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味
“妙妙……”
李天宇終是呼出了這一聲。
“什麽事？”
睡眠艙裏透出一道溫柔而恬淡的聲音，仿佛麵對任何事都會很冷漠，又仿佛蘊含了複雜的情感，李天宇知道那種情感都是人類想象出來的，就像人不能對石頭產生感情一樣，如果有人喜歡上了一塊石頭，那麽也一定是因為這塊石頭被刻成了他喜歡的人，從而產生了一種擬人態的情感。
妙妙說話到底是什麽聲音沒人知道，因為它和每個人說話的聲音不一樣，它是根據人的需要來選擇語氣的，也許由於李天宇的母親是因為一場意外而身亡的，所以每次聽到妙妙的聲音時，李天宇都有一種聽到母親聲音的感覺，這也是他不願意與妙妙過度溝通的原因，他想念母親，卻並不想依賴一段人工智能。
今天，在睡眠艙裏，他說出來的話有點不一樣。
“我能相信你嗎？”
“隻要你想……”妙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在柔和的光中，也讓這個躺下的孩子感受到安詳。
“如果有人攻擊我，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我不能見到有人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
機器人第一定律。
李天宇心中暗想，到底還是人工智能，怎麽可能是活的嘛！
“進入睡眠模式。”
他翻過身睡去……
睡眠是一種主動過程，睡眠是恢複精力所必須的休息，有利於精神和體力的恢複，人的身體健康和壽命，與深睡眠時間的長短密切相關。
李天宇第一次感覺到從深度睡眠艙中出來精神疲乏，也就是說他根本沒睡好，睡眠質量評級為D，非常差的那種。
當睡眼惺忪的李天宇在進入教室的路上遇到文柏之後，第一個遇到的問題就是被問及與妙妙的溝通情況。
“不過是一段人工智能罷了……”李天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
“這你就錯了。”文柏神秘兮兮地說：“聽說過獨角獸之死嗎？”
“啥？”李天宇一愣。
“這是一種理論。”得到賣弄的機會，文柏很是洋洋得意，他做了個手勢指著天花板說道：“從前的地球上生活著一群聖潔的獨角獸，它們生活在大森林裏，隻有最潔淨的人才能夠見到它們。然而越來越多的邪惡人開始散布謠言，說獨角獸根本就不存在。”
“然後呢？”
“然後獨角獸就真的不存在了……”
“為什麽？”李天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困倦也就消散了。
“那些那些壞人把好人都帶壞了，後來再也沒人能夠見到獨角獸了，它們就在人類的字典裏死了。”
“這能說明……”李天宇一點子被點醒了。
獨角獸之死不在於是否真的死去，而在於人們不相信它們的存在了，於是它們就似乎真的不存在了，然而隻要相信，隻有相信，才能存在。
“但是這不科學呀……”
“科學就是不斷被推翻的過程……”文柏不愧是優秀的文藝委員，他學著地球著名科學家何宏教授說出這句偉大名言時的樣子惟妙惟肖。
李天宇終於開始正式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相信妙妙是活的，那麽他或她的情感就會出現傾向，會愛一些人，會討厭另一些人，決策的時候就會出現偏向，而不是生硬的數據，那麽他會愛我嗎？
“如果你想了解這個問題應該首先了解妙妙到底是什麽。”魏子嬌給的建議是這樣。
“操作手冊？”
“操作手冊隻不過是一本說明書吧。”魏子嬌說。
“……”
第一代宇宙飛船人工智能——妙。
