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貶謫

  “真正能在東方信身後幫助他的是……”司子嫿用指甲沾了一點茶水，在桌上緩緩寫下一個“蘇”字。


  “司夫人的娘家？”東方望試探道。


  “除了那個蘇家還能有哪個蘇家？”


  “大夫人現在人不人鬼不鬼，蘇大人又是個愛女如命的，要不是於理不合，隻怕早就把女兒接到蘇家去了。”司子嫿淡淡道，“現在司子渠已經去了崖州，這輩子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了，蘇大人自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唯一的外孫女身上。”


  “而永安侯府，不過是因為東方信是三皇子才對他扶持。如今宮中並非沒有年幼的皇子，雖說失去多年栽培的三皇子很可惜，但他如今羽翼漸豐，也不好把握。而皇上的身子雖一日不如一日，但在令狐月的丹藥下也有所好轉。他們大可以扶持一個年幼的小皇子，比起東方信也不遑多讓。”


  東方望點點頭，“如此說來，東方信被貶謫之後也是勢單力薄，隻要沒了蘇家，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說的對。”司子嫿歎了口氣，丟掉手中的棋子，無奈的撐著下巴，“可這蘇家，不是說倒就能倒的。”


  蘇家曆來都是書香世家，如今的蘇大人更是官拜一品，任太傅一職。門生更是滿天下，就連朝中的新貴，也有近一半曾是他的門生。


  師徒情誼在，如若蘇家出了什麽事，這些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況且，蘇大人蘇長林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老奸巨猾。能在朝中十年而始終深的皇上信任，就說明他的能耐。


  “蘇家……”這兩個字繞在舌尖，緩緩吐出，司子嫿眯了眯眼，目光愈發深沉詭譎。


  但蘇家的確安穩了太多年了，雖說是文官，所以皇上並未下手。但這麽多年下來，蘇家積威太甚，也該被滅一滅威風了。


  ……


  蘇家，紅燭搖曳，燈火飄搖。


  雨點撲簌簌的打在窗欞上，浸濕了雕花的輪廓，濕淋淋的很是寥落。


  穿著蓑衣的女子急匆匆的越過後麵，快步朝著裏間走去。


  沾滿雨水的蓑衣打濕了地麵，上好的羊毛地毯洇濕了一大塊，像是女人麵上的淚珠。


  “外公！”女子衝進裏間，甩掉蓑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聲泣血，“您一定要幫幫我。”


  蘇長林垂下眼，他如今年紀已經很大了，鬢角染上了華發，臉上的胡須也漸漸變白了許多。


  “你要我怎麽幫你？”他看著如花似玉的外孫女，抬手把她從地上托起來，輕言細語。


  這個外孫女是最像他的女兒的，不論說話的模樣還是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都和瑞紅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最喜愛的也是這個小外孫女。


  司子玉麵上濕漉漉的，眼睫微顫，沾染了水漬更顯可憐，分不清是淚珠還是雨珠。


  她嗚咽著低下頭，“如今三皇子就要被貶謫到嶺南了，外公，您一定要幫幫我！”


  東方信封王的聖旨在大婚的第二日就送到了。


  她和司寒水身為三皇子的妻室，自然也要一同前往。這讓她怎麽甘心？


  可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這份尊榮，竟就聽到三皇子被治罪的消息，甚至是在她的大婚之夜，簡直是奇恥大辱！

  如今榮華富貴，全都化作煙雲渺茫了！


  她即將要跟著去嶺南！那是什麽地方？種子灑進土裏都長不出麥穗兒的土地！

  難道要她去吃那種苦，成為自己以前嗤之以鼻的人嗎？

  絕對不要！


  “外公，您幫幫我，求您了，不管用什麽仿佛，子玉真的不想去嶺南……”司子玉哭的淚盈於睫，淚珠滾滾而下，珍珠一般掉下來，滾在手掌心熱熱的。


  她哭的淒慘，在一邊看著的蘇夫人也是直掉眼淚。


  誰曾想會發生這種事？

  蘇長林安靜的拿出手帕給外孫女擦掉眼淚，聲音很慢，很輕，落在地上卻如巨石，沉重的很。


  “你想不去嶺南，除非你死。”


  司子玉抽噎的聲音一頓，不敢置信的看著蘇長林，愣了半晌才再度聲嘶力竭，“外公，你是要子玉去死嗎？”


  “子玉，你是不是忘了，你為什麽會嫁給三皇子？”


  蘇長林淡淡道，司子玉頓時像被卡住了脖子，長著嘴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會嫁給三皇子？因為她敗德喪行，在庶出姐妹的大婚之夜和三皇子幽會，私相授受。


  “就算外公能想辦法讓你和三皇子和離，留在京城。司家也斷然容不下你，你畢竟是司家女兒，到時候他們執意要帶你走，我也無法阻止。”


  “而回去之後，想要讓你死的方法太多了，理由也太多了。”蘇長林看著她，眼神深沉，一字一字緩緩道，“子玉，如今木已成舟，你想也好不想也好，都必須同三皇子廝守終生。”


  他的言語輕輕慢慢，卻又重於泰山。


  司子玉的眼淚留在臉上，張著嘴愣愣的看她，半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掉在地上。


  “嶺南山高水遠，雖有不好的地方，卻也有不錯的地方。”蘇長林頓了頓，收回手淡淡道，“皇上有旨意，明日就要出發，你還是和三皇子一起做好準備吧。”


  他的態度堅決，司子玉隻能哭哭啼啼的走了。


  走後沒多久，蘇夫人歎了口氣，“你何必要那樣說呢？若是非要幫著她，其實也不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