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聽到東林鈺問,薛紫也沒有多想,她隻是略微想了想,就順口答道:“並非不想,隻是不敢而已。你也是知道的,我隻是個小小的打字員,而且新來不久,不想讓別人誤會。”
“但,該知道的,始終都會知道。”對於薛紫的緊張,東林鈺幾乎是漠然的。他盍了一下眼睛,麵無表情地說道。
要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欲蓋彌彰,從來都是多此一舉。
因為,他們的訂婚典禮,就在訂在三日之後。
要知道,那個可以說是盛大的婚典隻要一開始。
隻要她和他並肩站在一起,隻要她出現在蜂擁而至的記者們的鏡頭前。
以現在媒體報導的速度,以及網絡的快捷,估計東海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東林家未來的三少奶。
“那就到不得已的那一刻才說吧!”薛紫轉回了視線,問東林鈺:“對了,你怎麽會來。有事麽?”
“沒有事,就不能來嗎?”聽了薛紫的話,東林鈺的語氣開始不好起來。
他一邊打著方向盤避過來往的行人,一邊說道:“吃飯,我餓了。”
“我也還沒吃完。”薛紫摸摸空空的胃,有一絲窘態閃過:“剛開始吃,就聽到你的電話。”
午後的陽光,照在薛紫年輕的臉上,樹的陰影,在她的臉上飛掠。那樣的明明暗暗,使她白皙的臉透出一種晶瑩的美。
說實話,薛紫並非那種傾城之貌。她的美,過於蒼白,過於倔強,使人一望之下,就有一種冷清清的醒神。
這一種冷清,是東林鈺以前的女人所沒的。
而且,隨著兩人的長處久待。東林鈺又慢慢地發現,她的美麗,貴在安寧,貴在靜謐。不論在何時何地,東林鈺隻要一想到她的臉,就會覺得有一種安詳從心底浮出。
而她微微側過頭來,小巧的眉輕輕地皺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樣的表情,使東林鈺忽然生出了一種心痛的感覺。
這個念頭乍一浮起,東林鈺忽然覺得奇怪,他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不容自己再想下去,他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望著無盡延伸的馬路,忽然淡淡地說了句:“可是我不想在外麵吃。”
黑色的路虎,一路奔馳,上內環,轉高架,不多時就來到了位於市中心的雅閣小區。他邊認著路,一邊開口:“我要吃你煮的。”
“可是。”薛紫遲疑了一下,他說什麽,想吃自己煮的?可是看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因為她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但也必須在中午兩點半回到公司。
這樣的時間又要買菜,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怎麽,你不願意?”看到薛紫竟然遲疑,東林鈺的神色又變得奇怪起來。他方向盤一轉,將車停在了臨時停車線上,轉過頭來望著薛紫,慢慢地說道:“怎麽,不願意煮飯給我吃嗎?又或者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現在十二點半了,去買菜不知來不來得及。你知道的,那裏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回去了,冰箱也沒有開。”
沒有留意東林鈺的臉色,薛紫一邊思索著,一邊回答,說到一半,她忽然覺得不對,乍一抬頭,剛好看到東林鈺驚愕的表情。
“你怎麽了?下午你也要上班的不是?我怕會耽誤你的時間啊!”薛紫本來想說我也怕遲到的,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她望著這個喜怒無常的少爺,神色怔怔地忽然說不出話來。
看來,這金主兒,還真不是好相與的主啊。現在想想,她真恨不得他被那個什麽張憐的拐去,然後自己眼不見心不煩算了。
可是,內心有個低低的聲音在問:若他真被人拐去了,你又要如何呢?
是啊,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或者會是最後一個,若他有一天真被人拐去了,她又要怎麽辦呢?
車內的空氣有一奇怪的味道,兩個人就這樣望著彼此,卻好象隔了無數風月。
忽然,東林鈺的電話響了。
他按下了通話鍵,聽了一會才淡淡地說了句:“就說我知道了,讓他等。”
啊,薛紫這才反應過來,敢情這一會兒,還有事情在等待著他處理呢!於是,她緩緩地低下頭去,有些苦澀地說道:“你看看,現在你還在忙不是嗎?哪有時間吃我煮的飯?”