根據中國人的語言特點，人們親切地稱呼它為妙妙，迄今為止到上溯168個地球年的時間裏，妙妙一直是飛船上人類的好助手，下至幼稚園兒童啟蒙，上至飛船委員會的重大決議，哪裏都有它的身影，目前飛船上生存的6301名船員，隨時可以通過自己的ID與妙妙建立聯係，而妙妙也會在適當時刻充當公證人的角色。
它真的如文柏所說，是有生命的嗎？
這究竟是小孩子編織的一個美好童話，還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帶著這個疑問，李天宇找到了文柏所說那個概念的傳遞人之一——文鬆。
文鬆是文柏的哥哥，兩者卻相差14歲，文鬆已經是一名科學部計算機中控室的工作人員，見到弟弟帶著朋友來家裏玩，文鬆一臉和藹可親地接待了他們。
一種神奇的果綠色汁水吸引了李天宇和魏子嬌的注意，看著那誘人的液體流進晶亮的玻璃杯裏時，他們的喉嚨不禁滾動了一下。
“這是實驗室裏新種出來的水果，是科學部農業所的人特意拿來給我們嚐嚐的，這種果子在地球上很普遍啦……隻不過在這裏就有點小奢侈。”
文鬆端著托盤，把三個裝著半滿綠色的果汁的杯子端給三個孩子。
文柏很敬重自己這位哥哥，哥哥沒讓動，他也隻是貪婪地盯著杯子裏的汁液，本能的口齒生津。
“這叫獼猴桃汁，因為植物喜光，所以種植很困難，必須有充足的人造光，這會對能源產生浪費，因為是實驗，也就試種了幾顆，然後人工育種保存到種子庫裏，等我們登陸到格利澤星球的時候再挑選合適的進行種植。”
幾位小朋友像在看珍貴事物一般盯著杯子裏搖晃的液體，盡管很饞，卻沒人舍得喝。
“喝吧，一會兒就不新鮮了。”文鬆笑眯眯地對三位小朋友說。
不知道怎的，李天宇的直覺裏，這個架著一副普通藍框眼鏡的大哥哥對他們的關心有點過分，實驗室裏的水果很珍貴，他舍得拿出來請弟弟的同學，這份大方就是那位擔任教育部長的霍爺爺也是沒有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接下來李天宇沒有先去喝這杯珍貴的果汁，而是先提出了心裏的疑問。
“請問……那個……聽文柏說妙妙是活的，這會是真的嗎？”
小學生提出這個問題並不奇怪，學生嘛，本來就充滿著奇思妙想，思想定型的大人再問這個問題才奇怪呢。
文鬆笑了笑說：“你們的來意我已經通過弟弟有所了解，這個問題要從哪個角度看了，就好像小孩子喜歡娃娃一樣，他們從娃娃身上尋求精神安慰，你能說娃娃是有生命的嗎？但是我們的童年也確實從娃娃身上尋求到了情感，從這點上解釋，說妙妙是活的並不算錯誤。”
“活著的本身指代的是情感嗎？”李天宇繼續問。
文鬆也是不太確定地說：“如果從生物性上論，妙妙肯定不是活的，因為它沒有血和肉，但是我相信它能感受到人類的感受，甚至情感，而它對每一個人也是不一樣的，如果你感興趣，我這裏有前幾期妙妙發燒友協會的討論視頻，那裏麵有更多關於妙妙是否有生命的討論，甚至還有妙妙親口的解釋。”
“還有這樣一個協會？”魏子嬌驚訝地問。
“嗬嗬……”文鬆習慣性地摸摸後腦勺說：“這隻是一個興趣組織，算不得有多正規，把你們的ID給我，我這就給你們發過去。”
飛船上，每個人的ID都儲存著大量信息，通過ID進行信息交換效率很高，可以省略很多不必要的對話環節，信息發送完畢後，已經參加工作的文鬆顯然沒興趣陪小學生玩耍，囑咐他們喝掉果汁後先離開了，屋內隻剩下李天宇、魏子嬌和文柏三名小朋友。
“喝果汁呀。”文柏終於忍不住了，端起杯子，好奇地聞了聞，很香，一種異樣的酸刺激著他的口裏生出大量的津液，他伸出舌頭舔了舔這種綠色的液體，頓時那種迷樣的刺激讓他忍不住感歎起來。
“味道真好呀。”
受文柏的引導，兩名小朋友也終於把這珍貴的果汁送入喉間，那種柔軟的酸香味把他們的味蕾捧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真的太美味了。