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薛方錄的彈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東陵朝堂局勢一朝便覆地翻天的大變動,丞相自裁的消息一早便入了宮,傳到正在薛貴妃寢殿更朝服的陵慕陽耳中。


  “什麽?丞相他…哎…”陵慕陽一聲歎息,薛貴妃及侍女匆忙下跪,皆勸導陛下不可過多悲切,要以龍體安康為重。


  陵慕陽擺了擺手,閉眼沉寂了半晌,“走,去上朝罷。”再睜開時,眼裏有些濕潤,也多了幾分無力。


  薛貴妃忙行禮送別陛下,上前一臉關切的叮囑:“陛下切莫要關照好自己的身子,臣妾今日親自下廚燉盅補湯,陛下若是有時間…”


  “再說吧…”不等她說完,陵慕陽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便大步離開。


  “娘娘,您說陛下今夜還來嗎?”一旁的婢女見皇帝走遠,機靈的轉了轉黑溜溜的眼珠,上前問道。


  薛貴妃一張美豔絕倫的臉上,透出超越年紀的精明,輕扶了扶額角,眯眼道“不像是會來的樣子,你吩咐小廚房提前燉上湯,若真來了也不能毫無準備,派人去跟哥哥說一聲,就說陛下顧念丞相,讓他在朝堂上慎言。本宮乏了,再睡會兒。”


  “是,娘娘。”


  上朝的大殿,有一個兩米高的朱漆方台,背後是雕龍圍屏,方台兩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大柱上盤繞一條金龍;中央藻井上有一條巨大的雕龍,龍口裏有一顆銀白色的圓珠,周圍環繞六顆小珠,寶珠正對下麵的寶座。


  寶座下首兩旁,文武群臣,恭敬的立於兩旁,為首的幾位,此刻小心地抬眼看著寶座上的人,心下猶豫該不該在此時開口。


  思索間,有一高挑秀雅的男子,一步踏出,彎腰頷首洪亮大聲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薛愛卿但說無妨,”


  “回陛下,丞相之事臣聽聞亦是痛心疾首,相爺乃是輔佐東陵兩朝天子的元勳功臣,先帝在時,亦是十分看重丞相大人的功績,此事皆由張文皓與禮部侍郎勾結北境,私吞鐵礦一事造成,丞相為了自證清白,不惜以死明誌,如今人既已去,相爺雖有管教無方之責,卻也請陛下給他一個體麵。”


  薛方錄字字鏗鏘,麵色認真,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陵慕陽此刻的心坎裏,相爺雖有過錯,但也是他這些年的左膀右臂,是先帝留給他的輔佐之臣,如今落得自裁這個下場,說不難受,也是假的。


  陵慕軒斂了悲思,正色道“薛愛卿言之有理,準奏,那就不予追究丞相看管不嚴之責,按丞相之禮追封諡號,體麵的下葬。張文皓和禮部侍郎之過,張文皓已死,便不罪及家眷,至於禮部侍郎現在獄中,責令秋後問斬吧。”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話音剛落,大殿內讚和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偷偷的抬眼瞄向欣然站在大殿下首中間的薛方錄,想不到一個小小五品官員,竟然能清楚的猜到陛下心意。


  “薛愛卿還有本上奏嗎?”見薛方錄還在殿下彎腰頷首低眉,陵慕陽問道。


  “陛下,我東陵一向功過賞罰分明,丞相之事雖了,但是若能早些查探清楚,相爺也不至於落到製裁的下場,所以,負責督辦張文皓一案的大理寺少卿陵安王,有失職之責。且張文皓生前與陵安王側妃蘇氏牽扯不清,臣有理由懷疑,陵安王為包庇王妃故意拖延案情,致相爺不堪受辱選擇自裁。”薛方錄薄唇輕啟,說出的話讓滿朝文武百官一片唏噓。


  誰都知道,陵安王是陛下的親弟弟,這彈劾陵安王無異於逼著陛下手足相殘,薛方錄真是瘋了才會如此口不擇言。


  陵慕陽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看了眼立於殿下一臉波瀾不驚的陵慕軒問道:“陵安王,薛愛卿所奏之事你可承認?”


