務給他錢,今天要是媽媽沒了,誰又來給我錢養活我,還有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別老盯著我,做為一個快要當爸爸媽媽的人,想著要妹妹養,是沒手沒腳嗎?也不怕臊得慌。”
沒錯,就是因為臊得慌,陳湘香才不敢直白的說,而是繞著彎的進行道德綁架。
盧嬌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湘香想裝傻也裝不下去了。
捂著臉便哭回了房。
盧嬌鬱鬱的深吸了口氣,等媽媽從夏家回來,她把團圓飯也做好了。
曾慧哭紅了眼,說夏家現在的情況。
“你牛阿姨快要氣死了,說要是沒有孫子和孫女,她都恨不得去死。”
盧嬌歎了口氣:“這個年對牛阿姨很不友好,可又能怎麽辦呢。”
曾慧想想她自己:“是啊,死了的人到是輕鬆了,可活著的人,就是受罪。”
“媽這話說的好,所以我想您好好活著呀,那怕吃苦受累都心甘情願。”
曾慧抹了抹眼淚,岔開話題:“你嫂子呢?”
“樓上呢。”
“過年了怎麽還在樓上,菜都做好啦?”
曾慧對陳湘香瞬間有了不滿,心想你就是再懷孕,也不能在過年的時候,什麽活也不幹啊。
退一萬步,就算不幹活,那大年三十,也應該在樓下坐著,高高興興的闔家團圓吧,怎麽能去樓上呆著不下來呢。
盧嬌煩躁,把剛才的小衝突說了說,曾慧聽完,心裏對陳湘香,還有盧海更加失望。
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夏家悲痛欲絕,她家又何償不是一地雞毛?
“我去叫她吧,一會你讓讓她,畢竟她懷著孩子。”
盧嬌不想讓媽媽難受:“隻要她不提讓我給錢,我保證不說別的。”
曾慧煩悶不堪,上樓叫陳湘香下來吃團圓飯。
陳湘香蒙在被子裏哭,見曾慧喊她,便抬起頭道:“媽,嬌嬌說話也太難聽了,我隻是想讓她幫幫盧海,沒說要她養盧海啊,再說了,盧海現在也確實沒辦法賺錢養家,他要沒出事,也不至於被人欺負。”
曾慧心裏難受,但還要強忍著勸陳湘香。
“你說的對,他要沒事,你們兩口子也能把生活過下去,行了,下樓吃飯吧,今天是大年三十,團圓飯總是要吃的。”
“我吃不下去,也不想吃。”陳湘香耍性子。
“你不想吃,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吃啊,聽話,咱們好好過個年。”
說最後一句時,曾慧心裏是悲涼的,因為她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活著過年。
更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著孫子或者孫女滿一歲。
陳湘香不聽,扒著被子不鬆手。
“我不想吃,不想吃,真的不想吃,你和嬌嬌一起過年就是了,不用管我。”
還管我做什麽呢?反正在你們眼裏,你和盧嬌才是一家人,盧海可有可無,她更是可有可無。
曾慧忍著脾氣一勸再勸,好話說盡陳湘香也不理,實在沒辦法,曾慧咬牙切齒的下樓了。
盧嬌見媽媽一個人下來,便猜到了陳湘香在鬧脾氣。
想解決很簡單,拿錢給她就可以了。
但這個先河不能開,一旦開,就是無底洞。
曾慧看了她一眼,也知道盧嬌不會拿錢,忍著心裏的淒涼和痛苦,曾慧假裝若無其事的道:“你去外麵放掛鞭炮吧,再喊三聲讓你爸爸回來吃飯過年。”
盧嬌應了,拿著鞭炮去外頭時,看到媽媽回了趟自己房間,等她放完炮,再默念了三句爸爸回家吃飯。
就見陳湘香紅著眼睛下樓了,就坐在飯桌前,看也不看的盯著碗。
曾慧就像沒事的人一樣,給爸爸裝了一小口飯,嘴裏念念有詞,就好像爸爸還活著那樣,喊他吃飯。
請死去的老客回家吃團圓飯,是宣城的傳統,也是緬懷先人儀式。
敬了三杯酒後,曾慧苦笑著:“以後我要是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請我回來吃飯。”
盧嬌心抽疼,趕緊給媽媽碗裏夾了塊魚。
“有的,我會學著您這樣做,媽,嫂子,過年了,咱們開心點。”
曾慧苦中作樂:“好,開心點,畢竟是有今生沒來世,我們娘三一起喝一杯。”
倒了三杯葡萄酒。
盧嬌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不是說了要開心點嘛,怎麽還說這種話。
“媽,咱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您之前不是不相信我能好好讀書嗎?現在您輸了吧,不如咱倆再打個賭吧。”
“什麽賭?”
“賭我明年六月,能不能參加高考,參加後又能不能考上985。”
曾慧眼睛一瞪:“你說的什麽胡話,明年你也才高二,怎麽可能參加高考。”
“我能跳級啊,媽就說賭不賭吧。”盧嬌溫笑。
這一笑曾慧就懂了,女兒是想讓她活久一點,讓她親眼看著她展翅高飛,再讓她帶著驕傲去見盧國東,告訴他兒子沒出息,但女兒有出息,前途一片光明。
“好,賭就賭。”曾慧豪氣幹雲,把杯裏的酒一口喝空。
盧嬌碰了碰陳湘香的酒杯,也仰頭喝空,並在心裏道,對不起啊劉峰,不是我不想等你,而是我媽媽等不起了,我想讓她高興一點的結束人生。
陳湘香不屑,連酒杯都沒碰,抓起筷子便自己吃,心裏反反複複的說,她自己就是個外人,對盧嬌和曾慧來說,什麽都不是。
早知道會這樣,她今天就在娘家過年,而不是呆在這裏看著她們娘倆興奮。
自己多麽格格不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