連薛紫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的話裏,隱隱有了些抱怨的味道。
她沒有覺察,東林鈺卻感覺到了。
然而,他隻是淡淡地笑,不說話,也不解釋。車子重新啟動,卻是一直朝著中天大廈馳去。
那裏有本市最大的超高,吃喝玩樂,樣樣俱全蔬菜之類的,應該也會有吧。
雅閣小區的三零四,仿佛流淌著自由的空氣。
東林鈺前腳進門,將手中的菜往廚房一扔,隨手打開空調的遙控。人也跟著往沙發上一靠,就再也不願意動了。
“別坐,髒。”走出廚房的薛紫,看到東林鈺竟然不等她搞衛生就坐了上去。連忙上前,想要阻止。
然而,東林鈺聽若未聞,隻是舒服地轉了個身,然後長手一伸,將薛紫拉到自己的懷裏,身子一翻,就壓了上去:“別吵,還是這裏舒服。”
“可是我還沒有搞衛生。”薛紫還想進行勸說。然而,東林鈺頭一低,整個唇者覆了上去:“女人,我這個時候很餓,隻想吃了你!”
“我去煮飯。”薛紫用下用力,一把推開東林鈺,逃也似地向廚房跑去。
東林鈺任由她掙脫,然後望著她進了廚房,淡淡地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雖說並非第一次,她卻還是怕醜。
在東林家別墅的這幾晚,因為要麵對那一大家子,所以他的心,一直如緊繃的弦,不讓自己有絲毫的鬆懈,所以每天都醉眼朦朧的他,再沒有試過如此放鬆過。
而今天。
東林鈺笑笑,又在沙發上轉了個身,這才閉上了眼睛。
當薛紫快速地煮好飯的時候,那個靜靜地躺倒在沙發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拉開的窗簾,灑落一地光影,淡淡地落在年輕男子的臉上,夢中的人兒一向皺緊的眉頭鬆開,淺淺地笑著,淺淺地歎息。
薛紫伸出去想要拍醒他的手忽然止住了。
她站在那裏,望著眼前難道溫和的男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忽然,沙發上的男子又再轉了個身,忽然喃喃了句:“蘭心。”
薛紫的臉色,忽然僵住了,蘭心,那可是個女人的名字嗎?而那個女子,又是誰?
看看表,已經一點半了,薛紫硬著頭皮,伸手推了推還在沉睡的東林鈺:“喂,吃飯了!”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親愛的’,又或者說是‘老公’。”薛紫連續推了三下,東林鈺這才醒來,聽了薛紫的話,那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人,忽然笑了。
這感覺可真是好,就好象一對平凡的夫妻,每天一起上班,再一起回來,然後她為她煮飯,為他生兒育女。
這樣的想法,有多久了?久得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久得他快要連蘭心都要忘記了。
蘭心,一想到那個名字,東林鈺忽然醒了過來,他猛地坐起身來,差點撞上了來不及抬頭的薛紫。
薛紫的臉上,浮過一絲茫然的笑,她說:“你明知道,那都是假的。結婚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就算有一天我會嫁人,我的老公也絕對不會是你。你的所謂的‘親愛的’也不會是我。”
“你說什麽?”薛紫的話雖說很輕,很輕。東林鈺卻還是聽到了。他的臉色就在這句話裏黑了下來。
不明白為什麽一聽到那句:“結婚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就算有一天我會嫁人,我的老公也絕對不會是你。”他的心裏,好象梗了一根魚刺一般地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愈重,愈重,漸漸地壓得他快要透不出氣來。於是,感覺受挫的男子望著薛紫,冷冷地說道:“就那麽恨嫁給我嗎。既然是假的,在東林家,為何你處處幫我?若我和那個張憐結了婚,你不是更開心嗎?”
“我是想,可是。”薛紫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連自己都不明白的痛苦。
她忽然不敢看東林鈺,就在他的麵前轉過臉去,望著餐桌上餘煙淡淡的飯菜,輕輕地說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幫你,隻是履行合約上的條款而已。”
“說的好。”東林鈺的臉色,就在薛紫的這一句話裏變得鐵青。他的手狠狠地擊落在真皮的沙發上。然後站直了身體,一把拉過沙發上的西裝,轉身而去。
重重的鐵門乍開又合,那一下一下的,仿佛就擊落在薛紫的心上。
她慢慢地坐在沙發上,用手捂住了臉。
怎麽什麽都是她的錯呢?
這個薛紫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