  陵慕軒一身紫色官服,溫潤如玉,星眸劍眉,嘴角倨傲的抿成一條線,一臉淡然的開口:“回陛下,王菲當日乃是被奸人擄走,並非自願出現金鱗閣,所以坊間捕風捉影的傳聞,還望薛大人探查清楚以後再在禦前指正。至於案情之事,在大理寺裏所有查案過程均記錄在冊,陛下可隨意調閱,若真的是臣故意拖延辦案進程,臣甘願受罰。”


  邏輯清晰,條理明確,陵慕軒的一番話讓周邊朝臣也是點頭稱讚,想不到陵安王自己被彈劾之時,想的也是先為王妃證明清白。看來坊間傳言不假,比起相府千金,還是這位蘇氏王妃更得陵安王歡心啊。


  一旁的老臣顫巍巍的走出來,拱手道:“陛下,陵安王無兵權無封地,自願進入大理寺為少卿,為百姓申冤,這麽多年了,一直從未行差踏錯,此事老臣願意擔保,丞相之死絕不會跟陵安王有關!”


  “臣附議!”


  “臣附議!”說罷,周圍朝臣又是跪倒一片,為陵安王請命。


  陵慕軒眼神倏然一暗,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隻是瞬間,又恢複了那一副謙和有理的樣子。


  殿上龍座的九五之尊,淡淡掃視底下跪倒一片的朝臣,淡淡開口,“都起來吧,陵安王此事雖無過,但丞相畢竟是兩朝元老,他的葬禮,便交由陵安王操辦吧。”


  “臣遵旨。”陵慕軒微微頷首,眉睫淡然。不遠處薛方錄的眼底閃過一道算計得逞的笑意。


  陵安王府,


  直等到陵慕軒下朝的馬車規整的停在門前,蘇酥才蹦蹦跳跳的上前迎接。


  看到一身粉色衣裙的靈動少女,陵慕軒不由得一掃陰霾,心情大好,抿唇笑道:“天這麽涼,怎麽在這風口裏等我。”陵慕軒將她的大氅裹了裹緊,便一把攬在懷裏,向府裏走去。


  “王爺,府裏氣氛壓抑,我不想一個人待著,臨風木頭似的也不愛說話。”蘇酥撅了嘴抱怨道。


  陵慕軒笑了笑:“那,用膳了嗎?”


  “我想等你回來了再用膳,自己用膳多沒意思。”蘇酥仰頭俏皮的笑了笑。


  二人剛行至飯廳,就見張婉月已經等待多時,她身穿一身粗麻白衣,麵前擺的也都是些清粥素菜,未見半點葷腥。見到陵慕軒回來,起身淡淡的行了個禮,說了句“臣妾參見王爺”便又坐回座位,一臉沉寂。


  “婉月…你家的事…”陵慕軒剛開口,便被張婉月麵無表情的打斷:“王爺,婉月先喪兄長繼而喪父,相府一夜之間頹敗不堪,現下,我身邊隻有王爺這麽一個親人了,王爺若也將我拒之千裏,我便隻剩死路一條了。”


  看著她愈加消瘦的臉上露出一抹決絕,蘇酥覺得她此刻的話不像開玩笑,便偷偷在桌下扯了扯陵慕軒的袖子,麵上訕訕的笑道:“你還年輕,雖是遭受了挺大的打擊,但是不要總把生生死死的掛在嘴邊,王爺既娶了你,便不會棄你於不顧,你且放寬心,先養好身子要緊。”


  張婉月聞言,抬眸看向蘇酥,扯出一個極牽強的笑,“多謝妹妹記掛,時候不早了,用膳吧,家中突逢變故,我便在佛前立誓,要齋戒三年,為父兄贖罪,妹妹不會介意吧。”


  三年?三年不沾葷腥嗎?那幹脆要了她的命吧,蘇酥倒吸一口涼氣,但是想到張婉月此時的精神狀態,隻得苦笑著應和道,“嗬嗬,應該的,應該的。”


  陵慕軒將她的表現盡收眼底,戲謔的從桌下掐了一把她的腰,惹的蘇酥回頭白了他一眼,看著滿桌的齋菜,深深歎了口氣,低頭麵無表情的扒拉進嘴裏,親口答應的事情便要說話算數,誰叫她自作自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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